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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途 - 第117章字體大小: A+
     
    第117章 最後的任務

     奧利弗呆坐在冰冷的石板上。不可能, 他想。他絕對擊落了每一枚金屬片,絕無疏漏。

     然而焦黑的樹木消失在視野,森林邊緣的草木氣息變為密閉空間特有的陳腐味道。他的劍還在劍鞘之中, 頭盔卻在抵達目的地時摘下了, 應該還在營地。奧利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還在呼吸,心臟跳動得厲害。

     這是個狹小的房間, 房間四周密密麻麻畫滿法陣。奧利弗沒有猶豫, 直接抬手擊向門扉。

     然後鋪天蓋地的尖銳疼痛淹沒了他。

     力量還沒有成功發動, 他的劍便瞬間掉落在地。奧利弗半跪在石板上, 玩命喘息——如果人在死亡時感受到痛苦,那痛苦也大致如此了。如同血肉被塞進絞肉機碾碎,或是被扔進燒熱的鉛水。他的腦漿幾乎在瞬間沸騰起來,如果再這麼來一次,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成功保持清醒。

     視線變得模糊, 冷汗滴落在地。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疼痛才慢慢散去。奧利弗費力地吞了口唾沫,小心地將手探向脖頸。

     又窄又薄的金屬緊貼他脖頸處的皮膚,輕若無物, 表面凹凸不平, 像是古怪的裝飾。

     抑或一個項圈。

     冷靜。奧利弗握緊安息之劍, 將背靠進角落。冷靜, 奧利弗·拉蒙。之前那個不知名的惡魔信徒也中了這招, 而除了奧爾本之外, 對惡魔信徒的處理一向較為寬鬆。也就是說這裡並非徹底被封閉的死牢,而是更接近“可疑人士關押處”的地方。

     他甚至不是惡魔信徒,黑章履歷也完全可查,事情應該還有回轉餘地。

     奧利弗不太清楚“不戰之罪”的定義。可如果他的考慮沒有錯,當初那幾位騎士只知道弗吉爾是惡魔術士,並沒有確認他的身份。而自己交戰時戴著頭盔,也不是在騎士們面前被傳送走。

     對方的證據立不住。

     地表有著數不清的宗教,穆尼教的規模僅次於拉德教——但無論是兩者之中的哪個,眼下都沒有越過法律直接將人處死的權力。就算是深淵主教被捉到,按理來說也要經過出身國的審判,並依據相應的法條處理。

     他有未完成的契約在手,只要聲稱自己只是剛好偽裝成緘默騎士執行任務,應該說得過去。畢竟自己沒有切實地在這次事件中製造出什麼混亂。唯一需要擔憂的便是奧爾本對於惡魔關係者的嚴苛法律,他興許會在審判時吃點苦頭,事情解決起來可能沒那麼容易。

     但無論如何,罪不至死。

     他必須盡快回去,盡快回到尼莫身邊。奧利弗思考片刻,將劍收回劍鞘,整個人縮進角落——盡量配合,盡量表現得無害些,應該有點用。

     他沒有等待多久。不到半個小時後,一個枯瘦得如同乾屍的男人走進他的房間。那人臉色仿佛死人,說話帶著破碎的氣音,並且語氣差得要命。活像奧利弗是一隻害了皮膚病的老鼠。

     “小子,跟我走。”他不耐煩地翻了翻眼睛。

     出門之後,奧利弗才發現那份不耐煩的根源——他並不是唯一一個“罪人”。薄薄的金屬項圈在數十個脖頸上閃閃發亮。罪人們之中男女老少皆有,打扮各異,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萎靡不振的精神。奧利弗一身緘默騎士的盔甲往那邊一站,不少人駭得直起脖子,一個勁兒往後退去。

