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雲軒。
“歡迎光臨水雲軒~請問兩位先生是否有提前預約呢?”一左一右身穿藍色和紅色旗袍的迎賓小姐,雙雙露出了標準的營業笑容。
周錦源回以禮貌一笑,“我們和原邵陽先生是一起的。”
藍色旗袍的女孩被他的笑容晃得暈了暈,幸好還記得維持職業素養,流利地說完自己的固定台詞:“好的先生,原邵陽先生已經到了,兩位先生請進。”
周錦源點了點頭,側身朝原斐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小偶像,請。”
一高一矮的兩位養眼帥哥進去後,左右兩邊的女孩頓時克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之情,湊到一起小聲地討論起來,“哇!剛才的那兩位真的太帥了吧!現實中竟然真的有長成這樣的男人,還一來就是倆!”
“真的!高個子的那個男人一笑,我腿都軟了!”
“如果能跟他們倆當中的任何一個談一場戀愛,我這輩子都死而無憾了!”
“那你就別想了。你沒看到高個子帥哥看另一個的眼神嗎?溫柔得都要融化了!我敢肯定他們倆是一對!”
“好吧……那他們倆確實是很配——歡迎光臨水雲軒~請問先生是否有提前預約呢?”
傅景丞冷冷地掃了一眼迅速分開的兩人,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很快,水雲軒的經理就從裡面出來,親自將人迎了進去。
兩個旗袍女孩差點被凍得打寒顫,剛要松一口氣,卻見冰山帥哥突然又倒了回來。
“你們真的覺得……他們倆、很配?”冰山帥哥的語氣很冷,很奇怪。
女孩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算了。”傅景丞問完又立刻後悔了,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極其的弱智,兀自生著悶氣大踏步地往裡走。
和誰站在一起都有人說好配,就是沒人說他和原斐很配。
水雲軒所有的位置都是要提前預約的,尤其是這種節假日,至少要提前一個月預定。但即便如此,水雲軒還是會特意留出VVIP的位置,以備不時之需。
“傅總,您今天是幾個人呢?”水雲軒的經理察覺到傅總心情似乎不佳,臉上陪著笑,語氣小心翼翼的。
傅景丞沉默了一下,“……一個。”
經理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見多識廣使他見怪不怪,迅速調整好了表情:“好的,請您跟我來。”
“原邵陽……他們在哪一桌?”
二樓的桃花林廳,原邵陽照例挑了一個靠近落地窗的位置,單手撐著下頜裝憂鬱美男子。
“原二少。”
“二哥。”
兩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原邵陽轉過臉來,“周錦源我是讓你接個人,你順便去了一趟美國?”
周錦源面不改色:“不,我們去法國看了埃菲爾鐵塔,下次一起?”
“我靠——”原邵陽張嘴就想罵人,為了挽救親愛的二哥的形象,原斐不得不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二哥,聽說這家餐廳很難預定,你提前多久就定了?”
“啊?”原邵陽頓了頓,果然忘記了髒話,“切,瞧不起你二哥?你二哥我,好歹也是一個堂堂集團的總裁好嗎?”
原斐在周錦源拉開的椅子上坐下,彎了彎唇角:“還以為要過段時間才能見到你呢。”
“你可別提了!老頭子今年把所有的應酬都踢給我了,看著倒像是真的想完全退休,安享晚年了。”原邵陽說著說著,又搖了搖頭,“不對,他這是把髒活累活都甩給我,老頭子太有心機了!”
原斐輕笑一聲,語氣輕飄飄的:“我倒是希望你快點完全接手原氏集團,這樣我也不用費力氣去應付他了。”
“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老頭子是不是逼你帶那個傅某人回家?”原邵陽壓低了嗓音,“前幾天突然跟我談心,說了一大堆,中心主旨就一個,讓我跟傅某人處好關系。”
他們倆說話也不避諱桌上還有外人,周錦源也就一邊翻看菜單,一邊默默地聽著。
“你先別理他。”原斐微微蹙了蹙眉,“我今天剛跟傅家人說清楚了,父親這邊遲早也是要說的,等……等我的事業再穩定一點。”
原榮插手打壓他的事業這件事,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至今想起來仍心有余悸。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被壓得永無出頭之日,真的有一點可怕。
原邵陽“嘖”了一聲,“老頭子也不知道到底哪根筋搭錯了,傅某人除了有幾個臭錢,好吧,還有一張臉能看,他還有什——”
原邵陽的話音戛然而止,輕蔑的眼神對上了“除了有幾個臭錢還有一張臉能看其他什麽也沒有”的傅景丞。
“靠,見鬼了!”他不高興地收回眼神,“怎麽哪兒都能見到這個傅某人?孽緣?”
