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青年遷怒的男人，放棄了為自己辯解的機會。

　　誰都知道，懷孕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並非滾幾次床單就能如願以償。

　　這些天經常在網上瞎混的聞秋醒，對此也不陌生，他只是看不慣威爾那無動於衷的淡定面孔而已，顯得既死板又無趣得很。

　　不愧是奔五的老古董，他心裏吐槽道。

　　“剛才蜜娜找你？”突然想起正事，聞秋醒問了起來。

　　除了吐槽威爾，他也會關心威爾。

　　“嗯。”封廷朝他點了下頭。

　　“那你怎麼說？”聞秋醒又問。

　　“我拒絕了。”封廷似乎不意外聞秋醒會知道蜜娜的心思。

　　他早就說過，小伴侶看起來脾氣糟糕也很不著調，但腦子不笨。

　　反而擁有一種……獨特的為人處事態度，反正他從所未見。

　　那是當然，聞秋醒這叫做中國式態度，簡單說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如果威爾沒有這麼老實好欺負，他還敢這麼囂張跋扈蹬鼻子上臉嗎？

　　廢話，肯定敢啊！

　　頭掉下來碗大個疤而已，聞秋醒還真不在乎。

　　可現在情況不是還沒到那種地步麼……

　　能將就就將就著活唄。

　　吃完早餐後，聞秋醒覺得坐不住，這屋待著就讓人瘮得慌，好像隨時都會被日似的：“既然你失業了，我得出去轉轉……攢錢。”

　　“那不著急。”封廷靜靜看著他，眼神不言而喻，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務之急的不是攢錢，還有比攢錢更重要的東西。

　　“……”聞秋醒當然也知道啊。

　　可他想到威爾那尺寸，那品質，心裏怵得慌不是。

　　出去轉轉也不過是個放風的藉口，其實真出去也未必逛得安心。

　　所以他想了想，訕訕地靠回去無意識地揪抱枕上的流蘇，一不留神就給揪了下來……

　　日，這豆腐渣工程。

　　聞秋醒心裏怒駡，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抱枕放回去，流蘇……擱垃圾桶。

　　他怎麼覺得，威爾是不是在報復他剛才罵他沒用來著……

　　但是聞秋醒心想，他也沒罵錯不是，這都滾多少回了？日滾夜滾！

　　天天事後墊枕頭，一墊就尼瑪半個小時，那滋味誰墊誰知道！

　　現在腿還伸不直，再來就真的勉強了。

　　聞秋醒不樂意地道：“我回屋睡一會兒，吃晚飯叫我。”

　　“……”這是一會兒？

　　封廷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伸手握住聞秋醒那比他小一圈的手腕，不放。

　　“幹嘛，你也想來？那不行。”丫來了就不是單純睡覺了，肯定不行。

　　“不是。”封廷想了想，說：“恢復精神，最好的辦法不是睡覺。”

　　“那是什麼？”迎著光的青年，眉眼桀驁，神氣活現，像只戰鬥欲強的小公雞。

　　封廷不敢多看，只平靜說了倆字：“運動。”

　　“……”聞秋醒用你簡直無理取鬧的目光看著他。

　　“不是你想的那種。”

　　“你又知道我想的是哪種？”

　　“……”

　　“那究竟是哪種？”聞秋醒抱著胳膊沒好氣地道。

　　“散步。”封廷瞥了瞥窗外明媚的陽光。

　　這麼好的天氣，可不就是適合散步麼。

　　此時秋高氣爽，社區內風景雅致。

　　身邊有一名高大威猛的美男陪伴左右，怎麼看都是一件頂頂美的事兒。

　　聞秋醒卻絲毫都興奮不起來，甚至有點懶洋洋，走一步歇兩步。

　　而這會兒在社區裏活動的，還有別的住戶，都穿著體面，三三兩兩。

　　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老人小孩和婦女，那很正常，像他和威爾這個年紀的男人，多半都忙著事業和工作。

　　只有他這只果子狸，一、心、一、意、吃、飽、了、就、是、幹。

　　“走這邊。”聞秋醒扯著威爾，拐進一條明顯偏僻的小道，免得和別的住戶碰面。

　　對於小伴侶閃躲別人的行為，封廷不置可否，一如既往地千依百順。

　　“我只是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聞秋醒往樹蔭下的長椅上一坐，然後就想躺。

　　在他躺下去的瞬間，封廷剛剛坐下，導致這個舉動成了投懷送抱……

　　封廷一愣，抱住向自己倒過來的青年，良好的視力頓時看到對方白皙的皮膚上，點綴著一些惹眼的紅痕。

　　這讓他眨了下眼。

　　真•懶漢聞秋醒同學，倒下去就沒有起來的道理。

　　“看見了吧？”他順著封廷的目光，垂眸扯了扯自個的衣領，這就是他不想見人的緣故。

　　封廷點頭，手指尖微微動了動，終究沒忍住，用指腹撫摸那些新鮮的痕跡。

　　這是他昨晚留下的，光是看起來就有些疼……

　　這麼一想，目光蕩漾的男人就後悔了一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般皮糙肉厚。

　　小伴侶的皮膚白皙緊致，稍微用點力氣就會受傷。

　　半晌他回過神來之後，發現躺在他雙腿上的青年竟然睡著了。

　　封廷：“……”

