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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齊人家 - 第226章字體大小: A+
     
    第226章

      齊君昀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隨後他扶住長哀帝的肩膀,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不會讓他白來一趟的。

      「對不住了。」長哀帝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攙扶著他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他這一生是怎麼過來的,好像打一開始他的父皇母后就把他拋到了一邊,不把他放在心上,最後他也還是要帶著遺憾走。

      不知道古往今來的皇帝是不是都是這麼走的,他以為他父皇死得淒慘,沒料輪到自己,竟然也沒好到哪裡去。

      長哀帝都不知這是不是因果報應,溫家的皇子享受了世上最尊貴的榮華,但也得承受這世間最極致的痛苦,皇家藏書閣的秘史攤開來看,竟是沒有幾個是得善終的,等他死了被史官寫了放進去,就又得多添一位了。

      「兄長啊,」長哀帝想著,嘴角泛起淺淺淡笑,看著地上的路微笑著道,「等史官要在史冊上記我一筆了,你得讓人多添幾筆我長相英武,智識不凡,無奈英年早逝的話。」

      「嗯。」齊君昀想這個他是能做到的。

      長哀帝再抬頭,正好迎向了齊國公向他看來的眼神,此時的齊國公一臉的悲憂竟是無法掩飾,讓長哀帝清楚看到了他的悲傷。

      「朕沒事。」長哀帝這下緊握了手中的那只手,笑容終是淡定了起來。

      兩人進了主院,時辰剛好就到,一院子的人就等他們了,溫尊扶了他父皇過來,國公府子夜的炮竹經長哀帝與齊國公的手點燃了起來,一眨眼之間就爆炸聲四起,紅光滿天……

      紅色的夜幕中,長哀帝抬起頭來望向空中,微笑著道了一句,「國泰民安。」

      「國泰民安。」與此同時,在一聲震耳震聾的聲響中,齊國公也是舉起了手,朝老天揖了揖手。

      願老天開眼,國家繁榮昌盛,我朝百姓安居樂業。

      **

      用過子夜的膳,長哀帝帶著太子要走。

      臨走前,長哀帝與齊家兩位老夫人告了別。

      要出青陽院時,長哀帝只接了齊國公夫婦的相送,齊國公夫婦送他們去馬場上馬車,一路長哀帝趴在兒子的身上一聲不語,像是睡了。

      只是在欲要上馬車時,皇帝抬起了頭,下了太子的背,站在地上直起了腰,在宮人提著的紅色燈籠下,他朝向齊國公府夫人兩手相揖,微垂了首,行了一個再恭敬謙卑不過的貴族古禮,「沉弦向兄嫂告辭了。」

      齊君昀雙手相握垂首,「告辭。」

      謝慧齊已是雙眼含淚,朝他盈盈欠腰,「天寒地凍,前路遙遠,望君珍重。」

      實在是抱歉,她已無法再幫上更多。

      長哀帝朝她微笑頷首,在太子的相扶下進了馬車。

      溫尊在他父皇上了馬車後,俐落回身掀袍就地跪下,隨即兩手伏在地上拜了一禮,「伯父伯娘大恩大德,溫尊永生永世銘記於心。」

      說罷,起身朝兩夫婦再一頷首,瀟瀟灑灑進了馬車,隨後只聞馬車內他朗聲道,「起駕回宮。」

      「起駕回宮……」跟著來的兩位的公公揚聲大叫,馬車在國公府眾管事護衛的開道下,迎著一片紅火的燈光駛了出去,只留下齊國公夫人淚流滿面,趴在了齊國公的懷裡泣不成聲。

      那麼好的男子,無論是父親還是兒子,都是這世上難得的英才俊杰,可是,老天給了他們最耀眼的華光風彩,卻吝嗇於給他們一點運氣。

      他們終究成為了皇家的犧牲品,光環最終成了牢籠,把他們困在已經注定了的命運裡動彈不得。

      「我也……」謝慧齊揪著夫君的衣襟,咬著嘴唇哽咽著。

      她也沒辦法啊。

      她沒有辦法改變這世道,也沒有辦法去改變別人的命運,甚至,她連對人慷慨一點都不能……

      「噓,別哭,」齊君昀拍著妻子的背,他眼珠紅了,聲音也有點抖,他深吸了口氣,再下來也是冷靜了,「亦無需愧疚,你做了你能做的。」

      就是不能做的,她也已經盡力了。

      齊君昀抱了哭泣的妻子回去,跟著齊璞悄悄來送人的齊望看著父母離去的背影,還不知人間悲傷疾苦的小公子咬著手指頭納悶地地搖了搖頭,回頭再去看兄長,見兄長的眼珠也是紅了,不由奇了,「大哥,怎麼了?」

      怎麼一個個都哭了,大過年的哭著張臉,也不怕阿娘打?