     乾屍似的瘦子發出牙痛一樣的聲音,他隨便做了個手勢,那幾個退後的人頓時發出凄厲的嚎叫。他們捂住脖子,老老實實站回原來的位置。

     “我不是緘默騎士。”奧利弗忙說,小心地掰掉盔甲上的長刺,而後才站進隊伍。“這只是任務用的偽裝……”

     一陣麻酥酥的刺痛在他的脖頸處炸開,奧利弗倒抽一口冷氣。

     “現在為自己辯護還太早。”枯瘦的男人語氣依舊冰冷而不耐,“安靜點。”

     “厲害啊兄弟,嘖嘖,這行頭。”站在他身前的小個頭男人扭過頭來,聲音壓得極低,臉上堆滿假笑。他的頭髮短而稀疏,身材矮矮胖胖,小眼睛亮極了,整個人如同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的鼴鼠。“別在意那些個管事的混賬,他們的嘴巴向來臭得和糞坑似的。您這是頭一回?哎呀,我對這地方經驗可豐富著呢——”

     奧利弗嘆了口氣,捉住對方撫摸盔甲側袋的粗短手腕。“先生,我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鼴鼠先生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發出一聲冷哼,決然地將頭扭了回去。

     很好,奧利弗想。看這傢伙游刃有餘的態度,情況應該和自己推算的差不多。他思忖片刻,輕輕拍了拍身前鼴鼠先生的肩膀。

     “但我的確還有一點點錢。”他輕聲說道。是的,他的確還有——這不是他的盔甲,真正的緘默騎士可不會在口袋裡放叮噹作響的錢幣。不幸中的萬幸,弗吉爾先生剛給他的金幣還躺在他的腰包中。“您說您對這裡經驗豐富?”

     聽到“錢”字,鼴鼠先生的耳朵根抽了抽,終於再次扭過頭來。“嗯哼。”

     “如果您能提供有用的情報,我可以給您一定的報酬。”

     “多少?”

     “如果可以的話……我這邊在審判後支付,一個金幣。”

     鼴鼠先生吞了吞口水:“成交,您想知道什麼?”

     對方沒有提出異議,看來審判用時不會很長,事情也不會太過複雜。奧利弗心裡輕鬆了些許。

     “我的確是第一次來這裡。”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空手套白狼的意思,奧利弗悄悄捻出金幣晃了圈。鼴鼠先生的眼睛瞬間變得■亮。“我們這是要到哪裡去?接下來會走什麼流程?”

     “嗨呀,沒什麼大不了的。您瞧見這架勢了,他們可不敢這麼對待重罪犯。在這的都是些多摸了兩把惡魔的傢伙,我們會去流水法庭——您犯了什麼事兒?”

     自己豈止多摸了兩把,奧利弗一時語塞。“呃……不戰之罪?”

     “哎喲哎喲,了不得。”鼴鼠似的矮小男人砸吧著嘴,“我混了這麼久,還沒見過惡魔術士吶!您居然還護上了,膽子可真夠大的。哪位惡魔術士啊?據我所知,現在比較有名的就那麼幾個嘛。”

     “不太方便說。”奧利弗含混地答道,“他不知名,也應該沒有傷過人。”別說沒有傷過人,之前其他宗教還把杜蘭·弗吉爾當英雄看來著。

     “哦,”鼴鼠先生頓時興趣缺缺,他撓了撓頭髮稀疏的頭皮。“您放心,不戰之罪死不了人——除非您協助某個瘋子犯下證據確鑿的大罪。如果只是幫了點兒說得過去的小忙,對方危害不大……最多十來年吧,十來年就能出來。”

     自己可等不了十來年,奧利弗揉了揉太陽穴。

     “我是奧爾本人,黑章。”奧利弗補充了一些信息,“他們應該沒有證據證明我幫過他。”

     “那還不好說!您有正在進行的任務嗎?”鼴鼠先生刻意壓低語調,“最好是能解釋您出現位置的那種。”

