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Action！」

　　場記板「咔擦」一聲落下來， 身上衣衫襤褸、渾身傷痕的黑髮青年在望不見邊際的沙地裡佝僂著前行。

　　他面容憔悴， 嘴唇乾裂， 身上的隱隱還有血跡從衣服底下透出。

　　烈日灼燒著大地，過於燦爛的陽光幾乎照得人睜不開眼， 汗水從額頭上滑落下來，黑髮青年的眉峰處有一道細小的傷痕，汗珠滑落下來， 沁入那一道傷口，熱辣辣的疼痛卻沒有讓傷痕的主人有所表示。

　　他彷彿察覺不到疼痛一般，臉色蒼白得可怕， 身上的傷痕猙獰可怖，手臂上還滴著血， 上邊彷彿被剜去了一塊肉， 黑髮糾結成一團亂糟糟的雜草。

　　血液流失得太多了。

　　他又累又餓又渴， 手邊卻並沒有任何能夠讓他維持生命的東西。

　　他只能繼續走下去，哪怕他的意識已經無限接近於黑暗。

　　他漫無目的往前走， 唯有此才能夠找尋到渺茫的希望。

　　也許是上天被他渴求生命的行為所感動， 也許是他到底命不該絕。

　　在避開陽光的那一面行走著繞過了一座大型的沙丘之後，一艘與這個星球的飛船型號截然不同的銀色飛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片沙漠是這顆星球的流放之地。

　　流放之地裡， 只有一片荒蕪的死亡。

　　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彷彿連空氣都是稀薄的， 窮凶極惡的沙盜都不會選擇在這裡安營駐紮。

　　那不是這顆星球的飛船，會在這裡降落的，也絕不會是這顆星球的居民。

　　黑髮青年黯淡無光的眼睛在這瞬間重新恢復了微弱的生機。

　　「CUT！」遠遠的傳來了導演的喊聲。

　　楚秋長舒口氣， 看了一眼實際上什麼玩意兒都沒有的沙漠，跟著幾個攝影師避開太陽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汗水是真的汗水，沙漠也是真的沙漠。

　　A國的幾大沙漠邊緣附近都有自然形成的影視城鎮，幾個沙漠有著不同顏色的沙子，楚秋他們現在所在的，正是其中一片完全陷入乾旱的沙漠。

　　「喝點水來。」祁天瑞慇勤的給楚秋遞了瓶水。

　　楚秋也沒吭聲，接過水瓶一邊喝一邊跑到了導演邊上，跟著一起看監視器裡重複播放的鏡頭。

　　導演認認真真的把從航拍到幾個遠景中景近景特寫的鏡頭全看了一遍，轉頭拍拍楚秋畫著特效妝看起來慘的一批的胸膛，「可以了。」

　　楚秋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一道傷痕，得到亞當斯導演的回答之後，轉身一溜煙跑進了旁邊搭著的休息棚裡。

