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發小威脅的張大力先生懵逼了好一會兒，第一反應是抬頭看辦公室的門關緊沒有。

　　好在祁天瑞一貫都是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

　　也好在風皇的辦公室隔音效果極佳。

　　張大力一臉嫌棄的拍掉祁天瑞揪著他領子的手，憤怒道：「我老婆親手給我熨的衣領！！」

　　張大力祖籍山東，人如其名，人長得又高又壯，穿件黑T恤戴個金鏈子往路邊上那麼一戳，就能有人湊上來給他遞煙點火喊大哥。

　　眼睛那麼一瞪，都能嚇哭十米以外的小孩兒。

　　祁天瑞打小跟張大力一起玩到大，對於張大力的瞪視毫無感覺。

　　他撒開手，從口袋裡翻出煙盒和打火機，點燃了，深吸一口，說道：「哥們兒回頭也給你熨一下不就得了？你趕緊的收拾收拾，幫我把人挖過來。」

　　張大力也聽清楚了之前祁天瑞說的話。

　　但是他並不贊同：「天使娛樂那種地方出來的？」

　　「什麼表情？你這是什麼表情啊！我跟你說你不去會後悔，那可是未來影帝！」祁天瑞拍著桌子說道。

　　張大力聞言，到底還是拉了條椅子給自己的發小。

　　等人坐下之後，他問道：「哪兩個字？」

　　祁天瑞吐了兩個煙圈，整個人癱在椅子裡，在香煙的燎熏下微微眯著眼：「楚辭的楚，秋天的秋，現在就在天使娛樂，我已經查過了。」

　　張大力不聽，自顧自的在那邊查。

　　「性格特乖一小孩兒，除了讓他跟別人上床這事兒之外，你指東他絕不打西，你說一絕他不報二！」

　　祁天瑞手裡夾著煙，抖了抖煙灰。

　　「演戲天賦賊好，性格靦腆，害羞過頭，有點輕微的社交障礙。」

　　張大力狐疑的看著祁天瑞：「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社交障礙算隱私了啊祁天瑞，你對人家小孩兒做什麼了？」

　　祁天瑞心說我能做什麼？

　　我倒是的確想做點什麼，關鍵這不還沒來得及麼，我連表白都被拒絕了。

　　祁天瑞想到這件事情就感覺十分心塞。

　　「你別逼逼叨叨了，趕緊的動起來，把人挖回來，要錢找我，用最快的速度好嗎張大力先生？」

　　張大力在敲鍵盤，抬眼瞅他的發小：「你總得讓我準備一下。」

　　祁天瑞一看電腦屏幕，是張大力在找天使娛樂那邊的朋友詢問，頓時就有點不樂意。

　　「有什麼好準備的，你看我坑過你嗎？」

　　「你坑我的次數還少嗎？」張大力反問道，「前腳拿了影帝后腳就說沒意思要息影的人是誰？」

　　祁天瑞不說話了。

　　還有點氣悶。

　　「你要這麼急你怎麼不自己去？」張大力問他。

　　「你看我現在這樣子。」祁天瑞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又瞪大了眼讓張大力看到自己充滿了紅血絲的眼睛，最後伸手摸了摸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我這樣子去，多不像樣。」

　　張大力想想也是，最近祁天瑞的確是累得夠嗆。

　　而祁天瑞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以後還要追楚秋呢，第一印象很重要，如今這樣的形象，雖然有種頹廢的帥氣，但並不適合作為第一印象。

　　祁先生想給自己整一個震撼人心霸氣側漏的出場方式——比如楚秋腳滑差點摔倒，他攔腰把人扶起來，兩個人對視著對視著就「叮」的一下男男嘉賓牽手成功什麼的。

　　想想就覺得非常的帶感。

　　祁天瑞捻滅了煙，躺在了張大力辦公室的長沙發上。

　　楚秋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有換過，祁天瑞背得滾瓜爛熟，但一次都沒有撥出去。

　　包括重新回到了八年前的現在，祁天瑞也終究是沒能撥出那個號碼。

　　講道理，祁天瑞去表白的時候是信心滿滿的。

　　因為當初決定把楚秋從天使娛樂裡挖出來的人是他，讓楚秋一炮而紅的是他，為楚秋後來的道路保駕護航的也是他。

　　所有人都知道祁天瑞護著楚秋，所有人都說楚秋是祁天瑞的人，所有人都以為楚秋被問起跟祁天瑞是什麼關係時那一臉的茫然和疑惑是演的。

　　包括祁天瑞自己，也覺得楚秋是太害羞。

　　畢竟人稱秋寶寶的楚秋，是一個內向害羞、靦腆遲鈍，在路上不小心被自家粉認出來，一張臉竟然紅得比粉還快的，寶寶。

　　害羞嘛，不敢表達嘛，多正常的事情。

　　但祁天瑞萬萬沒想到，楚秋他……是真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祁天瑞在背後為他鋪平道路，也不知道祁天瑞喜歡他。

