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不、要、跟、著、我。」

　　他說話的速度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來，像是許久都沒有說話過一樣。

　　她逗他：「如果我一定要跟著呢？」

　　「不、許。」

　　「打、你。」

　　「為什麼？」蘇溪堯饒有興致的望著他。

　　「鬼，都討厭。」

　　少女茫然，就在他楞住時，小孩像個炮仗一樣，猛地朝前面衝去，等蘇溪堯反應過來後，彼此間已經有了很長一段距離，她快步的朝前面跑著，可怎麽也追不上。

　　如果……她的速度能再快一點……

　　心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少女就感覺自己像是一團軟乎乎的棉花，毫無重量的向前面飄去，四周的風景飛速後退，前後不過幾秒，她就再次擋在了小孩的面前。

　　結合之前聽到的話，蘇溪堯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顫巍巍的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指尖兒，再瞅了瞅目光警惕的小孩兒……怪不得他一直都躲著，一個鬼跟在身後，能不害怕嗎？

　　少女抽了抽嘴角，特意軟著嗓音道：「我對你沒有惡意。」

　　他沒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她主動挑起話題。

　　小孩兒搖頭：「沒有、名字。」

　　蘇溪堯楞了楞，看著他一身髒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沒換過的衣服，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男孩和她一塊兒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是妥協了。

　　「跟我來。」

　　他走過田埂，來到了小樹林，鑽進一個等人高的山洞裡，熟練的拿出火柴和柴火開始燒火，再將手裡的玉米等東西扔進火裡開始烤。

　　「沒有、給你、吃的。」他說。

　　「不用不用，我不餓。」

　　蘇溪堯趕緊搖頭，瞧瞧這可憐的小模樣，她怎麽好意思再搶他的東西。

　　「你等我、一下。」

　　少女愣愣的點頭：「好。」

　　小孩鑽出山洞，消失在稀疏的森林裡，天空中皎潔的明月被烏雲遮住，山洞外變得暗淡起來，只有這一小片兒的火堆仍舊在劇烈燃燒，像是一座燈塔。

　　嗚！！！

　　狂風大作，伴隨著淒厲的哀嚎聲，在夜色中如厲鬼來襲。

　　少女揉了揉手肘，憂愁的看著火堆，小孩再不回來……玉米就要燒糊了，自個兒現在是個幽魂，都沒辦法拿出來，或許是聽到了她的心聲。

　　一個小身影，悄無聲息的竄了進來。

　　「你回來了。」

　　「嗯。」他點點頭，慢吞吞將手中的一團黑色霧氣遞過去，「給你的、晚餐。」

　　蘇溪堯：「這是什麼東西？」

　　「鬼。」

　　「 ！！！！」蘇溪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此時外面的烏雲消失，月光再次照射進來，她藉此看清楚了男孩手裡的那團濃鬱的黑霧，一張醜陋的臉委屈巴巴的擠成一團，小聲的啜泣著。

　　它奄了吧唧的求饒：「嗚嗚嗚……別吃我。」

　　「閉嘴、吵。」小孩生氣的捏了它一下，霧氣像是個軟軟的像皮球一樣，被捏下去，又彈起來，本就支離破碎的厲鬼這會兒更是慘兮兮的掉著眼泪，却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

　　本來有些害怕的蘇溪堯，不知爲何突然有點想笑。

　　「我不餓，也……不吃這個東西。」她伸出指尖，小小的戳了一下，冰凉凉的，手感竟然還不錯。

　　厲鬼：「嚶。」

　　小孩兒抬眸，眸光擔憂中又帶著些複雜，繼續把手裡的鬼遞過去：「吃、對你、有好處。」思索了一下，他繼續道：「補，不能、挑食。」

　　蘇溪堯：「…我真的不餓。」

　　吃鬼什麽的，太刺激了，接受無能。

　　小男孩定定的看著她，少女寸步不讓的堅持著，最後他率先移開目光，一把將手中的厲鬼塞到嘴裡，嘎吱兩下就吞進了肚子，接下來又一言不發的拿枝丫扒拉著火堆，找著自己之前扔進去的食物。

　　「給你吃。」他把東西都推過去。

　　少女還沉浸在剛才的厲鬼中，嘴角抽了抽：「不用了，我真的不餓。」

　　小男孩沒說話。

　　可蘇溪堯發誓，她絕對從他的眸光中看到了嫌弃，仿佛在說--你怎麽能這麽挑食呢。

　　蘇溪堯：「……」

　　冤枉，委屈。

　　經過了這一番折騰，時間已經很久了，月亮西斜，東邊的雲彩染上靚麗的橙紅色，太陽即將升起，她見小孩張了張唇，似乎在說點什麽，可她却什麽也沒聽到。

　　一片天旋地轉後，遠方小縣城的姑娘，突然睜開了眼。

　　而被獨留在原地的小男孩楞了楞，伸手抓了一下，隻摸到一把空氣，他下意識的抿了抿唇，自己往山洞裡面走著，將自己擱在一塊兒冰涼的大圓石上，開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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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堯堯，給三號客人點單。」

　　「哦哦！來了。」

　　蘇溪堯回過神來，拿起菜單走到三號餐桌，將菜單遞給來吃飯的一對兒情侶……昨晚的夢真實度太高，恍惚間，她都要以爲那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而且……雖然某些地方沒邏輯，可整個畫面却該死的順暢。