“呵。”周錦源瞥了一眼渾身散發著冷冰冰的氣息的男人,話裡有話:“恐怕不是巧遇,而是人為呢?”
原邵陽皺了皺眉,“什麽意思?”不等他回答,目光轉向垂著眼睫的原斐,“難不成……姓傅的一直在騷·擾你?”
“看你怎麽定義騷·擾吧。”周錦源的語氣很微妙,“反正我是碰見了好幾次——”
“周錦源。”原斐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沒有的事,二哥你別多想。”
周錦源怔了怔,原斐幾乎不會連名帶姓地叫他,而且……剛才的語氣裡,分明有一絲不滿。
他回過神來,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傅景丞在他們身後的一桌坐了下來。
那一桌本來是兩對情侶的,結果傅景丞非要用VVIP和他們換。
其中一個男生一開始是挺不願意的,經理親自協調都沒答應,但傅景承不知跟對方說了什麽,男生態度立刻變了,爽快地將那一桌讓給了他。
於是,傅景丞就這麽一個人乾坐著,目光灼灼地盯著對面的原斐。
原邵陽背對著他,神經又很大條,根本感覺不到異樣。不過還是沒忘記隔應他,偶爾故意提高了嗓音說一些類似於“變態跟蹤狂”“死纏爛打不要臉”之類指桑罵槐的話。
而原斐全程目光都不帶動一下的,安靜得像一幅畫,仿佛某人有如實質的眼神不存在似的。
“二哥,可以了。”眼見著原邵陽越罵越起勁了,原斐忍不住開口打斷他。
原邵陽連連咂嘴,“原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把他當成陌生人就好了。”原斐無動於衷,“一個陌生人和你在同一家餐廳吃飯,為什麽要那麽激動呢?”
對面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談話的傅景丞,瞬間就被“陌生人”幾個字刺得心臟驟縮,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說得也是。”原邵陽想了想,被他說服了,“那就陌生人吧,不是人也行。原斐,多吃點魚,水雲軒的魚可是招牌啊!”
周錦源剛好挑好了一塊魚肉,挾到原斐碗裡,衝原邵陽笑了笑,“心有靈犀?”
“滾滾滾!誰跟你心有靈犀!惡心!”
他們這一桌的氣氛恢復了輕松活躍,那一桌孤家寡人的傅景丞也變得越來越難受。
在周錦源又一次成功逗笑了原斐後,他終於還是難以忍受地離開了座位。
傅總本身就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這下更是三米以內無差別冷凍成冰。
冷靜,冷靜,傅景丞……
他撐在洗手台上和鏡子裡一臉陰沉的男人對視,只是吃個飯而已,而且原邵陽還在場,根本沒有什麽。
可是小家夥對那個礙眼的周錦源笑了,笑得還那麽好看……
小家夥有多久沒對他笑過了?
“傅總。”他正努力勸解自己,鏡子裡卻突然出現了一張令人生厭的臉。
“上洗手間這麽久?那方面是不是有點問題啊?”周錦源似有若無地瞥了一眼他的某個部位,慢吞吞道:“我認識一家不錯的男科醫院的醫生,要不要……”
傅景丞的眼神溫度霎時降至冰點,“適可而止,周錦源。”
“不需要就算了嘛。”周錦源依舊笑眯眯的,“別生氣啊,傅總。”
傅景丞轉過身面對著他,線條分明的下頜微抬,慣常的上位者俯視的姿態,“離原斐遠一點。”
“啊?什麽?”周錦源做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隨後表情又變得有些為難,“這個好像有點難辦了,畢竟我是不僅是原斐小天使的死忠粉,還是他的老板啊。”
傅景丞咬了咬牙,盡力維持著自己的風度,“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不知道啊。”周錦源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我只是跟原斐吃頓飯而已,又沒有怎麽樣——啊對了,我忘了。”
他的笑意漸深,“對於某些人來說,想要原斐心甘情願地和他一起吃頓飯,也是挺有難度的一件事。”
“你給我閉嘴!”傅景丞終於被他惹怒,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滿眼惱火地警告道:“周錦源,你最好搞清楚,要整垮華藝娛樂,並不是什麽難事!”
