如果沒遇上自己,說不定那管基因,白簡自己就能用了。
斯悅看著吊燈,當時他非要轉換成人魚,白簡也由著他,白簡好像從來沒考慮過他自己,他說什麽,白簡就去做,去盡量滿足他。
大概是活得夠久,白簡好像很少和他傾訴什麽,說起任何事情都雲淡風輕,情緒也不受任何事情所影響。
斯悅第一次看見白簡手忙腳亂就是自己第一次因為轉換期的痛得失去理智的時候,朦朧間,他看見白簡臉上出現不符合他年齡與沉穩的性格的慌亂。
他想得滿心煩躁。
突然坐起來。
裡邊的趙豐滿被突然坐起來的斯悅嚇了一跳,“怎麽了?”他急忙問。
斯悅捏著手機站起來,低聲道:“我去趟洗手間。”
趙豐滿這才松了口氣。
洗手間燈亮,沒過多久,水聲也隨之響起。
一直響。
一直響。
嘩啦啦嘩啦啦的。
趙豐滿抬頭往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門大開著,他一愣,緊接著就被院子裡的車燈刺了下眼睛。
“靠!”趙豐滿拉了一把李韌,丟下手機,衝到大門外。
斯悅就在他們眼前,開著車一個漂移甩了他們滿臉的灰,車輪絞起來的砂礫打在他們兩人的褲腳上,不覺得疼,隻覺得咯噔。
“我去給白簡先生打個電話。”李韌表情凝重地回了屋子。
電話沒人接,這個時間段,網上許多網友正在直播給大家看外面月光已經隱隱出現的淡紅色,白家的電話,在這個時候,一定不會有人接的。
李韌表情更加凝重地走出來了,他手裡拿著外套和車鑰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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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隻用一個多小時就回了白家。
站在院落外,他仰頭,看見了紅色的月光將香樟樹林都照耀得透著淡淡的紅光,海水拍打起來的浪花像紅色的水晶一樣撞擊著岩石。
白家大門緊閉,四周靜謐無聲,院落裡的綠植都被籠上了一層紅紗。
斯悅咽了咽口水,在翻牆進去和按門鈴之間,選擇了前者。
翻牆失敗了,這牆不是他能翻進去的。
斯悅站在門鈴前,抬手按響門鈴。
主屋的隔音平日裡非常好,但在此時,斯悅好像聽見了門鈴聲在裡頭尖銳地響起。
站了幾分鍾,斯悅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還記得上一次的白簡是什麽樣子,也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的感受,那這一次的白簡一定會比上一次可怕十倍吧。
主屋的門開了。
黑影從屋內走出來,顯現在月光底下。
是白簡。
他踏上石板路,紅色的月光底下,斯悅看清了黑鱗已經爬滿了白簡的半張臉,另外半張臉蒼白漠然,略失血色。
白簡走得很慢,他在看見斯悅的時候,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
距離越近,斯悅的心跳越快,嘴裡的苦澀意味越重。
白簡不能容忍自己變成一隻失去理智與情感的動物,永生在人魚的自尊與驕傲面前一文不值。他以前驚歎這種詛咒的刺激,是不是等同於在白簡的傷口上撒鹽。
白簡站在高大的門後,隔著黑色粗鐵雕花的柵欄,輕聲道:“阿悅,你又不乖。”
人魚頸項上黑鱗緩緩開合,黑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伴侶。
斯悅頓了頓,啞聲道:“我不放心你。”
“開門。”斯悅催促道。
白簡沒有動作,始終與斯悅保持著距離。
人魚後腰兩條長長的魚鰭早已經扎破衣服,逶迤在地面,企圖爬向斯悅,將它可口的小伴侶抓到懷裡。
斯悅皺了皺眉。
白簡顯然沒有開門讓他進去的意思。
斯悅往前走了一步,手臂直接從鐵杆之間的空隙伸進去,一把攥住了白簡的衣領,將白簡用力地拽到了眼前。
兩人的臉貼在了冰冷的鐵門上,斯悅吻上白簡冰涼的唇,停留片刻,他微微後撤,緩緩道:“開門。”
與此同時,白簡其中一條潮濕柔軟的魚鰭穿過鐵門,小心翼翼,溫柔無比地圈住了斯悅纖細的腳踝。
第86章
一側低矮的用巨石修葺而成的半圓形偏房,它的正頂上正好懸掛著今晚的月光。
只不過今晚月全食,月光稀薄黯淡,沒有平時明亮,沿著月球邊緣的一圈,是猩紅的血色。
它出現在白簡的側面,恰好投射在白簡覆滿黑鱗的半邊臉上,鱗片漆黑,排列緊密,每一片,在血色的月光底下,都顯出了有生命的樣子。
斯悅好像聽見了它們呼吸與叫囂的聲音,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像地獄的來使在吟唱。
是害怕的。
此刻的白簡和平時的白簡不一樣,他並不十分確定,白簡在今晚會不會理智盡失,會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李韌和趙豐滿根本就不敢靠近,他們倒不是怕死……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眼中看見了怕死兩個字。
白簡對斯悅的不一樣,其實從一開始就能察覺出來。
斯悅現在不算人魚,人魚之間的第六感他還未覺醒,但其他人魚可以,也就是李韌和趙豐滿,換做他們倆其中的任何一個去按這個門鈴,今晚都得交出半條命去。
朦朧血色下,李韌趴在車子的方向盤上,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當看見斯悅伸手把白簡直接拽在手裡的時候,他倒吸一口涼氣,耳後的鱗片也被驚得冒出了零星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