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王春豔知道這事兒時，正帶著女兒王成花在百貨商店裏買鞋，頓時又氣又急地把本來就不想要的鞋猛地往地上一砸，拽著女兒往外奔，身後商店櫃員連忙把鞋拾起來，氣得破口大駡。

　　肖氏小飯館裏，肖乃望正給狼吞虎嚥的王選夾著排骨，“吃點紅燒排骨，別光吃風味茄子。”

　　“嗯。”王選眼睛紅紅的，悶頭夾著排骨放進嘴裏。

　　肖乃望欣慰又心疼，不過不得不說，小選的發揮很好，這“要撫養權”的開頭炮打得不錯，戰爭結果值得期待。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的大娘嬸子還搬著板凳湊了過來，嘴裏“可憐見的”“可憐喲”嘀咕個不停，對面磨剪子店的孫嬸子還伸手摸了摸王選的頭髮，把王選嚇得一激靈。

　　“哎，別怕嬸子別怕嬸子，嬸子就是看看你，喲......這可憐得喲，都瘦了。”孫嬸子嘖嘖著，皺紋混著斑皺在一起，臉上表情比誰都揪心，“這跑出去可吃苦了，還好有人救了你啊，娃娃啊，這以後還是不能亂跑啊，在家比在哪兒都強，這回來了別忘了去找你大舅舅媽啊......”

　　王選悶在碗裏的臉突然抬了起來，眼眶通紅：“我不找我大舅！”

　　“嗨，這咋能不找呢，你不回去再被拐賣了可咋辦啊？”孫嬸子這麼說著，周圍的幾個大媽大爺也紛紛點頭，“是啊，娃娃，雖然你大舅打你，但比外頭安全啊，再碰上人販子可咋辦？”

　　“對啊，小孩子還是要有大人管著，別再跑了，這回被救回來是你幸運了，當然你大舅舅媽那樣打孩子也不行，一會兒奶奶幫你說他幾句啊。”

　　“哎呦，老趙你可別說了，那王家瘋起來可不管男女老少，你把身子骨就別摻和了，哎，這娃娃是可憐喲，跑出去被賣，不跑又被打......沒媽沒爸的孩子就是可憐喲。”

　　“沒爹沒媽的孩子像棵草啊......”

　　“......”

　　王選本來還沒有真難過，聽了周圍雜七雜八的“可憐他”的話，眼淚隱隱有些抑制不住，這些人這個時候可憐他幹嘛，明明之前沒幾個敢親近他，他現在很好，而且他也不想被提醒他沒爹沒媽，不想！

　　肖乃望聽了也有些厭煩，這些人到底是在安慰孩子還是在往孩子傷口上撒鹽，怎麼沒爸沒媽這種話都出來了？！

　　可不等他開口，一陣刺耳尖利的粗啞女聲就從門口傳了過來，伴著一陣近似跺地的腳步聲，“小兔崽子瞎跑什麼？！被拐賣......我看你活該！回來了不回家在這兒待著幹什麼？！老娘可沒錢給你下館子！”

　　一沖過來見王選居然吃的還是紅燒排骨，王春豔頓時眼睛都紅了，蒲扇似的手揚起來就要往王選的頭上扇過去，“居然還敢要排骨吃？！老娘讓你吃......啊！”

　　剛剛還在旁邊桌子邊坐著的一個穿著休閒襯衫的男人突然抓住了王春豔的手腕，用巧勁兒輕輕一拐，王春豔瞬間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這時周圍的大爺大媽嬸子們才注意到這個一直坐著吃面的男人，面皮上都有些不自在，這斯斯文文帶著眼睛的人，怎麼下手這麼狠！

　　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男人手輕輕一揮，把王春豔的手甩開，淺笑著整了整自己的領子，“啊，大爺大媽們好，我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這孩子的律師，你們可以叫我金律師，是來幫這孩子打官司的。”

　　“打官司？！！”

　　輕輕飄飄三個字傳到人群裏，像是落入油鍋裏的水花，頓時劈裏啪啦地炸了起來，八十年代的人都把打官司看做僅僅比坐牢不那麼丟人的一件事，而且本能地對上法庭打官司恐懼，這......這人怎麼突然說要打官司，還是要替王選那孩子？！！

　　他......他要替王選和誰打官司？！！！

　　肖乃望在心底為金律師的拉風出場瘋狂鼓掌，太帥了！這哪兒像是四十歲的大叔，這分明就是風度翩翩智勇雙全的一枝花啊！！！

　　金律師發現肖乃望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向他溫柔一笑。

　　肖乃望：“！”

　　...也得虧謝城燁去他原來的家取東西去了，不然也不知會不會當場和騷氣與名氣並重的金律師練一練......