　　從頭到尾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餵！你今天怎麽了？一整天都神遊天外。」負責另一個區域的小姑娘凑過來，陪著她一塊兒將點好的單子給收銀員下單，「當心經理發現，扣你工資。」

　　「昨天做了個……噩夢。」她勉強的笑笑。

　　「你該不會又在想周俊的事吧？」

　　「啊？？」

　　「周俊這人我一看就知道他不老實，前幾天還在追你呢，現在就和劉美心攪和到一塊兒去。」小姑娘頗爲氣憤，「美心也是，和你還是好朋友呢，怎麽就這樣。」

　　「這個啊？沒事，我做噩夢和這是沒關係。」蘇溪堯搖了搖頭。

　　原主在這兒上班時，被一個同齡的男生追求，而這個追求時間，一共隻維持了六天，第七天他就和原主的閨蜜好上了，兩個人恩恩愛愛在一塊兒。

　　雖然她幷不喜歡那男的，可前一天還在追人，第二天就和別人在一起，未免有一種被戲耍了感覺。

　　連帶著和劉美心的感情都變淡了。

　　「真的沒事？」

　　「你放心好了。」蘇溪堯搖了搖頭，左右張望了一下，「對了，你知道經理在那兒嗎？」

　　「剛剛才從右邊走過去，大概去厨房催餐了，你找他做什麽？」

　　「我想辭職。」

　　話音一落，小姑娘的眼神就變得同情起來：「也對，整天和方俊、劉美心在一塊兒，心情肯定不好，辭職後你打算去那兒上班？到時候我去找你玩。」

　　「我打算先休息一陣兒。」

　　「也成，玩一段時間，爽歪歪。」

　　服務行業的人流動性很高，基本每隔兩個月，就會多兩張新面孔，蘇溪堯的辭職很順利，經理給她批下了條子，讓她再上班一個月，等招到新人後就可以走了。

　　一個月的時間，正好可以寫兩個小短文得到點錢。

　　還能在餐廳吃飯，省去一筆花銷。

　　餐廳裡的飯雖然是大鍋飯，可畢竟是專業的廚師做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西餐廳的工作分為兩班到，早班是八點到五點，晚班是四點半到十二點。

　　換班的時候，蘇溪堯感覺有人在看她，轉過頭去，又什麽都沒看到。

　　她換下工作服，去了舅媽家吃飯。

　　原主的舅舅是個木匠，專門給人打櫃子等家具，小縣城到處跑，這會兒正抱怨新工作離家太遠，在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裡。

　　不其然的，蘇溪堯想到了昨晚的夢。

　　那個小村子，又偏僻又窮。

　　舅媽依舊是老說辭，叮囑蘇溪堯多存點錢，別亂花，盡快找個男朋友結婚……

　　蘇溪堯'嗯嗯'的點頭，實際思緒早已經神遊天外，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今晚……還會夢到那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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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夜。

　　約莫快要下雨了，今天晚上是個陰沉沉的天氣，伸手不見五指，四周的森林變得如同一個個怪獸，張開大嘴，伺機而動，準備吞吃獵物。

　　蘇溪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脚尖輕點，就像一陣風一樣飄了過去。

　　她先去了農田，沒聽到人類的脚步聲。

　　猶豫片刻，她輕聲喊道：「小孩兒，你在嗎？」

　　一秒、兩秒、三秒。

　　無人應答。

　　少女挑了挑眉，根據記憶朝著山洞走去，走了約莫五分鐘，一點點金色的火紅色在遠方綻開，她面上一喜，快速的朝火堆飛馳而去：「你果然在這兒。」

　　小孩用樹杈插著一條魚，慢悠悠的烤著。

　　聞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沒吱聲。

　　蘇溪堯蹲下身子，和他一塊兒看著烤魚：「左邊糊了，趕緊翻面……太乾了，趕緊塗油，還有孜然和辣椒……啊對了，你去腥過了嗎？」

　　和唐寧齊住在一起久了，她也算是半個厨子了。

　　「沒有。」

　　「那會很難吃的。」

　　「還可以。」

　　蘇溪堯聞言露出憐憫的神情，這孩子也太可憐了吧。

　　「你爸媽呢？」

　　「死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非常的淡漠，不見喜悲，仿佛再說著和自己無關的話。

　　「……我爸媽也去世了。」少女乾巴巴的安慰著他，「但沒關係，我們可以自己生活，對不對？你怎麽可以離開這個村子，外面有福利院，專門收養你這種小孩兒。」

　　臥槽！她在說什麼？

　　這只是一個夢而已。

　　「不能出去。」經過了昨天的交流，他說話的速度提升了許多，「我是、怪物。」話畢，他轉過頭，那雙赤金色的雙眸，靜靜的看著她。

　　豎起來的瞳孔，如同黑夜裡的野獸。

　　如果這個人也被嚇到了……他要不要吃了她呢？他平靜的面容下，藏著不爲人知的念頭，可他很喜歡她的氣味，吃了好像有些可惜。

　　小孩兒有些糾結。

　　「什麼怪物？怎麼能這麼說呢？」蘇溪堯怒不可遏的拍地而起，「這只是因爲基因發生變异而導致的結果而已，一群土包子，還有的人天生藍眼睛金色頭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