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人員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年輕人是第一次結婚,所以耐心十足:“您請坐。”
諮詢視窗面前有兩個座位。
聞秋醒還沉浸在一周兩次那個恐怖的魔咒中不能自拔。
“怎麼樣?”封廷跟在身後走了進來,顯然他知道聞秋醒進來找茬。
“不怎麼樣。”聞秋醒這才回神,一屁股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對此並無所謂的封廷異常平靜,只見他毫不在乎地坐到了聞秋醒身邊。
不愧是土生土長的帝國公民,似乎是對分配對象司空見慣。
但也太淡定了點,聞秋醒這個外星人不由地側目而視,忍不住猜測,對方究竟是不是直男?
這都能忍?
一會兒他們就聽見工作人員說:“結婚手續已經辦好了,兩位可以在個人終端上查看自己的個人資料,上面有結婚證號,以後與婚姻相關的福利、手續等等,都需要用到此號,以及,二位的收件箱有我廳發送的新婚手冊,其中有一條十分重要……”
工作人員看著他倆:“我國對官配伴侶的要求,第七條,夫妻之間必須履行有效的夫妻義務,一周兩次,直到一方受孕為止。至於何為有效?具體請看新婚手冊。”
還有一個他需要提醒的就是:“按照我國規定,除義務以外,每增加一次有效夫妻生活,帝國會獎勵相應的信用點。”
聞秋醒:……
你國的財力真是強大到吃飽了撐著連人一周做愛多少次都要管的喪病地步了嗎?
“如果沒有做到,將會怎麼樣?”問這個問題的人是封廷。
“您是說沒有履行夫妻義務嗎?”工作人員簡單粗暴地說:“除非有性功能障礙,或是生病證明,否則一律按違法處理,輕則拉入信用黑名單,重則流放附屬星,加入開荒大軍,為帝國報效。”
聞秋醒乍舌,這兩個處罰哪里有輕重之分,分明兩個都很嚴重好不好!
要知道,拉入信用黑名單就等於被整個帝國的商鋪拉黑。
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至於流放附屬星開荒,那就更扯淡了。
面對這兩個威脅,大部分人都會乖乖地選擇每週嘿嘿兩次吧?
雖然一早就知道這國的文明槽多無口,但是真正成為蛋疼的當事人,聞秋醒還是很鬧心,臉上一直臭臭地。
反觀在他身邊端坐的男人,卻面無表情,反應平平。
呵,也是,反正做下面的那個人又不是他,聞秋醒無比鬱悶地想。
什麼叫做有效的夫妻義務,他似乎猜到了一點點。
導致心情更差了。
封廷一板一眼地向工作人員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嗯,就請兩位離開吧,祝你們幸福。”聞秋醒還在椅子上消化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工作人員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他們趕緊走人。
不會就這樣完了吧?
聞秋醒趴在窗口說:“結婚有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福利發送?比如說介紹工作什麼的?”
工作人員搖頭:“沒有。”
他看了眼聞秋醒:“不過,如果您儘快懷孕的話,會有懷孕津貼。”
聞秋醒:沃日……
再見!
小青年綠著臉氣衝衝地出了辦公室,然後才想起來國家給他分配的對象還落在裏面,就停住了不滿的腳步。
雖然極度不滿意這樁婚事,怎麼可能滿意!
但是做人要講道理,該為他的情緒負責任的是傻逼決策人,而不是跟他一樣的受害者。
“那什麼,你叫什麼名字?”聞秋醒走回封廷跟前。
“我叫威爾。”封廷說出假身份上的名字。
“真洋氣。”聞秋醒假笑著誇讚了句。
“你呢?”封廷問。
“聞秋醒。”聞秋醒說:“你太惹眼了,我們去外面說。”
他先轉身帶頭,渾身都是勁兒勁兒地走了出去。
封廷再一次為他身上的那股子與眾不同的活潑和煙火氣所愣神。
這個小青年,似乎跟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要不是對方窮得連單身稅都交不起,他有理由懷疑,這人是其他星球的移民者。
最有可能就是以自由著稱的第二主星。
但是有可能嗎?
