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家夥沒有陰陽眼見不到,但是極其親近人,戎策想要逗他們,結果一個兩個全都蹦躂到孔珧身上。孔珧見戎策盯著他,第一反應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又立刻緊張起來。
戎策哭笑不得拍他肩膀:“衣服髒了,監察大人看到要罵。對了,我讓你帶給院使賠罪的兩瓶酒你送了沒有?我可不想讓這老頭背後嚼舌根,他記仇得很。”
“傍晚送過去了,”孔珧沒提及他還多準備了一套文房四寶,“先生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過師娘不讓他喝酒,他便沒打開。”
院使怕老婆這事遠近皆知,估計這瓶酒等老人家仙遊了都沒機會登場。想到這裡戎策不由得後悔,早知道他就拿些廉價貨充數了,這兩瓶酒是他悄悄收起來,準備日後犯了大錯討好楊幼清的。
楊幼清除了愛刀,就是好酒,他常說“吃喝嫖賭”四個字戎策佔了三個,他做師父的只剩下了一個喝。
不過他酒量太差,兩三杯便東倒西歪。所以楊幼清十分節製,必須要確定不會有緊要案件處理、如果發生急事有人頂替、周圍有信得過的人能夠抬他回家的時候,他才會盡興。
而這個信得過的人通常都是戎策。偶爾戎冬也在范圍之內,但是她抬不動楊幼清。
“千戶大人,”孔珧看他走神急忙喊他,“劉菲菲去了後山,要不要跟上?”
戎策隨即點頭,站起身來:“這不是廢話。告訴劉菲菲,找個機會撇下剩余的護衛,遊魂極有可能在她獨身一人的時候才會出現。還有,不要用火銃,後山的每棵樹都比她大幾百歲,燒著了、劈斷了讓她爹出錢賠。”
帝澤書院的院使坐在書房批改學生遞交的策論,但是時不時朝著博古架上擺著的兩瓶杜康酒瞥上一眼。夫人端著一碗溫熱的糖水從走進書房,院使即刻低下頭去,裝模作樣念手中的策論:“今日有聞嶽州七河縣縣令與當地匪幫勾結一事敗露,罷黜問罪之舉,威懾貪官汙吏。然不知此事與嶽王幾多關聯,而其尚未有任何改革之策……”
什麽亂七八糟的,丁點大的事情就牽扯到京城權貴,現在的學生真是沒東西可寫了。院使在這篇文章上寫了個大大的丙中,然後放到一旁,端過夫人手中的碗。
他夫人自十八歲便跟他情定一生,如今兩鬢發白,依舊是夫妻恩愛。“今日上了兩堂儒學?”
“一堂儒學,之後實在是頭暈目眩,便交給常先生講。”院使翻過下一篇文章,夫人站到他身後,掌心覆在他太陽穴上,慢慢輕揉。“你瞧他寫的,東海水軍寒冬時日仍勤加操練,不過都是討好之詞,何況,金秋九月何時到了寒冬時日?”
“夫君若是疲憊,我去給你找些小說來讀,”說罷她站起身,“先把糖水喝了,今日將紅糖換了蜜糖。”
院使舀了一杓糖水送入口中,甜得有些發膩,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不錯,不錯。”
“夫君,怎麽不見了那隻青銅雕像?”
“什麽雕像?”院使話音未落,只聽見書房的木門被人啪一聲推開了,戎策衝進來的瞬間手上多了一張紙符,啪一聲貼到院使夫人的背後。
像是被刹那間吸取了靈魂一般,夫人站在原地不能再動作半分。院使看看夫人再看看被撞壞的木門,活了七十年第一次體會到怒火中燒:“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戎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違背了太祖十訓第三條,急忙彎腰給院使賠禮:“孔珧與我說今日傍晚見到了您夫人,但是我記得,上次回到帝澤書院查案的時候,在您房中發現了一份悼詞。”
“你何時擅入我書房?”院使雙手顫抖,他記起來了,夫人的確已經病逝,而那是兩三年前的事情——自己為何全然不覺?他強撐著與戎策對話,目光卻瞥向書桌上的一碗糖水。
怪不得味道不同,原來不是她的手藝。
“大人,”戎策見生死離別見的多了,自然懂院使心中所想,說道,“令夫人應當是掛念您,所以未曾轉世投胎,想要等您百年之後共渡忘川。她現在被歹人控制,不過我已經摘了招鬼符,也將她定在原地。您,您還有點時間與她敘敘舊……”
“不必說了,我清楚如何做,”院使擺擺手,“留我二人些時間,你先出去吧。”
戎策給他深深鞠了一躬,接著退出房門,將勉強掛在門框上的木門關上,心裡想著,要不要讓白樹生來做個免費的苦力,反正他三百六十行有三百行都做過,修門難不倒他。
“大人!”孔珧跑過來,手中捏著半張快要燃盡的黃紙,應該是他從誰人手中搶下的,“那人去了後山!一道黑影,與我一般高,應該是錦春。”
戎策抽出血刺,走出三步發現孔珧跟著他,便說:“你等著黑白無常。”
“監察大人說——”讓我看著你。孔珧後半句話還沒說完,戎策已經跳到了房頂,隻留下一個白色的背影。帝澤書院的校服雖然好看,白色為主鑲著水藍色的邊,但是不利於隱藏身形。
而且顯胖。
“站住。”戎策從樹上跳到空地的巨石之上,血刺距離那人的後背只剩一拳的距離。但他答應過楊幼清,入了伏靈司就不會再殺人,所以刀尖一撤改為挑起那人身上的黑色鬥篷。
月光之下,白色的帝澤書院校服異常顯眼。錦春轉過身來,身後是深淵萬丈,他已經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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