　　亞當斯導演是出了名的能不用綠幕就不用綠幕。

　　他最高的記錄，是拍一部電影，劇組生生跑了十一個國家取景。

　　楚秋今天的鏡頭因為比較耗費體力的緣故，總體不多，剛剛是最後一個，拍攝結束也不過剛好到了晚飯時間，他坐在遮陽棚裡，看著男女主角在那邊上演掐架戲碼。

　　《A》系列裡男女主角是屬於有事沒事就要互懟的類型，最近的觀眾似乎比較吃這一款。

　　楚秋把半瓶水喝完，收了汗，跑到開著空調的車裡找化妝師，等著給卸妝。

　　特效妝畫起來麻煩得很，卸起來也並不算多方便，不過好在他需要化特效妝的鏡頭也就只拍了一週的時間。

　　祁天瑞坐在一邊，低著腦袋專心致志的看著手機。

　　楚秋從他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順便伸腦袋看了一眼祁天瑞的手機屏幕。

　　「什麼？」他問。

　　「扒某人偷收視的帖子。」祁天瑞說著，不怎麼在意的退了出來。

　　楚秋愣了愣：「誰爆出去的？」

　　「不是我，不清楚。」祁天瑞搖了搖頭，「賀歲檔的時候偷收視，那得罪的人兩個巴掌都數不清了……搞不好就逃檔嘛，偷收視多不好。」

　　楚秋一邊叼著吸管一邊配合著自己動手卸妝，沒說話。

　　祁天瑞決定跳過這個話題，說點開心的：「對了，星星KT國際電影節入圍了。」

　　「哇。」楚秋鼓了鼓掌，給周熠星發了句恭喜過去，順便打開備忘錄翻日程。

　　在沙漠裡呆了一週，擱沙地裡摸滾打爬揮汗如雨簡直是對人身體的一大挑戰。

　　亞當斯導演選在A國即將入秋的時候才開拍已經很體恤他們這些演員了，但是即便快入秋，從國內大冬天飛過來的楚秋還是恨不得從羽絨服脫到只剩褲衩。

　　記台詞記動作記走位已經花費了楚秋全部的心力，他完全做不到跟以前一樣，拍著戲還能記住自己所有日程了。

　　畢竟不是母語，想要記住台詞，偶爾還要隨導演心情隨角色性格即興發揮，楚秋簡直心力交瘁。

　　「今天午飯的時候梨子平台新出的直播APP有個推廣活動。」祁天瑞見他翻備忘錄，提醒道，「接下來你已經沒戲份了，我們可以提前回鎮上去，回去之後……」

　　祁天瑞看了看時間，「今天週日，國內時間下午三點左右開始直播，播兩個半小時。」

　　楚秋點了點頭。

　　要賺錢，這種活動是很正常的，畢竟他賺錢的渠道不算多，投入卻不算少。偶爾有大客戶願意給錢的時候，就算是直播這種對他來說容易出大事故的工作，也是要接的。

　　他們拍戲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影視城鎮只有半小時的車程，這裡沒有修公路，只能開著越野轟轟轟的揚沙一片。

　　等到楚秋和祁天瑞回到鎮上的時候，臉上貼著的特殊材料的特效妝已經摘了個乾淨，還順便把身上破破爛爛的用了一週，終於可以徹底擺脫掉的服裝換了下來。

　　楚秋拿著卸妝棉擦著臉上殘餘的細小顆粒，一下車就看到了扛著攝影機，攝影機上貼著個梨子台的LOGO。

　　他低頭看了看表，表上的時間還是國內的。

　　三點零二分。

　　「抱歉，遲到了。」楚秋對著鏡頭微微鞠了個躬，歉意道。

　　工作人員連連擺手表示沒關係沒關係。

　　楚秋看了一眼鏡頭，小聲問攝影小哥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在播了嗎？」

　　對方點了點頭：「在了。」

　　「秋。」祁天瑞的聲音從車裡傳出來，「你的包，還有飲料和呃……」

　　祁先生下了車，一抬頭就看到了攝像機，愣了兩秒，「噢，對，直播時間到了。」

　　祁天瑞一手拎著包另一隻手拎著兩瓶飲料，傻不愣登的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又沉默的站在了原地，彷彿在思考應該做點什麼。

