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百戶腦子裡各種跑馬的時候,兩個小姑娘已經被引上堂前,規規矩矩行了禮。
葉白汀指尖滑過桌上紙頁:“鞭子和匕首,哪來的?”
鄭白薇眉眼沉靜:“讓下人采買的。”
朱玥就有些不客氣了:“我們女孩子,不能備些工具防身麽?”
“你的?”葉白汀看看鄭白薇,再看看朱玥,“還是你的?”
鄭白薇:“我們的。”
朱玥:“我們住一起,王府裡有給薇薇準備的客院,但她根本沒去過,我也不許她去,我的房間就是她的房間,我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她也一樣。”
葉白汀微頜首:“既是備用防身,鞭子和匕首是早就購置下的,放了很久?”
朱玥仍然很警惕:“自然得時時備著。”
“這樣啊,雖排查起來有點麻煩,指揮使仍然找到了——”
葉白汀看著朱玥,視線清澈明亮:“你喜歡騎射,也喜歡舞鞭,為此專門尋了師父學鞭法,你房間裡的鞭子,長短,大小,質地,壓花,哪一柄配哪一匹馬,哪一柄套哪一身騎裝,你都如數家珍,經年下來,你的審美不允許你隨隨便便買柄鞭子,,錦衣衛在你房間裡找到的那柄鞭子,紋路如何,工藝如何,壓花是否新製……你想想,是否一點漏洞都沒有?”
朱玥突然眼神一顫,不對,有的!
她挑鞭子的時候下意識做出了選擇,當時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可現在被刻意提起,她突然想起那柄鞭子的質地,配色,還有壓花……每一樣元素都算不上新,可結合在一起,之前市面上根本就沒見過!
“是近日才買的吧?”
葉白汀慢聲道:“一個個死者出現,案件發生,你們並不知道凶手是誰,心中各有懷疑的對象,又不敢問,就選擇幫忙遮掩,甚至買下了這些東西……為了轉移錦衣衛的視線,對麽? ”
“你懷疑是你母親做的,但若你問,她肯定不會告訴你,還會叫你不要多想,不要管,”葉白汀先看向鄭白薇,說完轉向朱玥,“你懷疑是你小姨,不管什麽原因,你不想她有事,不希望她被發現。”
朱玥:“才不是,這就是我們的東西,恰巧買了而已,跟她們沒關系!你不能就因為我們的關系近,僅憑這一點可疑,把人指為凶手!”
鄭白薇輕輕拽了下手帕交衣角,微不可查的搖了下頭。
鞭子已經被發現,那她們之前故意引導錦衣衛的證詞自也被拆穿,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並沒有意義。
朱玥唇角抿了抿,惱怒還是惱怒,卻也不再說話了。
“不必緊張,你們的長輩方才已經招了供。”
葉白汀看著鄭白薇:“容凝雨是你生母,你一直都知道,對麽?”
鄭白薇怔了一下,才慢慢道:“……小時候並不知道,也沒怎麽見過面,我娘並沒有刻意隱瞞,當我長大懂事,知道了一些家裡之前的事,有一些疑問時,我娘就都同我說了。”
朱玥將鄭白薇拉到自己身後,瞪著葉白汀:“你幹什麽?問案子就問案子,說這些過去的事做什麽!”
“沒關系的。”鄭白薇拉開朱玥,繼續道,“人生有很多遺憾和錯過,沒有人能走回頭路,容班主是個很好的人,當年可能只是不得已,是我們沒有緣分。”
但人跟自己有血緣的人總是難免親近,何況生母,她並不否認,她對容凝雨,有一份孺慕之思。
葉白汀:“那你可知道你的生父是誰?”
“知道。”
“恨不恨他?”
“談不上,”鄭白薇眉目寧靜,沒有半點緊張不安,“我甚至不算認識他,在我記事的時候,他已離世,糾結這些,毫無益處。”
葉白汀心底讚賞,的確是個很通透的姑娘:“你叔叔——就是你的養父,鄭弘春,你恨不恨他?”
這一次鄭白薇回答的很乾脆:“恨。他總是打我娘。”她的聲音平穩又乾淨,並沒有帶著很多波瀾,可內裡的濃濃心疼,根本遮掩不住,“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該被這麽對待。”
屏風之後,馬香蘭緊緊咬著唇,眼眶濕潤。
“所以你敢於保護你的母親,對麽?”葉白汀道,“魯王府掛白時,我見你拿了鞭子。”
鄭白薇也並不否認:“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娘以後再不會受到傷害。”
“特別憤怒的時候,有沒有手指顫抖,心生惡意,想要殺了他?”
“有想過,但我不會這麽做。”
鄭白薇抬頭:“我娘和容班主都教過我,世間有很多苦難,沒有人一輩子順風順水,被人欺負時,會難過,會憤怒,這些都是正常的情緒,人人如此,可我要做的並不是衝動行事,我要學會用自己的腦子解決問題,讓自己勇敢,讓這些欺負人的人付出代價,自食惡果,偶爾壞一點沒關系,但有些事,一定不能做。”
葉白汀:“那你覺得,你娘和容班主,會對這些壞人動手麽?”
鄭白薇這次沉默了很久,都沒說話。
葉白汀:“你會擔心她們吧?”
鄭白薇眼睫顫動,嘴唇抿的緊緊。
朱玥看不過去,再次護在手帕交身前:“不許你逼迫她!她家的事,憑什麽非得宣揚的人盡皆知?”
葉白汀看著她:“你很講義氣。”
“女孩子就不能講義氣麽!”好像被人這麽說過很多次,朱玥漂亮的眸底燃著火,“薇薇也很護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