     奧利弗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這狀況我見多啦,您只要把所有過失都推給委託人就行。哪怕任務沒記錄,您只要說是委託人的指示,自己毫不知情,萬事大吉!”矮胖的男人搓搓手,“橫豎沒證據,按照規矩,他們得抓您的委託人來對質——相信我,沒證據的事兒麻煩得很,人是八成抓不到的。最多通緝令會影響您的委託人一陣子,過不了幾天,他們只得將您放咯。”

     “不行。”奧利弗斬釘截鐵地答道。弗吉爾先生現在的情況非常微妙,身為一個力量衰竭,還帶著個上級惡魔的惡魔術士,最不需要的便是多餘的關注。“沒有別的辦法嗎?”

     “那您只能堅持自己‘突然想做好事’,並對自己援助的對象一無所知。”鼴鼠先生的臉抽搐了幾下,“我說,尊敬的先生,您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您不是黑章嗎,就別玩假惺惺的那一套啦。”

     奧利弗無力地扯扯嘴角:“真的不用了,謝謝您的建議。我會堅持自己不知情的。”

     “行吧,但您得想好,這狀況會對您不利。您要是個好小夥子,事情還好辦些……黑章可不是個討人喜歡的身份。”

     “也就是說……沒有立刻脫罪的辦法。”

     “除非您能保證把那個惡魔術士抓來,將功抵過。”鼴鼠先生聳聳肩。

     “不同罪名的處理方式有區別嗎?”奧利弗決定尋找其他的方式解決問題,他指了指脖子上的金屬圈。“我們得一直帶著這東西?”

     “當然不會!”鼴鼠先生小聲嘟囔,“您想什麼呢,等您的判決下了,他們絕對會把這東西收回去。這是死囚才會保留的玩意兒……而且還得是力量特彆強的那種死囚才會留。怎麼,您覺得這東西很便宜,能到處都是?”

     看來穆尼教這次下了血本,騎士們打掃戰場時估計得把他擊飛的金屬片一張張撿回去。他苦中作樂地心想道。

     這樣也行,只要摘了這個東西,他絕對有辦法逃掉。奧利弗摩挲著下巴——他要做的不過是將自己的罪名壓到最輕,讓這次越獄的影響不至於太惡劣。“謝謝您了,呃,您是……”

     “麥卡。”鼴鼠先生——麥卡說道,揉了揉鼻子。“您呢?”

     “奧利弗·拉蒙。”奧利弗禮節性地伸出一隻手。

     “操,你是那個黑章的拉蒙?”麥卡瞪圓眼睛,下意識提高了聲音。乾瘦男人陰沉地瞥了他一眼,麥卡趕忙縮起脖子,音量驟降。“你就是那個收了艾德裡安·克洛斯的傢伙?”

     “……”可能是尼莫給他的衝擊太大,奧利弗完全忘記了前任騎士長的影響力。“是的。”

     “您的膽子真的很大。”麥卡轉動著小眼睛,嘴巴裡發出響亮的嘖嘖聲。“但老實說,這對您的審判可不利。那個克洛斯不是和上級惡魔勾搭在一起,叛教了嗎?您這可是典型的親惡魔傾向……一會兒您可得早點把錢付了,在他們把您押走之前。”

     奧利弗乾笑兩聲。

     隊伍緩慢地向前挪著,看不到盡頭。奧利弗攥緊拳頭,焦慮啃噬著他的神經。快一點,他在心底飛速祈禱著,時間最好過得再快一點。尼莫應該已經處理完了寂靜教堂的事情。他一定在等自己,他們說好了在事情結束時好好談談。

     他不能在這種時候丟下他。

     寂靜教會的廢墟附近。

     尼莫的手指深深插入上臂的肌肉。在火燒火燎的劇痛中,他終於勉強冷靜下來。他將手指抽出,盯著其上鮮紅的血液。同時能感受到上臂肌肉上的血洞蠕動著愈合,疼痛幻覺般散去。

     他無力地笑笑,摸索著抓住滾在一邊的法杖,拄著它盡力站起。尼莫收斂了周身所有氣息,將它們牢牢禁錮在體內。若純看氣勢的強度,他此刻甚至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如同一個空殼,或者一具屍體。幾隻監視蟲終於敢晃晃悠悠靠近,下一秒便被深淵法術釘死在空中。

