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艾佳是用腳踹開休息室的大門的，而對於這個驚天動地的動靜，休息室眾人的反應倒是非常冷靜。
在艾佳“啪”地一下把今陽放進休息室的沙發裡，並用雙手撐著沙發扶手不讓她起來時，小仙甚至在他們身後非常樂觀地說：“沒動手吧？沒動手就行——嘖嘖嘖，在自我管理與隱忍方面，進步超大的哦，艾佳選手。”
涼生跟著進來，隨便找了個外套摀住了小仙的嘴。
今陽掙紮著從位置上爬起來，雙手捉住了艾佳的手臂：“你幹嘛啊，就這麼跳下來觀眾席——”
艾佳微微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女人，良久，面無表情淡淡道：“還不夠明顯嗎，我在生氣。”
今陽：“……”
他伸出手，捏著她的下巴，揉了下，彷彿是在一邊思考一邊慢吞吞地說：“本來那些看不太懂比賽的人，覺得我這把打得不好，其實我沒太大關係，反正我確實沒有什麼精彩的操作——但是，他們把這件事推到你的身上，我就很煩了……我一旦表現得不好，就是你的錯，就是談戀愛的錯，邏輯呢？”
今陽接不上話，因為很快她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艾佳的問責——
“最讓人生氣的就是你，他們說你，你就不吭聲麼？車被劃的事，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聽你的語氣也早就知道了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今陽眨了眨眼，差點沒跟上他的節奏。
“……我覺得還是不要影響你比賽，有什麼事都可以等你比賽完再說——”
“你這麼懂事有什麼用，除了我誰知道啊？”艾佳稍微提高了點聲音，“我讓你這麼懂事了嗎？”
今陽張了張嘴，有點兒啞口無言。
她簡直驚了：換了以前，艾佳可能就是強壓著怒火抱抱她，順便安撫她沒做錯，不需要在乎那些人說的……順便可能可以誇獎她做得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麼……情緒外放。
外放到連她一起被罵個狗血噴頭。
……不過介於他凶人的時候無論是句子還是內容都讓人對他沒辦法生氣，所以今陽也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半晌，抬手摸摸他的臉，感覺到他面部肌肉的緊繃。
“你怎麼了哦？”今陽小心翼翼地問，“真的很氣嗎？”
“我沒怎麼，只是我答應過你，以後不再什麼事情都瞞著你，有事要和你站在一起。”
艾佳捉住她的手，微微蹙眉同時稍稍加重了握住她手背的力道——
“所以那時候我從比賽台上下來了，因為我不能扔你一個人在那；所以我現在坦白告訴你我在生氣，因為我不能一個人憋著直到消氣為止……不管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點荒謬，總之做完這一切之後，我確實是有舒服一點。”
艾佳放開今陽，長嘆一口氣，然後拖過了另外一把椅子坐到今陽的身邊。
今陽從沙發上爬起來，爬到他的身上去，坐在他的腿上——
她希望艾佳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結實點兒，能夠承受得住他們兩個人的重量……她張開雙臂抱著艾佳的脖子，湊近了他的臉，親了下。
艾佳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今陽抱著他的脖子，將臉埋進他的頸脖裡：“我剛才其實很想直接來後台找你，安慰你輸了一把遊戲沒關係……但是他們都在說是你的錯，童謠又說其實和你沒關係，我信童謠的，就覺得這個時候要是跑來安慰你，就好像我也覺得是你的錯一樣——”
今陽斷斷續續地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
想了想後，保證——
“下次再被人家甩鍋，我一定努力趕快反應過來，而不是傻站在那給人當傻子似的瘋狂攻擊，嗯？”
艾佳嘆了口氣。
“你要當傻子也無所謂，”他慢吞吞地說，“反正我總在——幾次也好，幾十次也好，反正我總是會像今天一樣，直接在那些人的面前把你端走。”
“……”
“他們要罵就連我一起罵好了，”艾佳說，“總比你站在那背過本來不屬於你的鍋的好，大不了就是兩個人一起被罵，還可以分擔一下火力。”