　　“打，打什麼官司，誰讓你幫他打官司的？！我是他舅媽，我沒讓你幫這小兔崽子打官司！”王春豔揉著手腕不再上前，齜牙咧嘴地朝金律師的方向啐了一口，“那裏來的騙子，別想騙我家錢，我家可......可沒錢請什麼律師！”

　　金律師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但面上沒有什麼波動：“我不是幫你打官司，是幫這孩子打官司，虐待兒童可是可以公訴的案件，你要是不明白，我不介意在法庭上給你解釋一遍。”

　　“什，什麼公訴？！我聽不懂！”王春豔眼神明顯閃躲，伸手去抓王選的領子，“小兔崽子，你快跟老娘回去！你這小垃圾，在外都惹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回來......”

　　王春豔嘴裏罵個不停，越罵越氣，三妹子上次就問了這孩子一句，雖然被她輕輕鬆鬆就糊弄過去了，但是保不准能一直糊弄三四年啊，她還想靠這小兔崽子再個十年的錢呢！

　　再說了，打官司什麼的，她把這小兔崽子扭回家去，看誰敢去他家搶人打官司！

　　可她手還沒碰到王選的領子，就被肖乃望抬手打開，冰冷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刺了過去：“你拽什麼，剛剛聽不懂律師的話嗎？如果聽不懂，我可以幫律師給你解釋一遍，金律師幫這孩子打的就是虐待他的一家子，我勸你感覺回去和你老公準備好，別等到法院傳票來了，又以為法院的人都是騙子。”

　　“你放屁！我......我和我男人才沒有虐待這小兔崽子！是這小兔崽子毆打我孩子！”雖然在心裏給自己底氣，王春豔猛地聽到真要和他們打官司時，臉色還是白了一層。

　　“呵，我還真見識到了一個人能不要臉到什麼地步！”肖乃望都氣笑了，“某些人紅口白牙顛倒黑白，也不怕天打雷劈！別人說話真不真，看法院判就是了，關於你虐待這孩子的證據可都收集好了，你以為你空口就能歪曲抹滅事實嗎？！”

　　“我......我艸你媽！你才該怕天打雷劈！”王春豔臉氣得又紅又白，狗急跳牆，伸出指甲又黃又長的手就要去抓肖乃望的臉，“我艸你媽，你居然敢污蔑我？！”

　　然而還不等王春豔碰到肖乃望，斜對面服裝店的女老闆的聲音突然急急地傳了過來，還喘著粗氣，“肖老闆，肖老闆不好了，那王大雷帶著他弟兩個人朝這邊過來了，手裏還拿著棍子！”

　　本來還在想要學金律師那樣拐手腕還是直接把麻辣海帶魚丸湯扣在王春豔頭上的肖乃望：“......”

　　他這一盆魚丸湯不夠用啊，而且也殺不退這群人渣？王大雷王二雷那胖得都快有三百斤了，坐也坐死人了，他和金律師加起來......對付三個，貌似有點危險啊。

　　王春豔頓時得意地笑開了，呲著黃牙：“老娘勸你們趕緊給老娘道歉！不然我讓你這店開不下去，讓你這金律師銀律師走不出安平街！還法院傳瓢？老娘讓你們腦袋開瓢！”

　　王春豔罵音剛落，又幾聲殺豬般的慘叫突然響了起來，由遠及近，此起彼伏，韻律非常。

　　人群自發地齊齊往後扭頭，正見肥如飼料豬的王大雷和王二雷正被一個穿著黑色襯衫休閒西褲的俊朗男人輕輕鬆鬆地拖著幾乎半折的手腕走了過來，兩人都疼得鼻子眼淚糊了一臉，半彎著腿拖著肥胖的身子，鬼哭狼嚎地跟著男人的腳步走。

　　對比......慘烈！

　　到了門口，男人把王大雷兄弟倆的胳膊一掰，隨手往地上一推，兩人頓時慘叫著摔倒在了地上，可哀嚎了幾聲後，摔到放拖把的那邊的王大雷突然爬了起來，紅著眼抱起鐵制的拖把棍，對著男人就是猛地一砸！

　　這一砸動作實在太快，旁邊圍觀的人都根本沒反應過來，肖乃望眼看著那粗鐵棍子就要砸到謝城燁的頭上，心臟頓時跳到了嗓子眼，卻見謝城燁隨隨便便往旁邊一側身，就躲過了鐵拖把棍，隨後胳膊一抬輕鬆抓住，不管比他肥壯了五圈不止的王成才怎麼咬著牙紅著眼往下使勁，那胳膊都不動如山。

　　“啊——！”王大雷氣得想抬腿踢人，卻見謝城燁長腿一抬，往王大雷胸口上一踹，把人踹出了五六米遠。

　　肖乃望跳到心臟的嗓子眼又緩緩落了回去，隨後眼裏冒出了星星。

　　好瀟灑啊啊啊！！！

　　屋裏的王春豔見王大雷被踹了出去，頓時嚎了一聲，瘋了似的扒開人群往外沖，嘴裏罵罵咧咧極其難聽，王二雷見他們討不了好，也不管他哥嫂如何，連忙灰溜溜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跑了。