     這次尼莫沒有立刻撕裂空間。

     尼莫認出了遠處拉德教的聖徽,審判騎士和緘默騎士正氣勢洶洶地相互殘殺。教堂陷落之後,緘默騎士的戰線十分明顯地動搖起來,他們在後退,動作變得遲疑,訓練有素的猛攻最終化為破釜沉舟的瘋狂。而歐羅瑞則是這風暴的中心,揮舞大劍的戰士依舊毫不留情地四處砍殺,身上的盔甲被厚厚的血漿染得通紅。

     怒吼混雜慘叫,鋸開空氣,鑽入他的耳朵。

     尼莫能猜出歐羅瑞沒有離開的理由。科萊斯托羅的本體回歸深淵的動靜不小,那位上級惡魔殺手八成察覺到了他的所作所為,決定判定一下罪魁禍首的危險程度。

     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分外遙遠,尼莫鼻子有點發酸。他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小袋子,卻摸了個空——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記起那些酸澀的沙角梅已經隨破碎的祭台沉入深淵。

     等再見到奧利弗,他得再去討一袋。他心想。

     尼莫握緊法杖,深吸一口氣,將法杖末端抵上黑色的泥土。黑色的腐毒被吸入黃白的骨球,將它染成空洞般的漆黑。周遭的土地開始漸漸褪去黑色,露出棕褐色的原有樣貌。毒素凝聚完畢後,尼莫雙手握住法杖,努力感應著戰場上每個廝殺的生命。他只能感應到戰士們的戰力強度,分不清陣營,但那無所謂——

     他小心地將魔力用改造後的骨球濾過,讓它混進腐爛和枯萎的特質。然後鎖定所有戰鬥中的人們,氣勢陡然放開。

     一瞬間,戰場鴉雀無聲。

     並非出於自以為是的善意或盲目的庇護,只是他今天已經聞夠了血腥味道。如果奧利弗在這裡,尼莫心想。如果奧利弗擁有這份力量,他應該不會對此完全視而不見。他們總是在這些“傻乎乎”的事情上保持著驚人的默契。

     他無意插手深淵教會和其他地表宗教的恩怨,但歐羅瑞為他而來,那麼至少讓他把這件事處理好。

     一個簡單的問題——他曾過足夠的書籍,他事先知道答案。

     人們在什麼時候會停止戰爭呢?

     ……在出現更可怖的共同敵人時。

     戰場上所有的人在同一時間止住了動作,揮舞的刀刃停在空中,凝聚的法陣瞬間消散。那氣勢太過沉重,強悍到不像真的。相比起來,上一刻空氣中濃郁的殺意簡直如同床鋪中慵懶的溫暖。如果說戰場中心的歐羅瑞是“危險”的話,突然壓下的氣勢只能用一個詞形容。無論是深淵教會的信徒還是審判騎士,反應意外地一致——

     那是“怪物”。

     所有人都沒有思想準備,最勇猛的戰士也被猛然襲來的氣勢鎮在原地,如同這片空間之內的時間被徹底凍結。在天上來回盤旋的監視蟲■裡啪啦掉在泥地上,腹部的眼球直接爆開,六條蟲腿無力地抽搐。

     只有歐羅瑞忽地抬起頭。

     在渾身鮮血的上級惡魔幾步之外,空間裂開一道猙獰的口子。一個黑袍的身影在他身邊出現,腐朽和枯萎的氣息纏成混沌的一團,歐羅瑞甚至無法憑經驗分辨那力量的本質。對方用黑色的虛影將自己的形貌整個裹住,同時刻意掩飾了自己的魔力特徵。