周錦源不急不緩地回道:“傅景丞,也請你搞清楚,就算你整垮華藝娛樂,原斐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一句話戳中對方的死穴。
傅景丞手上的力道漸漸松了下去。
“傅景丞,你們認識了這麽久,甚至,你曾經擁有過完完整整的他。是你自己把人弄丟的,你怪得了誰?”周錦源整了整衣領,“而且你不覺得,你現在顯得特別的……無能狂怒?”
頰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傅景丞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周錦源的語氣冷了下來,“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哪一點嗎?兩年,你竟然將原斐困在家裡整整兩年。你知道兩年的時間對於一個演員,尤其是一個那麽熱愛演戲的人來說,有多麽寶貴嗎?”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至少做對了一件事。”周錦源臉上慢慢恢復了笑容,“因為你的不珍惜,原斐才會重新回到他該回的地方。”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傅景丞一字一頓,“與你無關。”
周錦源嗤笑一聲,“或許傅總聽過一句話,叫做——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賤。”
他的語氣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我要是你,我肯定沒臉沒皮再糾纏原斐了,他對你的厭惡還不夠明顯嗎?”
話音未落,他的衣領再次被對方狠狠地揪住了,“閉嘴!”
周錦源抬頭對上男人猩紅的眼眸,毫不客氣地用力一拳照著對方的腹部打過去。
“我跟原斐吃頓飯你就受不了了?這兩年你和那些小明星的緋聞滿天飛的時候,你怎麽不想想他心裡有多不好受?”
“你他媽的給我閉嘴!”傅景丞現場展現了無能狂怒,忍著腹部的痛一拳照著周錦源的臉呼過去,“我跟他怎麽樣輪不到你來說!”
周錦源也不躲,任由拳頭和牙齒碰撞,然後迅猛地回手一把將身材高大的男人摜回對面的牆上,“我真的看你不爽很久了,傅景丞,真的。”
脊背上的傷猛地撞上牆,雪上加霜,傅景丞痛得差點背過氣去,一時間動也不能動。
下一秒,周錦源突然松開了手,偏著頭吐出一口血沫,“傅總,就算你打死我也沒用——”
“你們在幹什麽?”站在門口的原斐眉心一跳,快步走進洗手間,“你們打架了?”
周錦源頓了一下,遲疑地回過身,“原斐……”
他的左半邊臉腫了起來,唇角邊也破皮滲血了,原斐看得眉心越鎖越深,忍不住低斥道:“傅景丞,你是不是有病?”
這是他們之間的事,為什麽要一再地牽扯到別人?
“我沒事嘶……”周錦源笑了笑,牽起唇角的傷,不自覺嘶嘶地吸了一口氣,“算了,我們先走吧。”
傅景丞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還沒怎麽緩過氣來,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原斐,你聽我解釋——”
原斐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想好好地吃頓飯,有那麽難嗎?”
傅景丞沉默下去。
原斐沒再看他,拉過了周錦源,低聲道:“先出去吧,我去問問服務生有沒有醫藥箱。”
兩人走出洗手間,身後一片死寂。
出了門後,原斐很快就松開了手,“對不起,我替他跟你道歉。”
周錦源愣了愣,“你跟我道什麽歉?”
原斐沒說話,回頭看了他的臉一眼,“他跟你動手,你不會打回去嗎?再不濟,你不會躲嗎?”
“我——”周錦源猶豫了一下,開玩笑似的回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打回去呢?”
原斐眨了眨眼睫,腦子裡突然閃過了剛才男人靠在牆上垂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畫面。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變,一聲不吭地轉身往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