今陽被“分擔一下火力”的說法逗笑了。
她被艾佳說服了——
他說過的，牽著她走，無論是巔峰的榮耀，還是上刀山、下油鍋……
他嘴上答應，記在心上，然後也做到了。
今陽蜷縮在艾佳的懷裡，此時此刻只覺得無比安心……剛才在台下，那一瞬間的茫然和錯愕此時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她抬起頭，看向艾佳的眼睛，然後捧著他的臉說：“你看，所以我說的是對的，有什麼事就是要一起面對——否則搞不好這會兒我們兩個都在生悶氣。”
“嗯。”
艾佳側了側臉，親吻她捧著自己面頰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掌心——
“你是對的，我不要你走在我的身後，我喜歡一轉腦袋，就看見你站在我身邊的樣子。”
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人，何苦來還要像是一個人似的學會自食其力？他們不需要，也沒必要獨自去面對任何事情——
有什麼事，就兩個人一起解決。
1除以2等於0.5，其實就是這麼一道小學生都懂的數學題而已。
……
艾佳的情緒在短暫時間內獲得了極大的安撫，所以在第三把比賽開始之前，他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小仙原本已經在聯繫賽事舉辦方通知下一把可能需要換替補中單愛殺上了，但是因為看著艾佳的情緒穩定，不像是會上去砸電腦的樣子……於是放下心來，把他叫過去叮囑下一把的戰術和注意事項。
不得不說，小仙喜歡這樣的隊員——
有什麼事，立刻就地解決，不影響比賽，也不給別人添麻煩。
……至於他用得什麼方法，誘惑這首唄誰安慰了，他一點都不關心：如果隊員戀愛對他本身是有好處的，能夠使一個性格如同脫韁的野馬似的年輕人得以收斂，那沒有問題，他四腳朝天同意這些小混球通通滾去戀愛。
——這也是YQCB戰隊至始至終沒有發佈“禁止隊員戀愛”條例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今陽在艾佳加入了戰術討論之後，站在身後觀察了一會兒，確認艾佳這會兒真的冷靜下來，她這才跟小仙打了個手勢，然後悄悄地退出了隊員休息室——
下樓，停車場給車子拍照。
報警。
等警察來後再，上樓，找到保衛室，要求調監控。
確認劃她車的人就是那個戴著口罩的，神神經經的暴躁女人，剩下的就是交給警方，然後聯繫保險公司，商討損失，定價。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反正這錢今陽不準備往外掏一分錢……
要怎麼噴漆還是修補，要花幾千塊還是幾萬塊，她一點都不關心，反正最後，都由做這件事的人來承擔。
做完一切之後，再回到樓上比賽場地，YQCB戰隊和CK戰隊的比賽已經接近尾聲，YQCB戰隊大優勢並且一路高歌猛進——
今陽站在門口，看著遠處的大屏幕。
大屏幕下，艾佳坐在那裡，比賽台的燈光至上而下照在他的背上他帶著耳機，端坐在電腦跟前，全神貫注的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似乎是在飛快地說著什麼。
比賽似乎正在進入高。潮時刻。
不遠處，解說在激動的咆哮——
【教皇被勾，這波怎麼說——啊啊啊啊啊YQXB戰隊輔助閃現進人群風女開大，救下教皇！艾佳跟上，辛德拉推！】【咦！！！！！！！！秒掉了！！！！】【蝴蝶被秒掉了！！】
【沒了沒了，那這波估計真的沒了……】觀眾的尖叫聲，歡呼聲，掌聲響起，充數著整個比賽大廳。
【四十八分鐘四十五秒，CK戰隊一波拚死搏鬥，輔助完美開團勾住了YQCB戰隊的AD，奈何今天的YQCB已經不是昨天那個猶如一盤沙發的YQCB——他們是A組的王者，LPL的頂尖的隊伍！】【恭喜YQCB，恭喜A組小組賽順利收官！】站在門邊，身材修長的女人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斜靠在無人同行的門邊，微微眯起眼，看著不遠處電腦後面，少年蹦噠起來，滿臉笑容地摘下耳機，然後椅子後滑，與隊友擊掌——
不遠處，觀眾席位上的掌聲變得更加熱烈。
然而大概除了今陽，沒有人注意到，聚光燈下的少年其實在摘下耳機的一瞬間，習慣性地往周圍看了看……似乎在尋找什麼。