　　封廷呼吸綿長，近若似無，看著對方精緻的睡顏，然後經過一番思考，他低頭親了親聞秋醒那微翹的唇珠。

　　假寐中的聞秋醒，張嘴咬了一下那偷襲他的王八蛋。

　　“……”封廷呼吸不穩地抬起頭，臉上窘態一閃而過。

　　但看見被他偷親的小可愛根本沒有睜開眼，就鎮定了不少。

　　“威爾……”嘴唇上癢癢地，聞秋醒一張嘴就被趁虛而入，堵了個正著。

　　“啊，你他媽幼不幼稚？”這個你咬我我咬你的遊戲來回五個回合之後終於終止。

　　“咳……”封廷靠著長椅，目光投向遠方，以此掩飾心中的動盪。

　　已經七手八腳爬起來準備幹翻威爾的聞秋醒，舔舔唇，一隻手橫過去攬住威爾的肩膀：“威爾……”他扭頭朝對方吹了兩口騷氣。

　　封廷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起來，耳朵那塊方圓十釐米更是麻木失靈。

　　“敢不敢在這裏扒了我？”聞秋醒小聲在封廷耳邊說了句。

　　被他調戲的男人瞬間臉色爆紅，成了石頭。

　　一動不動！

　　“老古董。”聞秋醒皺著鼻子嘀咕，起身朝社區中花園的深處晃了過去。

　　不過走了一會兒就走到了盡頭，他只好轉身，原路返回。

　　那時候已經看不見威爾的身影：“這傢伙……跑哪去了？”

　　聞秋醒東張西望，沒一會兒終於看到威爾蹲在附近的一條路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正想開口喊人，就見威爾抱著一個人站起來，走之前回頭看了一下他這邊的方向。

　　封廷這樣做是擔心他走了之後聞秋醒找不見他。

　　不過現在見著了，而且事情好像不對勁。

　　聞秋醒也沒有多想，立刻拔腿跑了過去。

　　威爾那貨可能見他自己跑來了，就頭也不回地抱著人往一個方向走了。

　　“……”

　　等聞秋醒追過去的時候，已經到了社區物業中心旁邊的門診。

　　他目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猜到肯定不是好事。

　　“威爾……”聞秋醒看見威爾了，對方站在急診室的門口，臉色蒼白，表情茫然，衣服上和手上還沾著血。

　　聞秋醒見狀呼吸也一窒，立刻扭頭用擔心的目光看著門：“那個……”

　　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問，但威爾的狀態實在太令人擔心了，就改了口：“你沒事吧？”

　　聞秋醒看了看，在周圍找了點紙巾給威爾擦血，但是那血實在太濃稠，他也沒什麼耐心，就放棄了。

　　“擦不掉，你自己洗一洗。”

