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楚秋心裡，祁天瑞一直是個特別高大上，有能力又挺親和的領導。

　　因為看臉而喜歡一個人，跟祁天瑞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差別實在有點大。

　　——雖然被拒絕了之後去飆車結果出車禍GG這個事，跟他心目中的形象差別也挺大的。

　　楚秋吃完了飯，看了看時間，拒絕了張大力送他回家的提議。

　　在不忙的時候，張大力是會保證自己在晚上八點之前回家的，他很愛他的妻子，也相當的顧家。

　　楚秋知道這一點，如今他這張臉也沒那麼高的知名度，自己搭地鐵回去完全沒有問題。

　　到宿舍也才七點剛出頭的樣子。

　　楚秋看著宿舍裡清爽乾淨到幾乎看不出生活痕跡的樣子，發了會兒呆之後，沉默的開始收拾行李。

　　原本他在這間並不寬敞的房間裡生活了兩年，如今回憶起來，竟然已經不記得那兩年是如何度過的了。

　　就連這房間裡的小細節都已經遺忘乾淨。

　　楚秋看著藏在窗簾背後釘在牆上的幾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些抱怨的話。

　　生活一直沒有起色，總是會讓人產生怨懟的心情的，楚秋雖然不善於表達，但情緒上並沒有什麼異常。

　　他也不會主動去訴說公司和經紀人對他的不公，所以每次心中升起負面情緒的時候，就會像小時候一樣，把心情寫在紙條上，然後把紙條釘在牆上捶兩下，就當是已經發洩過了。

　　楚秋挨個看完了那些小紙條，現在只覺得有些好笑。

　　他將那些紙條都扯了下來，將來自於八年前的小情緒都投入了垃圾桶。

　　楚秋深切的知道風皇的運作效率有多快，今天他跟張大力談妥了，最遲後天，風皇的人事部就會跟天使娛樂這邊接觸。

　　楚秋也知道天使娛樂的這個經紀人有多小心眼，他要離開天使娛樂，對方肯定是不會多愉快的，十之八九要衝他發難。

　　實際上楚秋根本不明白為什麼那個經紀人會那麼在意他離開這件事情，在楚秋進入風皇得到資源紅火起來之後，這位經紀人總是接受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報網媒的採訪，指責他忘恩負義，指責他攀附拜金。

　　但事實上，不論是娛樂圈內還是普通的上班族，跳槽和換工作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除非是有什麼師徒關係或者別的牽扯，一般來說明星離開一個公司，就算心裡不高興，表面上也會做出祝福其前程錦繡的姿態的。

　　不過想不通的事情就放在一邊是楚秋長久以來養成的好習慣，他極少會去鑽牛角尖。

　　他覺得這個經紀人在得到了風皇要挖他的消息之後，盛怒之下直接把他趕出這個宿舍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楚秋乾脆提前收拾好東西，萬一真的發生了那種事情，他也能夠從容的離開。

　　正好他也對這個宿舍沒有什麼歸屬感，除卻衣物被縟之外，只剩下了一些書籍整齊的擺放在書桌上。

　　連台電腦都沒買，收拾起來非常方便。

　　B市的房子不好找也不好租，楚秋心想如果實在找不到地方住，那就回福利院蹭個床位。

　　也不用多久，風皇財大氣粗，挖人的動作一向快且利落，上一次他等了個把月就搞定了，這一次他還是個一丁點熱度都沒有的小透明，應該會更快才對。

　　等風皇給他安排宿舍了，他就馬上搬出來。

　　只回去呆十天半個月的，院長不會介意。

　　楚秋收拾好東西又打掃了一下衛生，直到整個房間都乾乾淨淨的了，才放下手裡的東西，洗澡睡下。

　　楚秋每次搬家都習慣乾乾淨淨的走，避免給下一任住戶或者是清潔阿姨造成困擾，也免得別人麻煩。

　　事實正如楚秋所料，風皇那邊的動作遠比楚秋想像的還要快。

　　第二天去公司打卡的時候，楚秋就被經紀人堵在了形體教室門口，把他拽進了辦公室裡。

　　「楚秋你真行啊！」經紀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平時不聲不響的，背地裡居然勾搭到了風皇的人？是你厲害。」

　　楚秋抬眼瞅瞅他，不說話。

　　經紀人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更加火大了：「你以為去了風皇你就能紅了嗎？我告訴你，你這樣的，去哪兒都是廢物！」

　　楚秋依舊不說話，看這男人的眼神活像是在看猴戲。

　　「你那是什麼眼神？」經紀人一拍桌子，桌上的筆一震，咕嚕嚕的滾到了地上。

　　楚秋想了想，便乾脆轉開了視線，並不想跟這個經紀人有什麼多餘的交流。

　　有的人就是心裡髒，所以看誰都是髒的。

　　楚秋嘴笨，真吵起來被人圍觀不好看不說，他也的確吵不過。

　　經紀人說七說八發了一大通火，而楚秋站在那裡聽著，油鹽不進的，甚至還拆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經紀人氣得想打人，但是他並不敢真的動手。

