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車裡的氛圍有點壓抑。

　薛亦森似乎心情突然變得不好，先是看了看車，然後頗為嫌棄地「嘖」了一聲， 再就是評價自己的衣服：「這是什麼品位， 怎麼這麼差？」

　蘇歡澤沒說話， 這衣服是他挑的， 當時薛亦森是試過之後同意了的。

　到了蘇家樓下，薛亦森看著公寓樓，遲疑了一會，才側頭對身邊的蘇歡澤說：「領路吧。」

　「哦。」蘇歡澤沉默地一個人從車裡拎著禮品， 領著大爺一樣的薛亦森進了樓內，進入電梯， 刷卡後直接亮起了26樓的按鍵， 電梯門打開， 步入其中，已經到了蘇家。

　這裡是一處複式房，26樓跟27樓都是蘇家的， 不過電梯不會在27層停留， 保留了一絲私密空間。下了電梯，就是換鞋的地方，兩個人換了拖鞋後，走到一個玻璃門前，蘇歡澤按了指紋後，門才打開。

　家裡的人早就在等待了，兩個人剛進去，就有人推著蘇歡瑤的輪椅來迎接兩個人了，看到他們之後，蘇歡瑤興奮地叫了一聲：「哥哥、嫂子！」

　聽到「嫂子」兩個字，薛亦森嘴角一抽，一副即將發飆的樣子。

　不過其他人都沒注意到，很熱情地帶著薛亦森進屋，途經走廊的時候，他的眼睛也在打量周圍，突然頓住了腳步，走到一側拿起了檯子上的一個瓷瓶，來回看了看，突然拋起來，又穩穩地接住，這動作利索得好似玩這種瓶子玩了千百遍。

　蘇歡澤看著他的動作，卻是心裡一空……那瓶子是蘇父的寶貝，別第一次來就砸了一件古董。

　「還挺講究的，北宋的玩意，汝窯花口雙耳瓜棱賞瓶，保存得還算不錯，不過花口有點缺失，釉色算正，不過嘛……不太好看，按這年的價，頂多賣個二百萬。」薛亦森評價完，就將這個賞瓶放回了原位，那不在意的態度，就好像扔了一個普通的玻璃杯。

　兄妹兩個人都還沒說什麼，就聽到了一道底氣十足的聲音：「喲，還懂古董，不過這話你可說錯了，我這個賞瓶正經花了五百萬拍來的。」

　說話間，一個四十餘歲的男人從裡間走了出來，頗為驕傲地介紹。

　不等蘇歡澤介紹，薛亦森就主動問好：「嗯，叔叔好。」

　蘇父答應了一聲，剛想歡迎，就聽到薛亦森補充了一句：「我看過一場拍賣會，有個比您這個還醜的賞瓶拍了八百萬，這些玩意，總會有外行買的，您還不算最賠的。」

　蘇父差點一句話沒接上來，於是只是干笑著回應。

　「呃……爸，他是……薛亦森。」蘇歡澤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也是第一次帶戀人回家，還顯得挺緊張的，結果一見面，就是這種情形，讓他有點慌，只能乾巴巴地介紹。

　「爸！嫂子長得好看吧！是不是比相片好看？」蘇歡瑤十分興奮地問。

　「嗯，是長得不錯，來來，別在走廊裡站著，進來坐。」蘇父還算客氣，算是個爽朗的人，模樣跟蘇歡澤有幾分像，不過在商場歷練過，沒有蘇歡澤的銳氣，而是圓滑的模樣，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

　還能看出來，蘇歡澤的身高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蘇父看起來也就183釐米到185釐米的樣子，跟薛亦森差不多，父子二人穿著一樣的拖鞋，蘇歡澤明顯高出幾釐米來。

　薛亦森也不在意，只是跟著他們進屋，不等人請，就自己坐在了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一副等待別人伺候的模樣。

　蘇父聽聞自己的兒子真的找了一個男朋友，還派人調查過薛亦森，薛亦森的直播他看過錄像，電視節目也看了，確實是個長得不錯的男孩子，而且性格爽朗，在烏煙瘴氣的直播圈裡，算是一股清流，不說髒話，不主動要禮物，所以不讓人討厭。

　但是，家世背景太差，對蘇歡澤沒有一點幫助。

　蘇父只是不想阻止蘇歡澤，蘇歡澤喜歡什麼樣的，就讓他找去吧，反正年紀還小，等以後……唉，以後再說吧。

　總之，在蘇父的眼裡，薛亦森就是一個長得不錯，還算是有點小聰明，能夠吸引十六歲的蘇歡澤的角色，不過是拿不出手的。以後就算是給兒子找男朋友，也不能湊合了，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不然啊，就是個攀龍附鳳的，他們心裡不舒服，別人也會議論。

　結果薛亦森來了，沒有伏小做低的樣子，樣子不慇勤，反而就像是來做客的普通客人，甚至，是一種「我願意過來，就是給你們面子」的姿態。

　而且，也沒什麼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像他們蘇家這樣，在市中心住著這種複式，整整佔了兩層房子的人，也不多見，家裡裝修也都極有檔次，薛亦森也沒有多看一眼的意思。