　　這時封廷才恢復人樣，低頭看了下自己的雙手。

　　“那兒有洗手間。”聞秋醒趕緊給他指路。

　　“謝謝。”封廷恍惚地說了句，腳步依舊茫然地走去了洗手間。

　　聞秋醒見威爾這樣兒，一顆心往下沉，這丫中邪了，他心想，要不就是攤上了大事？

　　不能吧。

　　威爾可是在他心裏蓋了章的老實人。

　　洗手間裏，水流嘩啦啦地作響。

　　封廷洗乾淨了手，又洗了一把臉。

　　剛才，他幫助的是一名不小心在路上摔倒的孕婦。

　　對方摔倒的時候叫了一聲，但是封廷趕過去，還是見了血。

　　那時候封廷腦子裏除了救人以外，只想到了一個人。

　　就是馬上要跟他有小寶寶的壞脾氣青年。

　　雖然聞秋醒總是對他蹬鼻子上臉，但是他心裏有種感覺，聞秋醒不是那種輕易會向別人請求幫助的人。

　　據封廷觀察，聞秋醒好像也沒有什麼親人朋友，如果他離開了，基本就是剩下聞秋醒自己一個人。

　　封廷不得不承認自己一開始有點昧著良心的自私，竟然提出讓對方懷孕，然後自己一走了之的辦法。

　　“……”現在想想也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而犧牲對方。

　　“嗤……”抬頭看了眼鏡子中有著貴族臉孔的自己，封廷那俊美的臉上破天荒出現了嘲諷的意味。

　　因為他突然得知，不管是被分裂之前，還是被分裂之後，他封廷受人詬病都是理所當然。

　　而這一切，不應該由一個無辜的人來幫他承擔。

　　“威爾？”聞秋醒的腳步聲從遠到近。

　　“我沒事。”封廷轉身看著他，儼然一副從懵逼中回神的樣子。

　　聞秋醒鬆了口氣：“……那就好，你剛才跟中了邪似的。”讓人都不敢問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聞秋醒剛才已經從護士嘴裏得知，現在在急診室的是一位孕婦，所以事情的前因後果不用問，用屁股想也猜到了七八成。

　　“對了，護士說被你送來的病人情況還好，你……不用太擔心。”聞秋醒拍拍威爾的手臂說，心裏頭百感交集，沒想到威爾竟然是這種溫柔善良，情感細膩的男人。

　　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嚇到丟了魂。

　　當然，聞秋醒可不是笑話威爾，他佩服還來不及。

　　“那很好。”過了久久，封廷點頭說了句。

　　“你看你，”聞秋醒說：“衣服都髒了，我們回去吧。”

　　“哦，對了，”他停下又說：“醫生聯繫了對方的家人，應該很快會過來吧，所以……”他看著封廷：“你真的不用擔心，現在的醫學很發達。”

　　說完這些，聞秋醒才一副我盡力了的樣子走了出去。

　　“小傻子。”封廷很小聲呢喃，視線一直追隨對方的背影。

　　他應該是瘋了吧，覺得對方連一個背影也能讓他心潮澎湃。

　　沒待多久，封廷也邁步離開了洗手間。

　　趕上那名孕婦的伴侶匆匆沖進來，被阻攔在了門外面，聽說有人幫了他們，連忙求見恩人。

　　“你怎麼讓你老婆一個人出門？”聞秋醒說：“你不知道她現在這樣很危險嗎？真是的，對自己老婆孩子這麼不上心，你以後怎麼給人當爸爸？”

　　雖然青年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充滿了憤怒的一字一句，仍然擲地有聲，直擊人心。

　　封廷走過去的腳步瞬間頓住，俊臉上火辣辣，好似聞秋醒罵的那個人是他。

　　擔心妻子的丈夫因為聞秋醒的話，愈發陷入慚愧和自責中，連忙認錯道：“確實是我不好，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我之後就是再忙也不會離開她的身邊了！”

　　“你的父母呢？他們也沒空陪你媳婦嗎？”聞秋醒見他認錯態度良好，也沒有揪著不放，就問起了別的。

　　那西裝革履，看起來一副社會精英模樣的男人搖頭：“我們不跟父母住在一起，而且他們也有別的孩子要照顧。”

　　聞秋醒扶額，才想起，星際時代的人們，親子關係很淡薄，基本上孩子到了18歲，家長就不會再管他的生活。

　　形成這樣的現象有很多原因，一部分是因為政府幫忙養孩子，導致很多父母會覺得自己養育孩子是為了帝國，而不是為了自己。

　　沉沒成本，瞭解一下。

　　沒有付出代價得到的東西是不會珍惜的。

　　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壽命太長了。

　　200年的生命不可能只維持一段婚姻關係。

　　在星際裏面離婚結婚是很平常的事情，各種同父異母，同母異父的關係。

　　兄弟姐妹之間的年齡差，懸殊可謂是相當地大。

　　有句老話叫做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用在這裏就是活太久了，什麼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好吧……”聞秋醒又打量了幾眼精英男，看對方穿得人模狗樣，也住得起高檔社區，按理說不缺錢，就真誠地提議：“如果條件允許，還是請個看護比較好。”

　　“是是。”那男人也應了。

　　也就是說之前確實只有孕婦自己一個人在家。

　　聞秋醒不想理會別人的家事，就閉著嘴沒有吭聲。

　　身中數箭的外星人先生，腳步沉重地走到小伴侶面前，神情黯然：“很抱歉。”

　　這突如其來的抱歉，聽得聞秋醒一頭霧水，抓抓頭髮心想，是不是威爾在為剛才的失態道歉？

　　那也太傻了吧。

　　根本就沒有必要。

　　於是聞秋醒一邊吐槽外星人真•事兒逼，一邊拍拍對方的手臂：“不要想那麼多，回去睡覺吧。”

　　封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