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葉亭喚了一聲,“天色已完,不如早些休息吧。”
葉宇望向葉亭,最終也沒再跟戎策爭辯下去,說道:“此事本王自有定奪,還請伏靈司的各位速速離開。”
葉宇沒有料到的是,葉南坤聽聞此事之後並未說任何關於伏靈司的不是,反而大讚孔珧勇救公主的英雄之舉。葉宇心裡納悶,分明是伏靈司辦事不利惹得凶煞入了考場,為何受罰的反而是自己?難不成作為春闈的考官要懂得如何捉妖?而太子,作為葉南坤最忠誠的兒子,自然是不會違背父皇的意思,要葉宇好好反省。
他被罰在王府閉門思過,侍衛長莊嘯鳴陪同他練劍消磨時光。
“不練了,”葉宇將鐵劍扔到地上,“把漕幫的信都給我拿過來。”
莊嘯鳴撿起被他扔掉的劍,說道:“殿下,求人不如求己。”
“何意?”
“您想要如何模樣的朝堂,應當自己爭取。”
戎策把鎮墓獸的碎塊鎖到箱子裡,放在藏書閣三樓的一個角落裡吃灰。報告裡,孔珧詳細複述了事件的經過,楊幼清一眼便看出,戎策和謝君溪對打的時候放了水,故意不肯下殺手。
如若再耽誤一點時間,如若孔珧沒有挺身而出,那煞怕是已經攫取了四公主的魂魄。
事情的結果便是戎策被罰打掃藏書閣三個月,而戰文翰在顧燊被調入六部之後,暫時坐上了副監察的位置,隻待一紙文書就能升官。
戎策抱著掃把坐在樓梯上忙裡偷閑,側頭看著窗外的余暉。
楊幼清抱著一摞竹簡書往上走,看他聚精會神趴在窗口的模樣忽然有些不忍心打擾。但楊監察對下屬要求嚴格,怎會容忍他們偷懶:“阿策!看什麽呢?”
“老師?”戎策回過神來,往旁邊挪挪,意思是給他留個空一起坐著看夕陽,“老師,我覺得我錯了。”
楊幼清坐到他身邊,問道:“如何錯了?知道不該盲目善良了?”
戎策搖搖頭,說道:“過強的保護欲反而適得其反。我無權掌控別人的人生,即便是我的親人,即便是我撫養的孩子,也應當由他們自己去抉擇。”
“終於懂了?”楊幼清摸下他的後腦杓,“跟你說件事,有些心裡準備。”
“何事?”
“你義父打算用一些手段,讓冬兒落榜,”楊幼清低聲道,“若她進了殿試,便要面臨更嚴格的審查,身份一事極其容易曝光。”
戎策懂了,當年的溯州戎家只有一個進宮做太監的兒子,後來被戎策取代了身份,哪裡來的女兒?若是真的查出來什麽來,迎接的不僅是無從做官,而是人頭落地。
“老師,這也算是保護欲吧?”
“但是,”楊幼清話鋒一轉,“佐陵衛搜查考場的時候,秘密找到了冬兒的試卷,評分很低。她的論點太過鋒利,似是故意不想考好,又或者是這個孩子天性如此——咱們家的小孩想法都有些與眾不同。”
戎策忽然想起去年秋日的一個傍晚,戎冬拿著伏靈司的報名帖。
白樹生回到伏靈司的那天是個難得的晴天。他見了人就開始講這次遠行神奇的經歷,如何被入魔者盯上,又如何金蟬脫殼、飛一般跑回了京城,一絲痕跡都沒留下。戎策抱著手臂,問他:“你就不怕被人尋仇?”
“北朔那麽大,讓他們慢慢找,”白樹生沒心沒肺笑著,“我特地把他們引到南邊沙漠去了,廣袤無垠都是沙子的至少十天半個月找不著出來的路。”
戎策去探他懷裡揣的特產吃食,白樹生閃身躲過,繞著槐樹轉了半圈。戎策要去追他,忽然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猛然駐足回頭,被跑著繞過來的白樹生撞得一個踉蹌。隨即他習慣性一腳踹過去,耳邊是白樹生的嗷嚎。
“老師!”
“阿策,”楊幼清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他,“下個月葉亭嫁入康彥候府,同時上任月歸城通判,陛下欽點伏靈司護駕。”
戎策看見了信上的名字,嘖嘖一聲:“孔珧這小子命怎麽那麽好呢?老師,您想讓我帶隊?”
“我也去我也去!”白樹生舉高了手,“宥州這個季節的野菜餅最新鮮,西南鹽鹼地長出來的野菜味苦但回甘極香。”被戎策踹了一腳之後,白樹生故作嚴肅補充道:“保護公主乃是一等大事,我定當全力以赴,全力以赴。”
楊幼清沒空搭理便由著他胡鬧,對戎策招了招手:“你來我書房。”
戎策不知又犯了什麽事,聳聳肩膀跟上前去,低聲問道:“是關於亭亭?”
“不。”
“冬兒?”戎策繼續猜,“她要來伏靈司?”
“還沒定,冬兒少時有過兩次氣胸,極易反覆,你義父擔心,申請便一直壓著,”楊幼清推開書房的門先行走進去,等戎策進來便示意他關門,“阿策,你是不是有件事情一直沒告訴我?”
戎策在大腦裡飛快地搜索,從七歲偷吃雞腿一路想到前幾個月他偷偷查命格混淆一事,最後裝作無辜搖頭:“老師,我有什麽事情能瞞得住您?”
楊幼清轉過身去,微不可聞地一聲輕笑,轉身回來之時手中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紫檀木盒。他遞給戎策,後者小心翼翼接住,打開來的瞬間一怔:“這是,這是和田玉的原石?”
“生辰快樂,阿策。”楊幼清拍拍他的肩膀,下一秒猝不及防被激動的徒弟緊摟在懷裡。楊幼清故意板著臉,罵他胡鬧,戎策非但不理,還變本加厲抱著他顛了兩下。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