     除了強得不合理這一點。

     “我無意破壞地表。”被魔力處理過的聲音低語道,語調平板。“請回吧……拜託了。”

     黑袍身影沒有看那些滑稽地凝固著的人們,又乾脆地劈開一道裂口,消失在空間裂縫的另一端。歐羅瑞將大劍插入泥地,頭盔後的臉色難看至極。

     不是他的錯覺——對方把科萊斯托羅送回深淵並不是憑藉某種道具或者獨有的能力,而是依靠純粹的蠻力。如果是這樣,就算搭上這上千年的經驗,自己也完全不是那個黑袍惡魔的對手。

     地表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危險的傢伙?

     見自己的目標消失,歐羅瑞將大劍背回後背。他無視了那些還在僵直的人們,徑直離開了戰場。

     用最短的時間處理完歐羅瑞的事情,尼莫飛快地向目的地前進——他甚至不用感應,安沒有提及聚集地點,那麼它一定是他知道的地方。他穿過空間裂縫,向眼前的生機盎然的森林走去。

     奧利弗出事了。他茫然地想道,雖然不及自己,但奧利弗是個實打實的罕見強者。他的頭腦明晰,絕對不會天真地放鬆警惕——這樣的他能出什麼事呢?

     尼莫想下一秒就衝過去,又不太敢上前。最終他咬咬牙,加快腳步,向氣息最為集中的地方奔去。

     他事先想過很多種情況,奧利弗受傷了——甚至更糟,受了重傷。或者受到了某種精神攻擊,喪失意志,甚至於中了毒。無數種想法掠過他的腦海,他認真預想過無數凄慘的景象。但沒關係,尼莫想道,他能治好他。只要奧利弗還剩一口氣,他就能夠救他。

     但他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安靠著樹幹站著,垂著雙眼。弗吉爾面色鐵青,科萊斯托羅依舊在沉睡。艾德裡安·克洛斯緊鎖眉頭,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汗水。而傑西·狄倫站在騎士長身邊,少見的面無表情,灰鸚鵡幾乎要在他的肩膀上縮成一個球。

     尼莫左右確認了遍,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不死心地又細細看了次,甚至用力量探測了一番。

     奧利弗不在這裡。

     “人呢?”他迷茫地問道,語速極慢,像是試圖輓回些什麼。

     安扔出幾隻死去的監視蟲,它們被閃電整個電焦,散髮出讓人反胃的焦糊味道。“本來我們已經成功會合。這些東西似乎往奧利弗身上貼了什麼,他……”她收斂起之前大大咧咧的態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尼莫。“他就那麼消失了。”

     尼莫沒有吭聲。他站在原地,雙目已經恢復了人類的樣子。身上的黑袍沾滿爛泥和血污,頭髮散在肩膀上,帶著些許落魄的味道。黑髮青年握緊手中的法杖,直直望著安,似乎在等她繼續解釋。

     “我不知道。”安移開目光,看上去有點難過。“對不起,我真的——”

     “描述一下。”艾德裡安·克洛斯及時開口。語調一如既往的沉穩,他走上前去,左手按在尼莫肩膀上。“萊特先生,冷靜一點。先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

     “嗯。”尼莫順從地應道,看起來有幾分不知所措。

     “藍色的電弧,我看到一點金屬的反光。”安狠撓頭皮,“就這麼點兒,沒了。”

     “我們遇到了穆尼教的人。”弗吉爾快速補充道,“他們用那個東西傳走了一個惡魔信徒。看起來像是薄金屬片,大概一張撲克牌那麼大。”他伸出手比劃了下。

     艾德裡安·克洛斯皺起眉頭,隨後他緩緩舒了口氣。尼莫立刻將目光投向騎士長的臉,活像答案下一秒就會寫在對方的臉皮上似的。

     “暫時沒有大問題,我記得那東西。”艾德裡安說道,“你們遇到了穆尼教的誓約騎士,他們喜歡管那東西叫罪契——它們會將人傳送到一個地方。”尼莫的狀態看起來糟糕透頂,於是他暫時省略了它的另一個功能。