　　謝城燁拍了下手，神色冰冷地抬起長腿往店裏走，他原本不想揍這個王大雷一頓，畢竟退伍後他不是很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然而這個王大雷居然敢找他家小奶汪的事兒，還在大街上和王二雷開小奶汪的葷話，污言穢語骯髒不堪，他揍他一頓已經是他祖上積德！

　　想起那些噁心至極的葷話，謝城燁臉色巨愈發黑沉，頓時就想回去再把那兄弟倆揍一頓。

　　“厲害。”金律師已經走到謝城燁跟前，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小燁你退伍了也絲毫不減當年啊。”

　　“金叔。”謝城燁面色柔和了兩分：“在這兒收集到什麼有用資訊了嗎？”

　　“那當然，收穫還不小。”金律師視線瞄了眼被放在角落的錄影機，笑道：“你剛剛的瀟灑身姿也錄進去了，我還得回去剪一剪。”

　　謝城燁：“......”

　　肖乃望也走了過來，對著謝城燁左看右看，“我聽說他們拿著棍子來的，他們傷著你了沒？”

　　“沒有。”謝城燁非常受用，鋒銳的眼神溫柔了許多，“你剛剛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沒什麼，都解決了。”肖乃望看向試圖扶起王大雷，但與王大雷一起摔在地上嘴裏罵得愈發骯髒不堪的王春豔，皺了皺眉，“他們這樣怎麼處理？”

　　“沒事，我已經向法庭申請了保護令。”金律師神色淡然：“他們一家都不得進入王選的方圓一千米內，王選現在在你這兒住，你們這兒都算安全。”

　　“那就好。”肖乃望鬆了口氣，雖然他現在身家豐厚，隨時可以搬家再開店，不怕和王家剛起來，甚至還有點想剛他們的蠢蠢欲動，但不用被人渣汙眼汙耳，還是值得高興的。

　　在法院來人之前，謝城燁已經讓人把王家夫婦給清理出了方圓一千米的區域。

　　王大雷手腕骨折，被王春豔拖著去了一趟醫院才吊著胳膊回到家裏，兩人都氣得恨不得一把火把肖氏小飯館燒了，可現在他們連接近都接近不了，而且真鬧回去他們還有點不敢，那個突然出現男人武力實在太恐怖了，看樣子還很有錢有勢！

　　以往他們雖然橫，砸過一些人的家，但也沒敢和有錢的有勢的橫過！

　　“當家的，你說咱們到底怎麼辦？！那個小畜生......咱們總不能真和那個小畜生打......打官司吧！”王春豔手裏捏著剛剛收到的法院傳票，臉色又白又難看，聲音也開始有些發虛：“這個......這個法院傳票能......能扔了嗎？”

　　“剛剛那人不是說了嗎！”王大雷紅著豬臉把桌子上的水杯猛地掃落在地，“啪”地一聲，爆開尖銳的碎片，“這小畜生！畜生！居然在外面找人來對付老子，他媽的當初老子怎麼沒把他給打死！！！”

　　“真不如打死了他好！這小畜生命就是大，被拐賣了居然都能跑出來！”王春豔也咬牙切齒，但捏著法院傳票的手明顯有些發顫：“當家的，我剛剛聽那法院的人說......說他們要告咱們虐童罪，這，這到底要不要坐......坐牢啊？”

　　“坐個屁！老子打孩子，天經地義！打死他老子也沒罪！”王大雷想抬手砸桌子，卻扯動了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往地上啐了一口，“打個屁官司，這安平縣打孩子的多了，有本事他們一個一個告過來！”

　　但他們沒咱們打得這麼勤啊......王春豔想接話，但沒敢，想了想又說：“當家的，他們告咱們......那，那這小畜生算不算不孝啊！自古都沒有兒子告老子的，咱們能不能告那個小畜生？！”

　　“告個屁！之前那個老孫頭他告兒子不孝，那是因為他兒子都幹上小領導了還不養他，這小畜生才七八歲，你告他什麼？！”王大雷雖然不懂什麼法律，但不蠢，怒紅著眼睛磨牙，“這事兒憑什麼找上我們，老子打死他那也是他的福氣！不然都沒人養他！對......對，老子可是被求著養他的人，給三妹子打電話，這事兒讓她去管！”

　　王春豔連忙撲到電話機前去打電話，撥動電話鍵，可打了幾聲發現沒人接。

　　“沒人？！”

　　“再打！打到她接！我艸他娘的！”王大雷又扯到了傷口，不禁呲著黃牙嘶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