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上墳

　　白天那種好像連殺人不帶眨眼的行事作風將王鐵柱嚇得不輕，一把砍刀握在手中， 就輕輕鬆鬆地問出了所有經過。

　　餘蘇和其他人在一旁聽著， 見王鐵柱那副慫包樣， 心裡有些好笑。

　　這個男人敢打死上一個被買來的可憐女人，還對徐婷拳打腳踢甚至強行玷污， 可在面對比他強大的人時， 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他這種人， 也就只能欺負欺負弱者。

　　從王鐵柱口中， 玩家們很快得知了當初的一切。

　　和封霆所想的一樣， 七年前被買來的女人的確是王鐵柱的爸媽出的錢。

　　當時王鐵柱二十五歲，放在現在其實還是非常年輕的年紀， 但在這偏僻封建的山村裡，他卻已經被看做是大齡單身漢了。

　　王家老兩口為此非常著急，為了給他找個媳婦尋遍了十里八村的媒婆都沒結果， 最後經人介紹， 買來了一個外地媳婦。

　　那個女人不是這個省的人，她根本聽不懂這裡的人說話， 因為這個，王家人連罵她都不行， 所以都直接動手打。

　　最可憐的是，她是被從遙遠的外省拐來，來時還被套著頭看不到來路， 連逃跑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大約一個月後， 她認命了。

　　她帶著一身傷， 開始幫著王家幹活，王家人還不准她出門，所以她就做飯，打掃，劈柴，努力地做一些能做的事情，可即便是這樣，王家老兩口依然看她不順眼，每天都要打上好幾次。

　　這大概是因為他們為了買媳婦花光了一輩子的錢，還賣掉了家裡的母豬，並欠下了一些外債。所以他們對這個女人格外挑剔，每天想方設法地找藉口打她發洩。

　　又兩個月過去，女人懷孕了。她終於獲得了走出王家大門的自由，但依然需要幹很多活。在農村裡，不存在什麼懷孕了就金貴的說法，很多人到臨產前都還在幹農活。

　　這個時候，女人已經能聽懂一些這裡的語言了。王家人對她也稍微好了些，至少不敢隨便打人了。

　　可從那一天她拿著髒衣服去河邊洗時，噩夢才真正地開始了——她被村裡的單身漢張鐵牛拖進林子裡強.暴了。

　　孩子因此流了產，而當她衣衫襤褸地回到張家，用生疏的語言說完一切之後，王家老兩口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淫.蕩下賤，說她勾引男人，罵她不知廉恥。

　　王家老太太當時年紀還沒現在這麼大，那一手的力氣城裡男人都不一定比得過，她拿起掃帚，瘋了一樣地打這個可憐至極的女人。

　　王鐵柱去找張鐵牛說理的時候，對方已經上鎮裡去了。等他追到鎮上，人家都坐車走了，聽張家人說，他早就說好了今天要進城去打工的。

　　所以，他是早有預謀，一開始就想好了在臨走之前要做這件事。

　　王家人也沒敢把女人給打死，雖然覺得她不乾淨了，可畢竟是花了錢買來的，還得留著生兒子呢。

　　女人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能下床，而在這幾天之中，她一天只有一隻煮紅薯吃。

　　她有些大小便失禁，在爬起床之前就拉在了床上，王家老太太氣極了，徒手抓起熱翔就朝她嘴裡灌……

　　時隔多年，王鐵柱也是說到這裡才想起這樁對他而言非常小的事情。

　　他猛地一驚，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難道……真的是她回來報仇了？！」

　　白天抬起腳就踢在他胸口上，道：「接著說。」

　　王鐵柱疼得哼了一聲，又不敢反抗，捂著心口接著說道：「沒，沒什麼了……後來就是她剛能下床，沒幾天又突然發高燒，我們還給她買了藥，可她沒熬住死了……

　　但那也不是我打死的啊！我是打了她，但還是我媽打得最厲害啊！她死了也肯定是我媽打死的，現在我爸媽都被她殺了，她，她不會再來找我了吧啊？」

　　孫招娣氣得咬牙：「你可真有出息，還知道甩鍋給你媽呢？你媽怕是投胎了都要返回來打死你！」

　　按照這個王鐵柱的性格，他的話不見得全是真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被誰打死的，誰打她打得最狠，現在都是王鐵柱一面之詞。

　　不管怎麼樣，王家老兩口也絕對好不到哪去。

　　不過，現在回來報仇的鬼魂身份確定了，可下一步又該怎麼辦？

　　村長撓著頭問：「那我們是不是得一起去她墳上燒香，求她放過我們？」

　　封霆看著王鐵柱，微微一笑：「或許提著他頭去，會有點用。」

　　白天握著砍刀躍躍欲試：「行，你幫我按著他！」

　　餘蘇，孫招娣：「……」這個瘋子，怎麼這麼喜歡殺人。

　　王鐵柱嚇得一聲尖叫，轉身就跑，連下面的痛都顧不上了。

　　沒人有空笑話他，一個村民在人群中說道：「對了，鐵牛人呢？」

　　雖然那件事後張鐵牛出去打工了，但去年就回來了，帶回來了一些錢，成了村裡最富的人。之後他也買了個媳婦，而那個女人餘蘇見過，就是她剛進任務時，去洗衣服時見到的那個不說話的女人。

