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汀知道自己字寫的不好,對好看的字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向往,不管別人為什麽秀,只要好看,他都不吝讚美。
仇疑青滿意了,淡淡嗯了一聲:“你若想學,我可教你。”
葉白汀:“……還是不必了。”
練字可是很辛苦的,需要很長時間,很多毅力,他對此並無執念,也沒覺得太丟人……醜就繼續醜著吧。
仇疑青挑眉:“嗯?”
葉白汀:“我不喜歡練字,要是被笑話了,你就幫我寫。”
意料之外的答案,仇疑青卻沒有不高興,反而有一種隱秘的,被依賴的滿足感。小仵作那筆小肉狗爬的字不見外人,也挺好,以後所有需要小仵作落筆的地方,都用他的字……
“記住你說的話。”
葉白汀點著頭,重新翻起被他扣過去的小像,放到小幾上,認真審視:“你認得應溥心的字?”
仇疑青:“查過,有印象。”
“那畫中人呢?可知道是誰?”
“時間太短,尚未可知,不過——”
“此女一定是應溥心心中牽掛,思慕之人。”葉白汀看著小像,“是誰呢?畫中只有背影,最明顯的就是纖腰和紅裙,如此紅的熱烈的裙子,誰喜歡穿?”
“盧氏!”
申薑解決完個人問題回來,在外頭洗了手,還沒乾,就去抓那盤明顯為他留著的卷餅,一邊吃一邊說話:“死者妻子盧氏,出嫁前最喜歡穿紅裙子,還有大夫人,聽聞當年名滿京城閨秀圈,靠的就是一身如火如荼的石榴裙,不過嫁到應恭侯後,二人都不怎麽穿了,外頭漸漸淡忘,到今天幾乎沒什麽人提起了。”
葉白汀:“不穿了,為什麽?”
“不知道,”申薑啃著餅,聲音有些含糊,“可能突然就不喜歡了唄,就我媳婦,喜歡的釵環裙子,每個月都要變花樣,女人的心思,難猜的緊呢。”
葉白汀卻感覺不大對勁,‘喜新厭舊’這種情緒每個人都會有,喜歡了很久的東西,到了手突然不喜歡了,類似之事經常發生,可對於顏色的偏好,是人在成長過程中積累的審美選擇,很難突然不喜歡。
仇疑青:“紅色熱烈,奔放,過於豔麗,灼人。”
葉白汀:“嗯?”
仇疑青:“它並不適合貴圈夫人。”
葉白汀發現自己還是有思維定式,偶爾會忘了身外環境,這裡絕對不是人人平等的時代,有些規矩制度非常嚴苛,剛才他沒想到,仇疑青一點,他就明白了。
大夫人為什麽不再穿紅裙,因為不夠端莊,她是世子夫人,將來還會是侯夫人,身為宗婦,掌理中饋,自得穩重知理,讓別人挑不出錯。為了這個位子,有了這個身份,個人喜好總是要為其它東西讓步。
“三夫人可不是宗婦,不用管事,為什麽也不穿了?”
死者在外頭沒什麽好名聲,又是庶子,盧氏身份所限,需要交際的場合並不太多,本身也是個性格張揚之人,看起來不像怕別人說嘴,為什麽也改了習慣?
她為的又是什麽?
申薑啃完了卷餅,長聲感歎:“這深宅大院的事也太亂了,感覺誰都不對勁,這個在外頭有相好的,那個有心上人……”
葉白汀也想跟著歎氣:“我感覺……我們看到的東西還是冰山一角,前面或許有更亂的,理不清的人物關系。”
申薑呆滯:“這都不夠玩了,還有?”
“希望我想錯了方向吧,”葉白汀看向仇疑青,“你之前提起了兩個人,二老爺應溥心,和這家的大姐夫,應白素丈夫,兩個人都是死於意外,怎麽回事?”
仇疑青:“應溥心是淹死的,四年前夏天,京城經歷過一場暴雨,雨勢極為險峻,他滑下河堤,再也沒能上來。應白素丈夫叫史學名,死在盜匪手裡,盜匪綁架了他,索要贖金的過程出了問題,最後撕票,將人推下了懸崖。”
“等等,”葉白汀感覺有些微妙,“一個在大雨裡淹死,一個推下懸崖,屍體呢?‘死亡’這個結果,可能確認?”
仇疑青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京城很少有那種程度的暴雨,當時死了很多人,大雨過後,河水褪淺,多具屍體上浮,時間已過去很久,屍體膨大腐敗,面目難以辨認,只能憑衣服認人。”
葉白汀眯了眼:“只能認衣服……史學名呢?”
仇疑青:“盜匪防心很重,將史學名帶去了人煙罕至的險崖,往下,是陳屍谷,當地人嘴裡的亂葬谷。”
這種地方一聽就知道有問題,葉白汀問:“可是環境極為凶險,不管是人是獸,一旦出了意外,都屍骨難尋的那種?”
仇疑青點了點頭:“谷底都是骨頭,人骨獸骨都有,當時事發在夏天,官府已經非常努力,但從確定盜匪行為,到克服困難下到谷底,仍然過去了很久,四周骨頭倒是多,就是沒有人形,他們只能憑衣服和附近的配飾辨認,哪一具骸骨是史學名。”
說完,他又加了一句:“應恭侯府地下暗道,也是這個時候挖的。”
“等等,”葉白汀再一次抓到重點,“史學名遭遇盜賊綁架撕票,和應恭侯府有什麽關系?難道他是在應恭侯府被劫走的?”
仇疑青:“正是。”
葉白汀靜了一瞬:“……所以婆家才對應白素更加不滿?因為兒子是在應恭侯攤上事的,她認為應恭侯的人對此有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