      齊璞抱了還不知皇帝不行了的小弟弟起來,彈了下他的臉,「沒什麼事。」

      「騙人諾。」齊潤也不傻,知道肯定是有什麼事,但見大哥眼珠都紅了,他也不想問了。

      問了肯定沒意思。

      「哥哥放我下來,抱我小哥哥唄。」小公子被兄長抱著走了兩步就轉過了身,朝他一路都安安靜靜的二哥看去。

      「抱你就好,你睡罷,等會我給你脫鞋蓋被。」夜已深了,齊望已見小弟弟打了好幾個哈欠了,抬起臉朝大哥手中的小弟弟微微笑著道。

      「你腳疼不?」

      「不疼。」

      「好得勒。」齊潤再聽他的話不過,說著打了個哈欠,趴在大哥的肩上不過轉眼之間就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小呼嚕。

      三兄弟已各自有院子住了,但是他們阿娘把兩個小的安排在了他們大哥的主院裡,三兄弟大哥住主廂房,小的兩個一人住左右一間,齊璞一把小弟放到床上,齊望就給小弟弟脫鞋。

      三兄弟大多時候也不是什麼事都要自己做的,家中僕人這般多,又有祖母們疼愛,所以他們娘在確定他們小事他們就是沒僕人也會自己打理後,也就由僕人們照顧他們了,兄弟幾個身邊的小廝丫鬟也多,但兄弟幾個在母親的手下學會了照顧人,兄弟三人也是相互幫襯著,想自己動手的時候就不會讓下人來做。

      齊望更是善於照顧人,齊璞見他給小弟弟脫完襪子,還接過丫鬟手中的熱布給小弟弟擦腳,而小公子睡得跟小豬似的,小呼嚕打個不停還不見醒來,他不由搖了搖頭,道,「小潤也大了,你平時老順著他也就罷了,別老寵著他,到時不好管。」

      「他聰明,比我還聰明,出不了什麼事,」齊潤也不擔心小弟,「他也不隨便胡來的,就是愛跟阿娘頂嘴,在外面從不亂來。」

      「還不亂來,你沒見他把宮裡的那些花花草草都糟蹋了?」齊璞抽了下三弟的頭,沒好氣地道。

      這是個比祖母都眼瞎的。

      「我說你年紀小小的,怎麼就這麼敢睜眼說瞎話了?」

      齊潤被訓斥得抬起頭來,無辜地看了大哥一眼,「他也不是成心的!」

      「那是不是把皇宮都掀了才叫成心?」齊璞見他說著齊望還不忘給齊潤蓋好被子,也是被氣笑了,「娘要知道你這麼縱他,我看連你都打。」

      齊璞抬出他們阿娘,齊潤這才不好意思起來,臉也有點紅了,人也糾結了起來,「我有點捨不得怪他,他還小嘛。」

      弟弟還會為他打架,齊潤覺得他對小弟弟再怎麼好都不為過。

      弟弟動手能力太強,雖然用不到他去為弟弟打架,但在平時他覺得還是可以多照顧他一些,多順著他一些的。

      齊璞聽了嗤笑出聲,「你多大?」

      說著把三弟也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粗魯地把他鞋子脫了,「裡邊去。」

      「一起睡?」齊望頓時眼都亮了。

      大哥早就不陪他們睡了。

      「把襪子脫了,齊武,把洗腳水抬進來。」齊璞也是打了個哈欠,沒打算走了。

      「大哥……」齊望頓時趴上了他的背。

      這才看出他一點孩子氣起來,齊璞哼笑了一聲,抬起手揉了他的頭髮一把,道,「別太縱著他,他還小,得管,等知道規矩了你再幫他收拾爛攤子才不為過。」

      齊望看著是他們家中最乖的,但也是主意最多的,齊潤在宮裡闖的那些禍,不知多少是被他悄無聲息化解帶過去的。

      也就他娘覺得她的三兒子善良得連只螞蟻都不願意捏死,卻不知被她抱在懷裡叫心肝寶貝的乖兒子是不願意捏死螞蟻,螞蟻太小,他覺得欺負弱小是恥辱,所以願意出手玩弄的都是像葉公公,于公公這樣的大內總管的人物。