     “哪裡?”尼莫立刻發問。

     “孤島法庭。”艾德裡安乾脆地回答,安則“啊”了一聲。

     “給我位置。”尼莫十分果斷地繼續說道,“我去接他。”

     “不,你不能去。”這次開口的不是艾德裡安,而是傑西·狄倫。他饒有興趣地盯著尼莫的反應,吐出來的句子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意思。“孤島法庭的防禦非常完備,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些什麼。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那麼做了——整個風滾草會成為地表公敵,等待我們的是屁滾尿流的每一天。”

     “我不會傷人。”尼莫一字一頓地說道,走到傑西面前。

     “光是‘輕鬆突破防禦把人劫走’這一點就足夠啦。”傑西沒有迴避尼莫的視線,“孤島法庭可不是海拉姆的地牢,你們那套把戲用不了第二次。”

     “……我們知道你的能力,尼莫。”安的語氣帶著安撫的味道,“克洛斯說得對,暫時沒有大問題。奧利弗沒有受傷,以他的頭腦,不會給自己找上麻煩。”

     尼莫閉上眼睛。他抓緊胸口的布料,用力地擠壓肺部,長長地吐了口氣。

     “對不起。”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我剛才不太冷靜……克洛斯先生,您似乎對孤島法庭比較了解?”

     “了解一些。”艾德裡安·克洛斯點點頭,“據我猜測,拉蒙先生很可能被定為‘不戰之罪’。”

     “不戰之罪?”

     “親近惡魔,庇護惡魔術士。”前任騎士長目光掃過弗吉爾身後的骨手。“次數越多,懲罰越重。就我看來,拉蒙先生的罪不至死——不管是收留我還是援助弗吉爾先生,都還在地表協議的容許範圍之內,只有一點比較棘手。”

     艾德裡安·克洛斯看了尼莫一眼,“最初在路標鎮的那個事件……既然知道了那是弗林特·洛佩茲,我相信他的死跟你們兩人扯不上半點關係。可罪名已經被記錄在冊,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理論上確實有變數存在。”

     不,有關係。那是深淵教會的人做的。

     是他的信徒做的。

     “只要不是死罪,我想奧利弗自己能逃出來。”安飛快地插嘴,“按他平時的表現來看,他的實力絕對會被低估。他雖然是個循規蹈矩的傻瓜,可總不至於真的蠢兮兮地去蹲個幾年監獄。”

     “如果那個罪名消失呢?”尼莫舔舔乾裂的嘴脣,有點艱難地開口。“如果那個罪名消失,他是不是就絕對安全了?”

     “……你打算做什麼?”安的口氣帶著點憂心忡忡的味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是深淵教會的人做的。”尼莫語速緩慢,聽上去不怎麼舒服。“……我只需要知道是誰。如果真的犯人被抓住,應該足夠推翻他的罪名了吧。”

     “萊特先生,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艾德裡安十分直接,“這種事情只有教會高層才能了解。”

     尼莫扯出一個苦笑:“我知道這聽上去可能很瘋狂,但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衣領便被結結實實地揪住,傑西直截了當地將他從眾人面前拖離。

     “別幹傻事。”信手加了個隔音法陣後,金髮青年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你忘記克洛斯是誰了嗎?……而薩維奇,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她的反應。”

     尼莫有點悲哀地看著對方:“我該感謝你沒有逃跑嗎?”

     “您的確比我強大,但追求刺激是我的人生最大的樂趣。”傑西舔舔嘴角,笑得有點不懷好意。“您不會想要現在坦白的。”

     “我姑且將你當做一位占卜師,狄倫。”尼莫緊盯著對方那雙愉快的藍眼睛。“告訴我,奧利會死嗎?”

