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汲洪冷哼:“還不到你該知道的時候,這點耐心都沒有,日後怎麽成大事?”
方之助垂眸,笑了笑,唇角皆是諷刺:“還以為處處體貼,事事周到,努力爭上遊,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卻原來,我也只是別人網裡的工具啊。”
葉白汀有所感,看向江汲洪:“江大人想說了?”
江汲洪理都沒理他,似乎對他非常不滿,身上氣勢變化,不再是先前隱忍與少言,變的鋒戾,變的強悍,目光掠過廳堂,最終落在仇疑青身上,隱有血殺之氣:“指揮使確定,這些事要我在這裡說?”
這是認了!
但光看到他臉上冷笑,葉白汀就確定,這老狐狸不一定會配合,想要從他嘴裡掏出東西,且有的磨。
仇疑青不可能怕,表情比對方還要穩:“自要換個地方。”
江汲洪目光陰陰:“我不去詔獄。”
仇疑青冷笑:“你倒是想。”
“美的你!”申薑直接帶著鐐銬過來了,“你以為詔獄是誰想去就能去得了了?你得先把東西交代完,配合錦衣衛指認簽押,定了罪才能移送呢!”
當他們北鎮撫司是那種辦事隨便的地方麽,什麽都隨心所欲的亂來!
江汲洪涉及的東西太多,三皇子心腹,但凡交代出一點,都可能是軒然大波,他可能會說謊,北鎮撫司卻不能不重視,過程中可能會牽扯到指認組織裡的人,或者指認什麽地址,需要召他人到北鎮撫司來對質配合,關到詔獄深處並不方便,北鎮撫司對於各類情況都有預案,江汲洪這種,有專門關押的地方。
至於魏士禮,殺人行凶罪名屬實,證據列堂,物證人證口供無一不缺,肯定是直接押往詔獄的,稍後有任何案件相關細節補充,他也需隨時接受提調。
“那我呢?”
方之助看著仇疑青乾脆利落的安排了吏部二人,微微蹙了眉:“也要留在這裡,關起來麽?倒也不是不可以,總歸耽誤幾天公務,還是會放我回去。”
仇疑青眉骨清肅:“北鎮撫司不無故押人。”
這樁命案裡,包括牽扯出來的烏香鏈條,官位買賣,方之助都若即若離,的確有嫌疑,可錦衣衛也的確沒有找到有關他的任何證據,他非殺人凶手,只是腦子靈透,對一些事猜測明晰,有意引導,他也並未真正參與烏香買賣和官位買賣,所有找到的證據鏈,包括諸多細節,都未有他的痕跡,就算那些過過他手的文書流程,也大都是在江汲洪授意下,魏士禮要求算計中做的。
正如他所言,他的確知道點東西,卻並未觸及真正核心,好像真就是在三皇子組織考察階段內,很多秘密並沒有向他開放。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犯了罪,北鎮撫司當然沒理由扣押,稍後請他至偏廳,就自己知道的事,對本案細節做些補充,就可以離開了,只是短時間內不得離開京城,錦衣衛有任何後續問題,都會提調問話。
方之助懂了,拱了拱手:“若指揮使對在下官不放心,盡可派人監視,有任何問題,下官都會配合。”
葉白汀心說短時間內當然要重點關注,三皇子組織不可小覷,他總覺得方之助的存在有些微妙,可能藏著什麽東西沒說,稍後會引來更多波瀾也不一定。
接下來就是兩位廠公了。
案子已問完,仇疑青和申薑的活兒卻沒完,接下來有一大堆要忙的事,葉白汀便站起來:“我送兩位廠公?”
“不用不用,少爺留步,留步——”
“路咱家都識得,自己溜達著就出去了——”
富力行和班和安臉上帶著和善笑容,客氣的不得了。
二人視線悄悄掠過後面的仇疑青,看看眼前的葉白汀,再一次深深了悟,北鎮撫司不能惹。指揮使固然厲害,遠能戍邊安邦,近能破案緝凶,少爺也很厲害了,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瘦的跟普通少年郎沒什麽區別,可清澈眸底映的是人心善惡,腹內回轉的是迎凶對峙之計,還有一手鬼斧神工的剖屍絕技,有什麽事他看不透,破不開,平不了?
哪怕這兩個人沒什麽特殊關系,抱不到指揮使的大腿,抱到少爺也夠本了!
瞧著四外已經忙碌起來,錦衣衛們跑前跑後,沒人關注這邊,富力行悄悄拉了葉白汀,低聲說話:“少爺有沒有考慮過……以後的路?”
葉白汀眨了眨眼,沒聽懂:“以後?”
富力行笑的熱情極了,視線滑過他腕間的小金鐲:“您看您現在,還是戴罪之身,帶著這小鈴鐺,去哪裡都不方便不是?不管您以後想在哪,想幹什麽,多個朋友多條路,我們東廠背後站著宮裡娘娘呢,咱家那主子,您知道的,厲害,有手腕,若是她想護一個人,萬萬沒有護不住的,這多年過去,也當得起財大氣粗幾個字,這每日珍玩,山珍海味……少爺您考慮考慮?”
班和安就笑了,還是相當有嘲諷意義的那種冷笑:“少爺聰慧,富廠公這話就別拿出來唬人了吧?這皇城裡,娘娘們不停爭寵,往上爬,圖的是什麽?當真是皇上的寵愛?色衰愛弛,有些東西留不住的,真正穩的,唯有位份,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上頭變了天,后宮娘娘們哪怕為了避嫌,也得往外走,誰能自始至終坐在宮裡頭?”
當然是太皇,太皇太后這樣的人物了!
他意味深長的說完,點透,衝葉白汀拱了拱手:“長樂宮早已日暮西山,咱家覺得,還是別湊這個熱鬧的好,少爺不若考慮考慮我西廠,有正經破案之責,活兒還輕省,您要閑了,有的是事隨您辦,您要累了,莫說珍玩海味,這往後的好日子,長長久久呢……聽說你父親的案子,到現在還沒個準,太皇太后在位多年,對很多老人也熟,定能幫得上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