　蘇歡澤坐在了薛亦森的身邊，從茶几上拿了一塊糖，剝開糖紙，首先遞給了薛亦森。薛亦森瞥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才大爺一樣地張開嘴，示意蘇歡澤喂他。蘇歡澤老老實實地喂了糖，才自顧自地吃了一塊。

　「我叫你亦森可以吧？」蘇父坐在了單獨的沙發上，主動跟薛亦森說話。

　「您隨意就好。」

　「平時都是一個人過年嗎？」

　「嗯，這些年是這樣的。」之後幾年就很熱鬧了，一個春節得陪幾個「女朋友」，很忙的，只是不知道沒出息的十六歲的自己，是不是就準備耗在這個傻呆呆的蘇歡澤身上了。

　「以後過年沒意思了，就來我們家，我們家歡迎，畢竟你是阿澤的好朋友。」

　「如果能夠持續交往的話，自然是可以的。」薛亦森依舊回答得不冷不淡。

　一邊的蘇歡澤突然蹙眉，補充了一句：「會持續交往的。」

　蘇父看了蘇歡澤一眼，見自己兒子那個樣子，明顯就是已經完全投入進去了，遲疑了一會，才繼續跟薛亦森聊天，不過大多是客套，詢問平時有沒有什麼興趣愛好。

　過了能有半個小時，門外進來了兩個人，是一男一女，女人要比較成熟，身材高挑，穿著講究，明明年近四十的年紀，卻風韻猶存，能夠看出來是個很注重保養的人。

　身邊是一名溫潤的男生，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樣子溫潤如玉，沒有蘇父、蘇歡澤那種強大的氣場，整個人都是柔和的。他的頭髮有點卷，十分蓬鬆地搭在頭頂，臉部線條柔和，眉眼都是正常的，十分端正，有種小帥氣，卻並不如何出挑。

　這個時候，蘇歡澤跟薛亦森介紹：「我媽和……哥哥。」

　薛亦森立即站起身來問好，笑容自然，眼睛在蘇歡顏的身上打了一個轉。

　「瞧瞧我，非覺得家裡的東西不全，想著不能怠慢了，就拽著阿顏去買東西了，沒想到就錯過時間了。」蘇母笑容和藹地解釋，快步走到了薛亦森的身前，來回打量，然後感嘆，「真帥，難怪阿澤這麼喜歡。」

　蘇歡顏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傭人，同樣微笑著走過來，說了一句：「幸會。」

　蘇母明顯要比蘇父還能聊天，幾個人坐下之後，蘇母最為活躍，擠開了蘇歡澤，坐在薛亦森身邊，拉著薛亦森的手問這問那，那叫一個親切。沒一會，星座、生肖、生日、身高體重等等消息，全被問了個遍。

　蘇父時不時會插幾句話，蘇歡瑤興奮地跟著回應。

　蘇歡澤一向安靜，現在也是這樣，蘇歡顏則是坐在一邊，一直在笑眯眯地聽著，表情真摯，真摯到……從他的眼神裡，讀不到任何情緒，沒有不耐煩，沒有好奇，甚至沒有雜質，從他的眼神裡，看不出任何的信息。

　薛亦森也算是人場的老油條，看得出，蘇父對他的態度，就是在應付，完全是覺得自己是兒子的玩伴，沒有多上心。蘇歡瑤跟蘇母倒是真的很喜歡他，不過，蘇母還是有所權衡的，問這麼多信息，就是想多瞭解他，以此判斷他和自己的兒子是不是真的合適。

　至於蘇歡顏，他倒是罕見地看不出什麼來。

　對於弟弟找了一個男朋友，還帶回家來，這個人沒有任何的表現，不好奇，不高興，還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估計十六歲的自己，是搞不過這個蘇歡顏的。

　到了後期，蘇母張羅著要親自下廚給薛亦森做飯吃，蘇父則是拉著薛亦森，說什麼要教薛亦森下國際象棋。結果，他們以極限的快速度，短時間內下完了兩盤，蘇父被徹底秒殺。

　蘇父看著棋盤沉默了一會，搬來了救兵，讓蘇歡顏救場。

　蘇歡顏的下棋水平明顯要比蘇父強很多，這是薛亦森明顯發現的。不過，再厲害，也不是他這個馬上七十歲的老人家的對手，兩個人廝殺了一段時間，蘇歡顏就敗下陣來。

　蘇歡顏笑著感嘆：「技不如人啊……你的棋下得很不錯。」

　「你的大局觀差了點，總是將視野侷限在一個地方，所以會被壓制。」薛亦森頗為無聊地玩著棋子，看著蘇歡顏展現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嗯，多謝你的建議。」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表情，眼神裡都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薛亦森也不再觀察他了，伸了一個懶腰，扭頭問蘇歡澤：「你要來嗎？」

　蘇歡澤看著棋盤撇了撇嘴，遲疑了一下，才說：「我帶你參觀一下。」

　「好啊，我要去你房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