     “不會。”

     “……那麼他會平安無事嗎?”

     “不會。”傑西的笑容在這個答案下顯得有些陰森,“說實話,你的主意非常不錯,我強烈建議你快點動身。”

     尼莫轉過身,直接抬手毀掉了隔音法陣。就這樣吧,他想。他將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路標鎮,尋找線索鎖定真凶,然後親手將凶手交給孤島法庭。越快越好。

     “克洛斯先生,如果是最糟的情況。”他朝艾德裡安望去,聲音莫名的冷靜。“從審判到正式定罪,這個流程需要多久?”

     “死罪的話,三周。”

     “好。”尼莫說道,“我會在三周之內將真凶找到,至於我的情報獲取方法……我不想對您說謊,我只能保證,這答案不是由傷害他人得來的。”

     前任審判騎士長靜靜地注視著他。

     是的,他會去除一切可能的隱患,盡快與奧利弗見面,並向他坦白一切。而不管奧利弗逃離與否,這都將是尼莫·萊特在風滾草的最後一個任務。

     直到他確定“真正的自己”對同伴們沒有威脅。

     遙遠的孤島之上。

     奧利弗握緊那枚金幣,不太確定這個小小的交易是否能順利完成。倒不是因為他想要賴賬,而是他的交易對象狀況實在是不太妙。

     “死罪?”麥卡尖叫道,聲音恐懼又絕望。“我只不過偷了那個混球一瓶香水!只是一瓶該死的香水!”

     “您說的‘那個混球’剛好是赫爾姆斯公爵。”

     “我不知道他是公爵,見鬼!公爵會醉倒在鄉下酒館嗎?”

     “這不重要。事實十分清楚,您作為一個流民,竊取了一位公爵的合法財產。”

     “我還給他……我能還給他,求求您,求求您——”

     “這不重要。”年邁的法官一臉疲態,語氣中多了些不耐。厚厚的書本在他的兩側摞成高塔,唯一沒有放書的地方擺著個精緻的鈴鐺。

     “求您了大人,我是流民,您知道我會遭遇什麼!您發發慈悲,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垃圾,絕對不會在戰場上派上用場——”

     “證據確鑿,人贓俱獲。這個送去凋零城堡。”老人敲了敲桌子上的聲音奇妙的鈴鐺,“下一個。”

     麥卡發出一聲高亢尖利的慘叫,絕望得不像人類能發出的聲音。他胖胖的臉慘白如紙,豆大的汗水混著鼻涕眼淚,頓時流了滿臉。那雙小眼睛瘋狂亂轉,仿佛周遭空氣裡突然會伸出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可他腳下的地板無情地裂開,他只來得及再發出一聲破了音的哀嚎。

     地板閉合。奧利弗站在了原先麥卡站著的位置,手腳冰涼。

     “奧利弗·拉蒙,唔,奧爾本人……奧爾本的法律,我看看,我看看。”法官戴上一副金絲眼鏡,揮了揮手,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書從書塔中飛出,攤在他面前。“唉,麻煩啊。”

     他從眼鏡上方瞥著奧利弗。“蛇級黑章,嗯?”

     “是的,先生。”

     “你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護的嗎?”

     “我的罪名呢,先生?”

     “好吧,狡猾的小子。這的確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法官的五指輕輕敲打著木製桌面。“你的罪契有標記,穆尼教的誓約騎士送來的,地點在深淵教會附近。但是我們直到現在還沒有收到任何對應的指控報告。”

     奧利弗謹慎地保持著沉默。

     “你再在這裡待個幾天吧。”法官活動了下肩膀,拿起敲鈴鐺的小錘。“回你的收容室去,下一——”

     鈴鐺突然瘋狂作響,一封信從法官面前的桌子上出現,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將信從法陣中捻起,慢悠悠地用拆信刀拆開,開始。