　　楚秋吃完了一顆糖，正準備吃第二顆的時候，這個經紀人直接擼掉了楚秋現在在拍的戲。

　　楚秋終於有了點反應。

　　他抬眼看了看撥通了電話的經紀人，微微皺起了眉。

　　楚秋知道，娛樂圈裡一直都是僧多粥少，哪怕是一個校園偶像劇的男五，把他擼掉了，照樣有一大批人想著補位。

　　他倒不是不爽有人補位，只是這種拍攝過程中中途離組的行為十分令人詬病。

　　因為離組意味著該演員所演的鏡頭絕大部分都需要重新拍攝，像楚秋這種只拍了有數的幾個鏡頭的演員還好說，那種拍到一半了還中途離組的演員，會導致整個劇組運轉出問題。

　　拍攝、場景、美術和外景都需要重新跑一趟，這一溜下來，都是大把大把的人民幣砸出來的。

　　而圈內最令人不喜的問題之一，也就是中途離組這種行為了。

　　這事關一個演員的信譽。

　　尤其是在他準備跳槽去風皇娛樂的關頭。

　　這事說來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黑點，會被攻擊的說辭楚秋也能夠想得到，比如攀了高枝就迫不及待的耍大牌撂擔子不干什麼的。

　　但仔細想想，對如今的楚秋來說，也不是什麼非常嚴重的問題。

　　如果他並沒有那幾年混跡娛樂圈的經驗，對還是個小菜鳥的楚秋而言，這點信譽損失甚至還沒有失去一個男五來得嚴重。

　　楚秋滿打滿算也就拍了一天半的戲，鏡頭加起來也不過十二條，要修補起來並不困難。

　　這種只拍了十來條鏡頭的小角色換不換人，對於整個劇組來說影響都不大。

　　何況這個劇的投資方裡就有天使娛樂，自然是投資方說什麼是什麼。

　　楚秋看了一眼一臉得色的經紀人，將手裡的奶糖剝開塞進嘴裡，懶得再聽這人嘚啵嘚啵，說了聲告辭之後就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聽到楚秋的角色要換人，導演是非常不高興的。

　　這個倒霉催的劇組裡數來數去也就楚秋一個人能讓他舒心的拍完一條鏡頭了，突然間說換就換，他能高興才有鬼了。

　　但天使娛樂是投資方，說換一個，這個導演還真沒辦法說什麼。

　　有錢就是老大嘛，在成為知名大導演之前，很多導演甚至連拍板選角的權力都沒有。

　　全看誰有錢，誰投資多，指名了要誰演就要誰演，錢不夠另算。在投資方不插手選角的情況下，導演手上才能有選角的權力，而且只有一部分。

　　導演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看前來補位的演員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間隙休息的時候，他想到昨天張大力給他打的那個電話，想了想，跑去角落裡撥通了楚秋的電話。

　　楚秋正在往形體教室走，看到這個號碼時有些驚訝。

　　在接通電話的瞬間，楚秋就聽到那個胖胖的導演悶聲悶氣的問他怎麼回事。

　　這種被經紀人擼掉了角色的事情說來是有些丟人的，楚秋也不可能跟這個並不熟悉的導演深入去說這些事情。

　　所以他只能道歉。

　　導演乾脆就直接問了。

　　「你是不是要離開天使娛樂，所以被擼了？」

　　楚秋沒說話。

　　被擼掉角色這種事在圈子裡也是經常發生的，只不過公佈演員名單且開機之後發生的概率非常之低。

　　楚秋這次是真不走運。

　　「算了，反正你也沒拍多少鏡頭。」

　　導演勉強稱得上是在寬慰他——想到楚秋跟張大力接觸，意味著他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會前往風皇娛樂，導演的寬慰又多出了幾分真心。

　　風皇娛樂加上張大力，遠比一加一要厲害得多。

　　「希望以後還能有合作的機會吧，祝你前程似錦。」

　　楚秋道了謝，掛了電話，繼續往形體教室走。

　　結果沒走出兩步，他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楚秋有點懵。

　　要知道他手機三四天除了10086之外沒有一點動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今天一連兩個電話實在是讓他有點不適應。

　　楚秋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陌生座機號碼，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道溫柔好聽的女聲。

　　「楚秋先生是嗎？這裡是B市第一人民醫院，楚錦華女士是您的家屬嗎？」

　　楚秋愣了愣，低低的應了一聲。

　　「是這樣的，楚秋先生，楚錦華女士的胸片有些問題，建議您再來一次進行詳細檢查，我們醫院是B市最權威的……」

　　楚秋腦子嗡的一聲，接下來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到了。

　　他向辦公樓外衝去，滿腦子都是趕緊回福利院，這一次一定要把楚姨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