　　「先前不是還在嘛，我看見他媳婦把他叫走了，好像是回家去了。」另一個人回答了一句。

　　知道下落了，就沒人再管。

　　眾人商量了一陣，最後還是村長下了決定，叫大家回家去找點好吃好喝的，帶上紙錢香燭什麼的，去王鐵柱媳婦的墳前叩頭。

　　五名玩家也跟著去了，她的墳就在後面山林之中，這裡的人死後大多都是埋在後山上，一走進林子，就能看到大大小小許多的墳包。

　　由於樹林的遮蔽，這裡的光線很暗淡，如果是一個人走到這種地方來，哪怕是大白天也肯定覺得滲人。

　　這些墳包都沒有進過精心修建，大都只是一堆土包，有些年代久遠的，被雨水無數次衝刷後幾乎已經和地面無異了。

　　餘蘇好好跟著眾人走著路，就突然有個村民指著她腳下大叫：「快抬腳，你踩到我奶奶的墳了！」

　　餘蘇差點沒跳起來。

　　孫招娣也有點怕，她靠過來挽著餘蘇的胳膊，縮著脖子低聲道：「這地方陰森森的，好可怕啊！我怎麼感覺周圍都是鬼在盯著我看呢？」

　　她一邊說一邊四下張望，忽然被嚇得一聲大叫：「啊，那邊有隻鬼！」

　　下一瞬又鎮定下來，不好意思地說：「哦，我看錯了，那是樹……」

　　終於，浩浩蕩蕩的數十人走到了目的地。

　　那個女人的墳，也已經塌得不成樣子了。原本就只是泥土堆起來的一塊小包，現在上面的泥土滑落了，只剩下略微凸出了不到二十釐米的一小塊突起。

　　上面雜草叢生，還長了一棵小樹，與周圍的其他地方沒什麼差別，如果不仔細看，恐怕都想不到這下面埋著一具屍體。

　　很顯然，自從女人死了之後，這座墳就再也沒人來打理過。

　　村長帶頭跪了下去，將現殺的一隻母雞放在了墳前，然後伸手去扯墳上的草，一邊扯一邊道歉悔過，說得聲淚俱下。

　　其他人紛紛效仿，在墳前跪了密密麻麻一群，哀求她放過自己的聲音此起彼伏，經久不散。

　　見五名玩家沒跪，村長還板著臉訓斥起來：「雷娃子，小翠，還有你們三個，趕緊來跪下求你們姨！」

　　當年不把人家當人看，現在倒成了姨了。

　　他的話音才落，一道陰風也不知道從哪兒吹來，刮得周圍的樹木刷刷直響。

　　村民們面前燒著的紙錢也被風卷了起來，在半空中打了幾個旋，熄了。

　　就連他們插到墳頭的香，也莫名地滅了。

　　她不會原諒他們，這個意思很清楚。

　　風勢越來越大，樹枝被刮出很大的動靜，樹葉紛紛落下，還沒落地就又被風吹得滿天飛。塵土也卷起來，迷得村民們眼睛都睜不開。

　　那風的聲音像極了女人的號哭，淒厲悲慘。

　　村民們再傻也知道不對勁了，紛紛嚇得不停地磕頭，嘴裡求饒的話說個沒完，還賭咒發誓從今以後絕對不幹買媳婦和兒子的事。

　　可惜都沒用，就算他們說要把王鐵柱綁過來當場殺了給她看，那風勢也完全沒有變小的意思。

　　餘蘇毫不懷疑，如果現在是晚上，這些人一定全都已經死在這裡了。

　　人群中的小花被嚇哭了，帶得其他膽小的人也跟著哭起來，就連一個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們都嚇得瑟瑟發抖。

　　終於，李鐵蛋大叫一聲，從地上猛地跳起來，轉身就往山下跑。

　　村長大吼道：「鐵蛋，你給我回來！回來啊！你這時候跑了，她肯定更生氣了，你想害死我們嗎！」

　　他越喊，對方跑得越快，一溜煙地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見他跑了，其他人也撐不住了，紛紛起身就跑！

　　村長稀疏的頭髮在風中淩亂飛舞，跺著腳喊了好幾聲，最後實在沒辦法，一咬牙追了上去。

　　等到他也跑遠，這莫名的狂風就戛然而止了。

　　餘蘇想了想，走到墳前鞠了躬，說道：「你應該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是來幫像你一樣可憐的人的，能不能請你給我們一點線索？」

　　她剛說完，上方的一片樹葉就輕輕落到了她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