     然後眉頭越擰越緊。

     “……這個帶到樓上去。”法官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像是剛從午睡中清醒。“守門人那邊有要求,給他做全項罪責測試,費用由他們承擔。”

     “全項罪責測試”聽上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奧利弗的心跳停了一瞬,不祥的預感將他的心臟勒得死緊。他下意識想要反抗,可這念頭一起,脖頸處的金屬項圈便開始隱隱作痛。

     可現在沒有人能讓他打聽一下消息了。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正確的。全項罪責測試簡直就像在他每一個骨頭縫裡挖掘惡意,奧利弗著實想不通自己究竟在什麼時候得罪了所謂的“守門人”,導致他們如此想要讓他擔上重罪。

     但他扛住了那些稀奇古怪的測驗。

     他對此生所有決定全部問心無愧——沒有憎恨,沒有懊悔。沒有失控的憤怒,沒有蓄意的施暴。他在那昏暗的房間內整整站了四個小時,除了“親手殺死父親”這一個“已知事實”,測試監察硬是沒有挑出任何破綻。

     “如果勉強一下,用這個再次定罪倒也符合那邊的要求……就是耗時太長。”測試監察看起來比奧利弗還要疲憊,嘴裡不住地嘟嘟囔囔。“三周多……唉。”

     測試平淡地進行著,直到最後一項。

     一個乾癟的人類心臟漂浮在水晶容器裡,緩慢地搏動著,帶有令人不快的黏膩暗紅。它被擺著奧利弗面前,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奧利弗總覺得這顆心臟正在打量他。

     “你可有效忠之人?”測試監察不厭其煩地問道。

     “沒有。”奧利弗低頭凝視著手腕上的鎖鏈。

     乾枯心臟的跳動陡然劇烈起來。

     “謊言!”本來昏昏欲睡的測試監察立刻來了精神。

     “真的沒有。”奧利弗蹙眉,“我只效忠於我自己。”

     “……您是說,您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對某位大人物立下誓言,並且對這件事毫不知情?”測試監察揚起眉毛,“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唔,您可不像奴隸,也不像僕從……讓我們從最基本的開始試。您是一位騎士嗎?”

     “不是,我從未見過任何一位王。”

     那顆古怪的心臟跳動得劇烈極了,一副要把水晶容器撞碎的架勢。

     “謊言,又是謊言。”測試監察捏緊羽毛筆,飛快地在板子上做著記錄。“好極了,看來您正是一位騎士。現在讓我們來看看您的地位,您的愛與忠誠——”

     鎖鏈將奧利弗的手扯向水晶容器,出乎意料,那容器的觸感十分溫暖。

     像是被液體的黃金包裹,那顆讓人反胃的乾枯心臟漸漸化為金色。它平穩而有力地搏動著,散髮出蓬勃的生命力。

     “看來您深愛著您的王,並對他抱有深切的忠誠。”測試監察的口氣裡多了幾分嘲諷。“終於藏不住了,嗯哼?聽著,小子。這測試可是要花一大筆,如果只是想捉弄一個無辜的人,不會有人花大價錢開這種玩笑。”

     “……這東西真的沒有出問題嗎?我絕對沒有參與過任何冊封儀式。”奧利弗喃喃說道,他死命翻找著一切可以被追溯的回憶,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不會出問題,這可是用一次少一次的珍品。只要符合條件,沒有什麼能逃過它的感知——您必然向某位王者,或者地位等同於王者的人效忠,而對方承認您的騎士地位,並進行過確切的冊封儀式。”

     “那麼現在,我要開始清查您的身份了,拉蒙先生。”測試監察轉過身去,從書架上拿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厚冊子。“如果您不在地表任何國家和宗教的騎士記錄之內,您的麻煩可就大啦。”

     他掃了眼奧利弗身上緘默騎士的盔甲。“效忠於深淵的騎士……您知道嗎?僅憑這一條,我們就可以跳過所有的取證流程。”

     “在所有國家的法律裡,那都是毋庸置疑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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