從來只聽說過第一主星的公民向第二主星移民,甚少有其他主星的公民選擇移民到制度森嚴的第一主星。
這跟當權者的暴政有關,封廷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
一不留神,他又陷入了思緒的漩渦。
封廷斂了斂神,邁開令人豔羨的長腿跟上他的第一個結婚對象。
聞秋醒轉身問他:“你家住在附近?”“不,我暫時還沒有住處。”迎上聞秋醒狐疑的目光,封廷語氣平緩地解釋:“我只是剛好來到這個區域。”
卻並沒有說他來自哪里。
“那你有錢嗎?”聞秋醒上下打量他,抿了抿嘴,又換了個說法:“我是說信用點。”
“有。”封廷說。
“那就好。”至少不用他接濟:“走吧。”聞秋醒抓抓頭髮,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地說:“先借我幾個信用點,把我頭髮理一下。”
這個髮型他早就受夠了。
封廷挑了挑眉,沒說什麼。
看在聞秋醒眼中,他簡直意外地老實忠厚,就跟這個星球的大部分公民一樣,有著一種肉眼可見的規矩。
往難聽了點說,就是死板。
雖然這樣的人民素質和社會秩序很好,但總覺得壓抑過頭,一點都不鮮活。
聞秋醒推開一間門面看看起來還不錯的時尚美髮店,花了一個小時在裏面剪了個滿意的髮型。
在此期間,他那位新鮮出爐的伴侶,一群四平八穩的坐著沙發上等候。
從鏡子中的映射來看,對方竟是一點也沒有不耐煩。
只能說,這個星球的人真是被溫水煮青蛙太久了,一點兒也沒有自己的個性和想法。
那麼就算擁有好看的皮囊,沒有一個有趣的靈魂,長得再好看也不過爾爾。
聞秋醒看著他那剛剪好的炫酷的頭,不禁覺得自信滿滿。
什麼碾壓,別開玩笑了。
“我們現在去哪里?”出了理髮店的門,這次封廷跟在聞秋醒身後近了些,兩個人只有一臂之遙。
“我想去吃午飯。”但是還是要借用對方的信用點,聞秋醒沒錢。
“那就進去吃吧。”封廷看出了對方的窘迫,停在一家餐廳面前說。
“……”餓著肚子的青年,撇撇嘴走了進去。
“我會還你信用點的。”聞秋醒坐在餐桌前承諾道。
封廷不置可否,只是喝了口服務員送上的清水。
“……”自尊心沒有那麼強的聞秋醒,也就低頭認真看菜單。
他並不知道,封廷對於他剪短了頭髮,就像換了個臉的現象十分有興趣。
憑封廷的敏銳度和經歷,不難猜到聞秋醒之前刻意用頭髮遮擋臉孔的用意。
年輕的第三性別在平民區生活,確實有一定的風險。
封廷心想,對方結婚後立刻卸下偽裝,無非是認為有了伴侶的依靠,可以不再害怕外界的窺視。
這麼想也沒有錯。
如果封廷是一個普通人,他想,他會承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但是很可惜,他現在別說保護對方,根本就是自身難保。
“……”這讓封廷身上的氣息變得沉重起來。
就連神經大條的聞秋醒也察覺到了封廷的不對勁:“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封廷抬眸:“不,沒有問題。”
但是聞秋醒覺得他們之間大有問題:“關於夫妻義務的事,你怎麼看?”
“你的意思是由我來決定嗎?”封廷反問。
如果是的話,他當然選擇履行。
“……”聞秋醒被噎得不輕,但是又不好說不是。
封廷自然察覺到了他的不願意,便用勸導的口吻,有些遲疑地說:“你還年輕,沒必要因此觸犯法規。”
聞秋醒雖然很不爽,但他覺得也是,等一年之後他有了錢,日子可以過得很精彩。
於是就沉默地沒有再說什麼
等到吃飽之後,不情不願地開口:“那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就當抵消你請我吃飯的信用點。”
畢竟他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賺到錢。
吃飯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要是連飯都吃不飽,拿什麼去賺錢。
封廷出現了短暫的猶豫,並不是他信不過聞秋醒,相反,他是在為了對方的安全著想。
“不想住?那就拉倒吧。”聞秋醒也不強求,他還不想天天跟一個壓他的人住在一起呢。
“我送你回家。”封廷沒有正面回答,但是拒絕意思很明顯。
“那隨你。”聞秋醒也很爽快,就當帶他認個門,反正以後這傢伙每週至少要上門兩次。
於是他就這樣臉臭臭地把封廷帶回自己住的家,一個很偏僻的巷子。
卻住著不少的人,形形色色,對他們投來的目光,或好奇,或貪婪,封廷看得一清二楚,不由皺緊眉頭:“我認為你住在這裏並不安全。”
聞秋醒直翻白眼:這還用你說嗎?
若非如此,原主也不至於故意把臉孔隱藏起來。
但是他能怎麼辦,身無分文,有個住處就已經很不錯了。
靠,說起住處,這個月的房租還沒交。
聞秋醒正在心裏臥槽著,就看到一尊肥碩的身體站在他家門前,正是滿臉橫肉的女房東。
“……”
經過一系列丟臉和扯皮之後,聞秋醒在封廷面前裏子面子都底兒朝天地蔫蔫地打開門,請人家進去。
封廷看到,是一套非常小的小房子,總面積比他寢殿的浴室還小,但是五臟俱全,收拾得還算乾淨。
“這就是我家。”聞秋醒站在屋子中央,聳聳肩說:“以後你每週過來兩次……”
窘迫中卻看到……他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正在檢查他家的門窗,和窗戶外的環境。
“你住在這裏很不安全。”封廷說:“我想我應該留下來。”
“……”聞秋醒再次聳聳肩:“隨你。”
這位大哥,才剛剛替他交了一個月的房租。
“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封廷坐在屋內唯一看起來結實的床上:“一個半月以後,我會離開這裏。”
聞秋醒正想說你隨意,卻突然間理解,對方的意思可不是離開他的出租屋,於是眉頭一皺,抱臂看著封廷說:“什麼意思?出遠門?”