　　直到他跟楚秋表白的時候，楚秋還瞪大了眼，喊他祁先生。

　　祁先生。

　　祁天瑞想到楚秋那茫然驚訝的小表情，深深的吸了口氣。

　　感覺胸口疼，分分鐘就要波動。

　　祁天瑞表白失敗跑回去跟朋友喝酒聊天打屁，本意是難過一小會兒，然後就重新收拾收拾，光明正大的開始追求人家的。

　　但沒想到，開車去郊外兜兜風散散心竟然發生了那麼慘烈的意外。

　　說實話，楚秋演戲的天分真的好得沒話說。

　　他的感情戲總是非常動人，不少人猜測他實際上是個情場老手——至少感情經驗十分豐富。

　　可實際上，楚秋感情生活是一張白紙。

　　且，祁先生用他血淋淋的例子告訴了所有人，想要跟楚秋有感情上的發展，有一丁點的迂迴都是不行的，在背後默默付出的套路是行不通的。

　　祁天瑞迂迴了六年多，最後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球竟然被守門員死死的擋住了！

　　祁天瑞光是回憶一下都感覺頭昏眼花，呼吸困難。

　　張大力把收集到的資料打印出來，一抬頭就看到祁天瑞側躺在沙發上，捂著胸口滿臉沉痛。

　　張大力感覺十分納悶。

　　「你幹嘛呢你？發羊癲瘋了啊？」

　　祁天瑞頓時把身上的戲一收，坐起身來：「準備走了？」

　　張大力點了點頭，道：「今天那個楚秋在B市影視城有戲，我去看看，觀望觀望。」

　　「行，你去觀望吧，保準你不會後悔。」祁天瑞擺了擺手，聽到張大力開門的聲音時，又是一頓，「哎等等！」

　　他坐起身，一摸褲口袋裡，除了煙盒跟打火機之外沒摸到別的。

　　「嘖。」祁天瑞抬起頭來，「你要去見楚秋的話，記得帶糖去啊，大白兔奶糖，原味的，他特別喜歡吃。」

　　張大力一愣，隨即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看著他。

　　祁天瑞趕鴨子一樣的擺手：「別看我了，我今天沒帶糖，你一定要記得啊！他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愛吃這個糖。」

　　張大力心情微妙的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算是看出來了。

　　祁天瑞這八成是看上那個叫楚秋的人了，而且還非常上心。

　　感覺自己揪到了祁天瑞小辮子的張大力頓時抖擻起精神，健步如飛的走向了停車場。

　　楚秋在公司裡是個小透明，在劇組裡同樣也是個小透明。

　　這部劇的男主角是跟他同一個公司的前輩，但對方並沒有提攜他的意思。

　　於是整個劇組裡，除了在喊到楚秋戲份的時候會有人想到他的存在之外，楚秋就一個人抱著劇本安安靜靜的呆在角落裡，看著鏡頭和打光下的人演戲，一邊在心中揣摩比較著別人的優劣，一邊複習著屬於他的台詞。

　　這個劇本的記憶太過於久遠，一天的時間並不足夠楚秋把台詞完完全全的背下來，他只能再臨時努力一下。

　　作為男五，楚秋的戲份本來就不多，存在感也不強，人設倒是還算討喜。

　　楚秋聽導演講完戲，很敬業的把自己該演的戲份演好，情感表現和走位都沒出問題，鏡頭上也看不出一點錯處和瑕疵。

　　偶像劇面對的人群偏低齡，基本上就是刷刷存在感刷刷臉用的，所以通常來說，拍偶像劇的演員，演技大多都不在線。

　　這種時候，在一群演技爛的人中間，表現良好——甚至說得上是完美的楚秋，就十分的扎眼了。

　　的確十分扎眼，在這組拍攝鏡頭附近的人，表情都顯得挺驚訝，包括導演在內。

　　自然，也包括了借了個劇組工作證，混進大棚裡來的張大力。

　　張大力的眼睛很是毒辣。

　　祁天瑞之所以進娛樂圈玩票，其實是他率先提出的建議。

　　整個風皇娛樂都是祁天瑞家的，太子爺想進圈玩玩票，也沒人說什麼，祁天瑞自己也有點興趣。

　　只是誰都沒想到玩玩票竟然玩成了影帝。

　　張大力對這個事實也感到有點意外，但這恰恰也反映出他當初的看法並沒有錯。

　　祁天瑞一個外行，張大力都能盯上人家，把他拽進圈裡變成內行。

　　楚秋面對鏡頭的熟練，顯然是個內行，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張大力不得不承認，祁天瑞說的是對的。

　　不挖走這個人，他絕對會後悔。

　　楚秋當天的戲份很少，不過四場，很快就演完了。

　　他換掉了服裝卸去臉上的妝容，站在一邊，想要去問問導演他能不能先走——因為拍攝的時候偶爾會出現已經通過了的鏡頭需要重拍的情況，所以演員離開，是需要跟導演說一聲的。

　　以前，楚秋在風皇的經紀人張大力在自己忙不過來，沒辦法陪著楚秋一起呆在劇組的時候，都是會給導演打好招呼，說自家孩子性格靦腆，拍完了記得跟他說一聲可以走了，不然他可能會一直呆在組裡等到夜戲結束。

　　但是現在沒有那個對他很好很體貼的經紀人。

　　導演是很忙的。

　　大力哥也不在。

　　所以只能靠自己了。

　　楚秋深吸口氣，剛邁出步子準備往導演身邊走，導演就在那邊拿著擴音喇叭瘋狂咆哮。

　　楚秋邁出去的步子霎時被嚇了回來。

　　他有點懵，無措的站在那裡，抿著唇，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然後張大力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在鏡頭底下大氣爽朗、完美呈現出開朗少年人設、表現精彩得不像話的年輕人，被導演一句並不是衝著他去的咆哮嚇得縮了縮脖子。

　　接著，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之後，最終讓開了來來往往忙碌的劇務，默默的蹲進了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又不知從哪裡翻出了一張小矮凳，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然後摸出了放在褲兜裡目測已經化了一半的大白兔奶糖，像清點寶藏一樣小心的剝開糖紙，吃掉化了一半的奶糖，一個人在角落裡幸福的彎起了眉眼。

　　目睹了一切的張大力先生，覺得自己張嘴就能吐出一串省略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