他在找什麼呢？
今陽：“……”
……我不要你走在我的身後，我喜歡一轉腦袋，就看見你站在我身邊的樣子。
少年的聲音彷彿在耳邊迴響，她抬了抬腳，高跟鞋扣地發出“噠”的一聲輕響，然後她垂下眼，彷彿下定了某個決心。
拿出手機，她撥通了一個電話，那邊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於是空蕩蕩的走廊裡，今陽聽見自己有些低沉的嗓音響起：“喂？是我，關於上次發的郵件裡說的事——嗯，我想好了……”
……
晚上，因為自己的車完全沒法開了，只好跟著YQCB戰隊的車回基地。
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氣氛不錯的晚飯，立刻就收到了警察局的電話，說是涉嫌劃車破壞私人財產的傢伙已經找到了，讓她過去協商解決辦法。
於是今陽和艾佳放下碗，打了個車直奔警察局。
……到警察局的時候，站在大門口就可以聽見裡面可以說是雞飛狗跳，非常熱鬧了——
一個穿著普通，看著像是普通工薪階級的中年女人，這會兒正隨手從警察的辦公桌上操起一個文件夾，拚命往另外一個年輕女孩兒身上抽打，一邊抽打一邊哭一邊罵：“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大學裡就教了你這些東西嗎？！好的不學，學著去弄人家的車！弄人家的車！”
年輕女孩站在那，一動也不敢動，旁邊幾個民警七手八腳圍上去全家，擋不住那個大概是年輕女孩母親的女人暴跳如雷地扇了她幾個巴掌——
“你怎麼變成這樣！天天上網不知道接觸什麼東西！你那麼厲害你自己解決問題，隨便劃人家的車，維修費幾萬塊——你以為家裡是印鈔票的嗎？幾萬塊錢，你爸和我得不吃不喝賺多久才有？！！！！”
那女人哭叫著，一邊跺腳捶胸——
“你怎麼那麼不懂事，你怎麼那麼不懂事！我真的要被你氣死了，這錢你自己賠！我賠不起！”
而作為被她推來推去，肆意抽打的對象，那個年輕的女孩就站在那低著頭，一聲不敢吭——
倒是和今天在比賽場那趾高氣昂地教育自己那副模樣截然不同呢。
今陽不著急進去參與團戰，只是抱臂立於門邊冷眼看著，也不上去阻止，也絲毫不見心軟。
艾佳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受不了這種吵鬧……一邊伸手從後蓋住今陽的眼睛一邊嘟囔：“哎喲我去，別看了，血腥暴力鏡頭，少兒不宜。”
今陽抬起手拍拍他的手，這才抬腳走了進去，直接無視了那對鬧得正歡的母女，把保險公司開的單子，費用之類七七八八的東西全部遞交——
今陽明確表示，可以和解，也可以不追究責任，但是必須賠錢，且一分錢都不會少。
今陽話語落下，聽見那個中年女人又是發出一陣窒息的聲音……她淡定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說了句“阿姨您歇歇來對下賬吧”，然後轉過頭，彷彿不經意地瞥了眼站在那沉默地年輕女孩。
今陽衝著她笑了笑：“艾佳在外面呢，他嫌裡面吵，不肯進來。”
語氣如此和藹可親。
也能遭人恨她入骨。
卻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姑娘看上去啞口無言，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著她，彷彿隨時都要被她氣得暈死過去……
如此這般。
整個賠償、和解過程雞飛狗跳地鬧到晚上接近十一點，今陽才走出警察局——出門前，今陽禮貌地感謝了值班看熱鬧的警察叔叔……畢竟被鬧騰了一晚上，誰都不容易。
艾佳走在前面，今陽想了想，三兩步上前，主動牽住了他的手……在後者有些莫名地低下頭看向她時，她抬起頭笑了笑：“夏季賽總決賽你要加油，贏了比賽，我有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
“不告訴你。”
“那車太貴了，刮一下噴個漆幾萬塊，你別鬧，我不開。”
“不是車。”
“你人都是我的了，還有什麼好送的——啊，我知道了，難道你要送我你陳家守護多年的祖傳基因……”
——啪！
“嗷！幹嘛打我？！”
“正常點行不行，小流氓！上哪兒把你撿回來的！”
“……三年前，垃圾桶邊。”
“……”
——啪！
“嗷！幹嘛又打我？！”
“因為你欠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