“是的,如無意外會有十個月不在你身邊,甚至更久。”封廷湛藍的眼睛暮氣沉沉地道:“我很抱歉。”
“你開什麼玩笑?”聞秋醒頓時氣炸了,吼道:“那是你的事,但你不能害我被流放啊!”
封廷說:“很抱歉。”
但是除了這句,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抱歉有個屁用?”聞秋醒瞪著他:“你給我說清楚點,為什麼不能見我?你要去哪里?”
雖然真的很不爽,但是為了不被流放,聞秋醒覺得跟對方一起走也不是不行。
“抱歉,恕我不能說。”封廷歉意地看著他:“請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
聞秋醒氣得不行:“媽的!”都快害他被流放了,還沒有惡意,那什麼才叫惡意?
“我不管!”他氣呼呼地說:“那是你的事,你不能害我被流放!”
一年裏就有十個月見不著面,這妥妥地是流放去開荒的級別。
聞秋醒這具身體年齡才21歲,他可還有大好的人生還沒享受,怎麼可能不生氣。
“威爾!”他喊著封廷的假名字:“你倒是給老子吱個聲!”
“是。”封廷低垂眼眸:“你懷孕就能解決問題。”
並且是一勞永逸。
但是,這個選擇不會比被流放去開荒好多少。
萬一被發現的後果,沒有人承擔得起。
封廷看向目瞪口呆的青年:“或許你在附屬星忍耐一年,我會在第二年想辦法營救你。”
他真心地建議。
“放屁!”聞秋醒怒喝:“你當我是傻子,那地方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嘛?”
他已經瞭解過了,被流放者都會成為當地的殖民,以後只能在荒蕪的附屬星生活。
雖然不至於很苦,但是誰不希望生活在花花世界?
這就是一線城市和五十八線的區別好吧?
“你考慮一下。”封廷的態度始終如一。
是聞秋醒非常討厭的油鹽不進,毫無人氣,跟他們地球人交流的感覺,簡直差太遠了!
“靠!”聞秋醒踢了腳身邊的椅子,就抱著胳膊走到角落,用額頭抵著牆,心情亂糟糟地思考起來。
約莫過了五分鐘,他重新走到封廷面前:“你確定你能把我從附屬星撈回來?”
封廷搖搖頭:“只有50%的可能。”也許下一年,他就不會再有醒來的機會。
“臥槽,那你說個屁啊!”聞秋醒恨不得給這位老兄的心窩窩來兩腳,踹死丫的。
“你要知道,無論哪個選擇,都不是百分之百成功。”封廷好心提醒,卻在遭到強烈的眼刀子之後,選擇沉默。
聞秋醒收回自己如炬的目光,在網上查詢了一下,關於流放開荒的資訊。
搜索到的關鍵字卻觸目驚心。
疾病、艱苦、侵害等等。
“……”聞秋醒關掉網頁,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封廷沒有打擾對方,也不準備再給任何建議。
站在他如今的立場,他是最沒有資格左右對方選擇的人。
無論聞秋醒做出什麼選擇,封廷能做的只有配合。
而他本身的意願,本來就是被主人格捨棄的,不應該存在的一部分思想。
暴虐的君王厭惡存在于他身上的善良、正義、憐憫,還有感情等等,一切能左右他的情緒。
早在許多年前,君王就刻意將這部分分裂出去,深囚心底。
然而最近幾年,每當君王的身體虛弱或者情緒不穩定的時候,被囚禁的人格就會掙扎著蘇醒過來。
而每年的秋季,就是君王意識最薄弱的季節,封廷勉強能蘇醒兩個多月。
這期間他做了什麼?去了哪里?那位君王無從得知。
當然,作為一個帝國的王,對方也不敢讓別人知悉他的弱點。
這就是封廷能夠自由離開王城的原因。
只是封廷知道,對方不會容忍他太久。
那位捨棄了一切柔軟情感的暴君受不了任何事情脫離他的掌控。
包括他自己在內。
聞秋醒想來想去,還是不願意被流放去受苦。
在那種秩序不穩定的地方,不可控的危險太多了。
作為一個在文明社會長大的人,第一主星城區也才勉強符合他對環境的要求。
“成。”聞秋醒站起來,扒掉T恤:“懷吧懷吧,然後你該幹嘛幹嘛去。”
封廷抬頭,看到一具白皙勻稱的年輕身體,呈現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