      「誒,知道了。」齊望的心是偏的,在他眼裡,他的兄弟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但他到底也是最尊重父母不過的,父母所說的他從不違抗,所以對於母親所說的要小弟弟懂規矩,他也只好遵守,不敢幫著弟弟蒙騙母親。

      「大哥,給你。」齊望這時候把掛在腰間的大荷包拿了出來,他今日收了不少壓歲錢,他知道大哥在外費銀子,遂把那幾個庶叔叔送的紅信封都掏了出來,跟兄長分了這些錢,又把從皇上和太子那裡收到的兩袋金子也拿了出來,「嚕。」

      他僅把兩個祖母和父母給的壓歲錢拿了出來,放在了枕頭下,順便也把小弟弟的拿了過來分錢,不過沒跟他的那樣分得徹底,他還是給小弟弟多留了幾個金珠子。

      「大哥你給我些銀裸子,明早我跟小弟分了,打發人用,阿娘給我們的今晚我都賞給宮裡來的那些小公公們玩兒去了。」明日大哥要代阿父出去拜年,他們也要跟著父母來見前來拜年的,有小弟弟小妹妹過來,他們也是要給些東西給人玩兒的,這些拜年的人帶來的下人也是要給點賞銀的,阿娘說他們小主子打發出去的不比尋常,讓他們給點給人添點喜慶,手上是斷不能沒銀子的。

      「好。」齊璞收著那堆金子銀票道,算來也是不得了,兩個弟弟得的壓歲錢算來都有三萬兩了,那幾個叔叔也真是捨得給,銀票兩千,三千兩地封在紅封裡,看起來輕飄飄沒什麼重量,份量卻不簡單,「齊武,你去我房裡把那廂子銀裸子拿過來放桌上。」

      「你算著點給,別給小潤玩沒了。」他轉頭又對三弟叮囑了一聲。

      小弟太大手大腳了。

      「知道的,我會看著他,明日我會時時跟著他,不讓他拿銀裸子當彈珠玩的。」家裡是絕不允許浪費銀錢的,母親定的死規矩,誰浪費誰就得跟他們阿父坐一天的書房,保管他們阿父訓得他們豎著進去,橫著出來,手腳僵硬,口吐白沫,齊望可不想小弟弟大過年的被父母罰。

      「那就好。」洗腳水這時候已是端來,齊璞見三弟在床邊坐好脫襪子,他就彎腰去幫他脫另一只,嘴裡道,「你先洗,睡到裡頭去,我給你蓋好被子你就睡。」

      現下時辰已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給祖母們和父母請安。

      「哦。」

      齊璞揮手讓下人退了下去,彎腰給齊望狠狠搓了腳,又提了起來拿布擦乾就把他往裡邊攆,給人蓋好被子後就又拍了拍他的臉,語氣也是柔和下來,「趕緊睡,睡飽了才長得高。」

      也不知道三弟是怎麼長的,明明祖母們和母親最掛心他的吃食,他卻是長得比妹妹還要矮半個頭,他們娘因此憂慮不已,總是擔心他長得矮被人說道心裡不高興。

      齊璞卻不管那一套,他也不避諱說弟弟矮,對他來說,弟弟能長高當然是好,為了長高多吃多睡點也是應該,但就是不長高,那也不是別人能說道,他弟弟要為此不高興的事情。

      矮就矮一點,那不是什麼事。

      齊望一聽涉及到長高,趕緊點頭就閉上了眼,在齊璞還洗著腳時就睡了過去了。

      齊璞回頭見他們都睡了過去,也是輕笑了一聲,讓下人加了點熱水進來,倚著床頭想起了事。

      看樣子,他們的表皇叔是快要不行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

      祖母的病情也是沒個定數,家裡到時候也不知會成什麼樣子──齊璞想到這,重重地吐了口氣。

      父親那(吶)並不輕鬆,所以即使他還小,父親也只得把他推出去管事了。

      兩個舅舅因此也是忙得團團轉,齊璞想起今晚跟大舅舅說話時輕咳了兩聲,大舅母擔憂不已的眼神,又是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家中長輩壓力重重,他這小的日子也是不好過吶。

