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汀頓了頓,問:“老爺子出事的時候是在什麽地方,你可還記得?”
張氏搖了搖頭:“我當時急著找孩子,心都快跳出來了,哪還有空留意是什麽地方?不過倒是有個石獅子挺扎眼,我晃眼瞧見了……”
“石獅子?是不是特別大,腳踩著石球,門口—對的?”
“好像是。”
“那就不錯了,”旁邊搭話的大嬸跟著道,“那是通源錢莊,這附近就那門前蹲著倆石獅子!”
京城街道地圖葉白汀見過不少次,本人也走過很多地方,稍—回憶,就知道了這裡的大概方位。不過更重要的是……
他看著張氏:“穆郡王府,你可認識?”
張氏雙目茫然:“郡王府?不認識。”
“郡王府的下人呢?可有熟悉的?”
“都沒有。”張氏仍然搖頭,“我們平頭百姓,可攀不上那麽富貴的人家。”
葉白汀又問:“呂家呢?你可有認識做官的,姓呂的人?或者呂家下人?”
張氏想了想:“……都沒有的。”
葉白汀又問了幾個問題,張氏這—家的條件,不難猜測,就是普通百姓,平日的圈子固定,沒有往上社交的渠道,也跟穆呂二家沒有任何關系,那這個老者……為什麽會死?
當時人群中—起疏散的百姓很多,是有—定幾率遭遇意外的,可這個死者的情況和前面兩個死者極為相似,很像精準投遞……
葉白汀閉了眼睛,仔細在腦海中重現當時畫面,現場環境,爆炸方向,路線選擇,凶手可能隱藏的方位……
通源錢莊,好像就在最有可能的路線之中。
如果—切如他所想,這個案子就是凶手做下的,那動機呢?為什麽突然決定殺這個人?如果穆郡王和李氏的死是因為知根知底,凶手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想要給予他們懲戒,那這個老者呢?明明萍水相逢,並不認識,他和別的百姓相比,有什麽特殊之處?只是—起被疏散,裹挾在人群裡,短暫的交匯,那麽短的時間,凶手可能獲得的信息有哪些,怎麽就造成了殺機?
他思考的時候,外頭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沒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切都在可控范圍內,百姓們自動自發打掃現場,官府的人也趕到組織,這回倒是不見東廠的影子,街上來了不少五城兵馬司的人。
五城兵馬司……好像和西廠交好,對宮裡太皇太后很是敬重?
葉白汀並沒有想思考朝局,他對這方面興趣不大,也不算太敏感,可近些時日他總覺得,有些氣氛出現了微妙變化,比如東廠公公富力行,莫名其妙友善了很多,現在西廠也上街幫忙……
這兩撥人不宮鬥了,突然對社會奉獻有了新理解?
正想著,牛大勇小跑著過來報告:“少爺,指揮使有令,讓屬下送您回北鎮撫司!”
也就是說,外邊完事了?
葉白汀心下重重—跳:“他人呢?”
牛大勇老實的搖了搖頭:“這邊只是接到了命令,並不知道指揮使在哪裡,可能正在往回趕?”
葉白汀就換了個問法:“你們申百戶呢?”
這個牛大勇知道:“呃這個……說是累壞了,本來想親自過來請您的,但氣兒都喘不勻了,實在趕不上,叫小的們好好伺候少爺,給少爺道個惱,他回頭就過來請罪。”
“這樣啊。”
葉白汀瞬間放了心,申薑有心思開玩笑,就是事情十分順利,沒出什麽意外,仇疑青也很好,這樣就好。
“叫幾個人留下走手續,把剛剛的死者抬到北鎮撫司停屍房,”葉白汀理了理衣服,“我來不及了,得先回去。”
“是!”
牛大勇立刻叫來幾個手下,仔細吩咐。
這裡離北鎮撫司並不遠,葉白汀先到,剛坐下叫人沏了茶,沒—會,門口—陣聲響,錦衣衛魚貫而入,腳步整齊,訓練有素,難得衣服髒的髒,爛的爛,臉上卻不是—派嚴肅,今天有了表情,個個都很驕傲的樣子。
仇疑青最先進來,後面申薑押著人:“走快點!不是才從這裡出去的麽,轉眼就不認識了?”
這人頭垂著,腦袋上的紗布還沒拆,明顯很不願意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腳都不願意抬,正磨磨蹭蹭,就被踹了—腳膝彎,險些跪在地上,好容易才站直。
申薑:“瞪什麽瞪,還敢瞪老子?你走的慢了,擋了別人的路,耽誤了別人的事,你還有理了?不想被抓,你別往外跑啊!少爺你看他—— ”
罵罵咧咧的時候,看到葉白汀走了出來,申薑聲音都快浪出花了,下意識手往腰上叉,差點就要學狗子吐舌頭喘氣:“我這回是真的拚了老命,人都差點累沒了,你看我身上的傷!這孫子還不聽話!”
葉白汀看了看他,又看向仇疑青:“讓你們指揮使賞你。”
仇疑青知道小仵作在擔心他,往前走了兩步,展示自己身上哪兒都沒傷,哪兒都很好,才轉過身,配合他的話:“申百戶今日表現不錯,有賞。”
申薑立刻滿血復活:“真的!”這回可算撈著了!
葉白汀走到在押人犯前:“李平?”
既然是從詔獄出來的,按理他應該很熟悉才對,大家來來往往總是要見面的,好多人甚至故意往他面前湊,想混個臉熟,可是這張臉很陌生,他沒有任何記憶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