　　在他思考的時候，楚秋已經接過了工作人員手裡的無線麥，轉身對車裡呆著的劇組給他分的司機和蹭車回來的化妝師說明了一下情況。

　　瞭解了情況的司機很快就拉著化妝師離開了，走之前兩個人還對著鏡頭做了兩個鬼臉。

　　「這是能跟觀眾互動的平板。」工作人員把手裡的平板遞給了楚秋。

　　祁先生默不作聲的把楚秋的飲料水之類的東西塞進包裡，背上包，順便接手了楚秋手裡的採訪機。

　　他順便掃了楚秋手裡的平板一眼，反光的緣故看不太清，但也能粗略看到上邊密集到完全遮住了畫面的彈幕。

　　「應該直播點什麼？」祁天瑞抬頭問工作人員。

　　「就是……日常，閒聊啦什麼之類的，該幹嘛幹嘛，或者介紹一下所在的地方之類的。」工作人員頓了頓，「嗯，硬性環節的話，就是給粉絲送點東西。」

　　祁天瑞點了點頭，剛想說點什麼，手裡的無線麥就被楚秋拿走了。

　　祁天瑞愣了愣。

　　楚秋指了指彈幕，上邊一群人非常雞凍的表示要楚秋不要祁助理。

　　被嫌棄的祁先生：「……」

　　「好好好，你播你播。」祁天瑞雙手投降，「先去吃飯。」

　　攝影機跟在楚秋和祁天瑞旁邊，這兩個大長腿非常體貼的放慢了速度以免攝影小哥為了跟上他們太累。

　　然後祁天瑞就看著楚秋跟密密麻麻的彈幕一問一答。

　　彈幕：秋秋那邊的時間是幾點？

　　楚秋：「下午五點。」

　　彈幕：看起來好熱啊，在《A》的片場嗎？

　　楚秋：「嗯，熱，取景。」

　　彈幕：秋秋中午想吃點什麼呢？

　　楚秋：「不知道。」

　　祁天瑞聽著聽著，重重的嘆了口氣，「給人家介紹介紹這裡啊。」

　　楚秋茫然的抬頭看了祁先生一眼，懵逼了兩秒，然後偏過身子左右看了看。

　　攝影師跟著他左右拍了拍。

　　然後楚秋面對鏡頭，慢吞吞道：「A國，不知名的影視城鎮。」

　　祁天瑞：「……」

　　工作人員：「……」

　　彈幕：「……」

　　彈幕省略號了許久，紛紛表示，我們選擇祁助理。

　　楚秋委委屈屈的把手裡的手裡的無線麥給了祁先生。

　　「大家好，我是楚秋的助理祁天瑞！」祁先生說著，笑眯眯的揉了一把楚秋的腦袋，「我們現在在A國的D沙漠邊緣的影視小鎮上，距離真正的片場有三十分鐘車程，私自透露取景地是違反合同的，所以抱歉。」

　　楚秋任由他揉著腦袋。

　　祁先生繼續說：「鎮子挺小的，一般也沒什麼人，因為來這邊取景的劇組比較多，大家都需要衣食住行的物資，城市又實在太遠，所以才有了這麼個鎮。」

　　「一般都是在這裡填飽肚子了，小吃比較多，但是想要有米飯什麼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說話間，他們走到了勉強能稱之為美食街的地方。

　　「這裡就是覓食的地方了，這裡出沒的基本都是演員和劇組人員之類的，我們已經取得了這裡的拍攝許可，因為是直播的緣故，所以鏡頭還是得注意一點，不要瞎晃，肖像權什麼的不要碰。」

　　楚秋跟祁天瑞走到一個熱狗攤前邊，楚秋摸了摸褲兜，發現裡邊沒裝錢，於是轉頭看向了祁先生。

　　祁天瑞看了他一眼，嘴上還在介紹這裡，手上卻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包，毫不在意的交給了楚秋。

　　楚秋也動作十分熟練的從錢包裡拿出張鈔票來，要了根熱狗。

　　他低頭看看彈幕，發現彈幕全都在刷「祁神掏錢包的動作簡直帥炸了！」。

　　祁先生介紹完了這裡之後一轉頭，就看到楚秋咬了一口熱狗，專心致志的看著手裡的平板。

　　「就一根？」祁先生問。

　　楚秋一愣，「你上次說不喜歡。」

　　「可現在我喜歡了，我餓。」祁先生非常不要臉的說道。

　　楚秋沉默了兩秒，把手裡啃了一半的熱狗懟進了祁先生嘴裡，轉頭又要了一根。

　　彈幕沉寂了一秒，然後彷彿像是見了鬼一樣瘋狂的「啊啊啊啊啊」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祁天瑞：嗨呀，過獎過獎，也就一般般帥了[說著掏出了錢包

　　楚秋：欲言又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