      齊璞想到這也是無法入睡了,見兩個弟弟在床裡頭睡得安穩,他招手招了齊武過來,在他耳邊輕言讓他把他書房裡的冊子拿過來。

      在天亮還未出去拜訪之前,他還是把他阿父給他的那些官員底子再順一遍罷。

      **

      雖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國公府拜年,但初一來國公府拜年的人也是甚多,光國公府下面的屬臣就是一大票,還好這日都是當家的大人帶著兒女們過來拜年,女眷們在初一通常是不來的,所以忙的也是齊國公,國公夫人則還能安穩地坐在青陽陪著婆母們。

      不過寶丫夫妻一大早就過來後,謝慧齊趕緊讓寶丫進了青陽院,也沒讓她去珠玉院。

      她是真把寶丫當姐姐看待的,所以也不管那些繁文縟節。

      寶丫早就成了個精明爽利的婦人了,她也是個精神氣十足的人,但她那種精神氣有別於謝慧齊這種光彩照人,但也透著高不可攀,讓一般人只能隔著距離看的鮮活不同,寶丫的精神氣是接著地氣的,還帶著獨屬於她才擁有的蠻橫野氣,讓人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個非常強韌,能當家的婦人。

      在謝慧齊心裡來說,她對寶丫是偏愛的,但那種偏愛也源自於寶丫的自強自立,這麼多年來,寶丫就是在她的護翼下也從未怯懦,或者守成過,寶丫一直都是奮力往前走的,在災年那幾年村民欺上來時,拿著扁擔第一個沖上前的也是她,災年過後,說讓她去做生意開闢新的世界,她也毫不猶豫地點了頭,下山就去奔他們夫妻的天下了。

      寶丫是個依附於她自己才就成了自己的人,也許河西鎮出來的姑娘總要比一般姑娘要堅強些,所以謝慧齊每次見到寶丫都滿心歡喜,這種歡喜讓她還沒見到人眉眼都是笑,也是讓齊容氏與齊項氏對寶丫這個人多了幾許包容與喜愛,所以一等寶丫進來就歡天喜地給她們道安說吉利話,齊項氏甚至拉了寶丫的手,笑得合不攏嘴道了好幾聲,「真是個喜慶的媳婦兒。」

      「你孩兒們呢?」謝慧齊見她身後沒人,笑問了一句。

      「在外頭玩著呢。」寶丫趕緊回了她的話。

      「帶他們進來見見我們府裡的兩位老祖宗,有賞。」謝慧齊微笑道。

      「帶進來讓我們看看罷。」齊項氏也是發了話。

      「好,謝二老夫人,我就這帶他們進來。」寶丫先前不帶進來,就是怕沖撞了兩位老人,現在見老人說了話,也是歡歡喜喜地笑著出去了。

      「出身是差了點,但也是極懂規矩。」齊項氏是個心眼完全偏的,看得順眼的人看什麼都順眼,看不順眼的,她恨不能吃人的肉啃人的骨,現在見寶丫順眼,就是身份低了,她也不忘誇獎兩句。

      「他們家在大兒今年有多大了?」從不問及此事的齊容氏突然問了一聲。

      「十五,比璞兒還大兩歲,現在也是他阿父身邊的一把好手了,聽說也是能說會道,像了他們的父母。」謝慧齊笑著道。

      「他們家根底好,」齊容氏點點頭,「也是可以跟大孫兒多來往來往的。」

      「也是有點來往的。」謝慧齊給婆婆喂了口溫水,點了一句。

      「哦?」齊容氏不解看向她。

      「您忘了,咱們家小國公爺連跟破廟裡的老乞丐都能稱兄道弟,您說,這世上還能有什麼人是他不來往的?更何況,寶丫家的還算得上是他的半個兄弟……」謝慧齊笑著道,心裡還有點疑惑為何婆婆突然說起了這般話來了。

      她婆婆是從來不管孫兒們的交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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