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魔域換了主,崔家家主崔治上位後,著手整治魔域,一時間竟有繼往開來之勢,讓修真界眾人栗栗自危。之後崔治宣稱,只要修真界有賀雪真在一天,他就不會對修真界出手。
這話聽著荒誕,原本沒多少人信。但魔域日漸豪奢強悍,崔治卻一直約束有加,不曾縱容魔族在修真界胡作非為,漸漸地,眾人便只能接受了。
畢竟以魔族如今的實力,修真界與之一戰,只怕是兩敗俱傷,魚死網破。
然而,魔域情況究竟如何,只有這些魔族修士們最為清楚。他們魔主時醒時瘋的,瘋的時候,總念叨著道侶道侶,說些顛三倒四的瘋話,四處去尋摸寶貝,尋不著就搶,弄來了,全堆在大殿裡,說是要送給道侶。這還算好一些,清醒的時候更可怕,陰沉沉垮著個批臉,成天一副死了老婆生無可戀的樣子,誰敢觸他眉頭,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魔族們甚至覺得,與其這麽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至少算個解脫。
司徒恆星便是阿鶴,司徒清歡恢復記憶後,司徒霓和賀雪真商量,是時候把身世告訴阿鶴了。司徒清歡卻說,賀雪真也養育了阿鶴,若是讓阿鶴認回自己,豈不是對不起賀雪真。
三人爭執的話被阿鶴聽了去,這才知道了真相。阿鶴修行入門皆是由司徒清歡引領,將他看做師尊一般,現如今師尊變成了親爹,倒也沒那麽難接受,只是他從小就愛親近賀雪真,不想改口。
賀雪真無可無不可,阿鶴從小便是司徒霓與司徒清歡撫養得多些,他性子不苟言笑,這孩子非但不害怕,還樂意親近他,所以才漸漸與阿鶴有了感情。
阿鶴既然不願意改口,他也舍不下這段緣分,便索性做了阿鶴的乾爹,仍將阿鶴當兒子看待。
他十年過一次生日,這已經是第五次了,魔主的賀禮也送了五次,盈宿派的弟子已見怪不怪,收了禮,將幾位魔族修士請進山門,便前去向賀雪真匯報。
賀雪真正和司徒清歡互相喂招,聽見這事,表示知道了,便讓人退下了。崔治第一次送東西來時,他叫人退了,魔域換了批人,又把禮物送來,隻說他若是不收,回去便要被崔治殺了,再換人來送。賀雪真不想與崔治來來回回地糾纏,索性隨他去了。
司徒霓站在一邊,聽說崔治又送了禮來,心情複雜。崔治一直以為阿鶴是他和賀雪真的兒子,所以才待阿鶴這般鄭重,若是他知道這孩子跟賀雪真沒關系,不知道會是什麽心情。
老實說,司徒霓覺得崔治有點可憐,四十年前快要到賀雪真魔毒發作的時間時,崔治又來找他。賀雪真的毒十年發作一次,若是這次不發作,他定然會知道毒已經解了。
崔治不想讓賀雪真知道這事,讓司徒霓找趙鬥衝商量,趙鬥衝練了粒丹藥,聲稱這是魔毒的解藥,賀雪真服下後,魔毒果然不再發作,便信以為真,其實一直不知道崔治究竟為他做過什麽。
司徒霓知道,賀雪真和崔治之間,有著刻骨銘心的過去,所以不曾勸他原諒崔治,隻說賀雪真若是有了喜歡的人,他可以跟賀雪真解契成全。但賀雪真說他已入太上忘情之道,斷無陷入情愛的可能,現在這樣也挺好。
賀雪真這一世活了一千多歲,沒有了魔毒,他修行也順利許多,成功在八百歲時進入大乘之境,此後修為停滯不前,他明白,他是下凡來歷劫的,天道不可能讓他飛升,他於修行一事上沒有執念,索性把時間精力用來陪伴親友,探索秘境,遊歷山川。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仙逝後,鎮守魔域近九百年的魔主,也追隨他而去。
大楚朝昭明十八年三月,鎮南王起兵造反,勢如破竹,不過六個月便殺至京城。攻城三日,皇城告破,京城一片混亂,鎮南王佔領皇宮,與宮中的太后母子重逢,於禦花園內大擺宴席,犒賞三軍。
三天前,廢帝賀雪真被人擄走,關押在京城某一處莊園內。此時他聽著不遠處皇宮內宴飲歌舞聲,已經三天沒吃飯,餓得渾身無力,正躺在柴堆上思索著,究竟是誰把他擄來,又該如何逃走。
就在這時,柴房的門開了,兩名壯漢走了進來,步態中帶著幾分醉意。一人蒲扇般的大手撈起賀雪真,狎昵道:“這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雖然是個草包,但你別說,這模樣身段,比戲園子裡的角兒還讓人上火。”
“主子讓我們抓人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你悠著點兒!”
“怕什麽,你當主子把這位抓來,是要好吃好喝地供著他的?不過是為了折辱他罷了,這事咱們提前替主子做了,他非但不會怪罪,還要獎賞我們!”
賀雪真皺起眉頭,忍耐著壯漢滿身的酒氣,問道:“你們主人是什麽人?”
壯漢嗤嗤笑道:“陛下想知道,先陪咱們快活一宿。”
兩大漢撲上來撕扯,賀雪真掙扎扭打,那醋缽大的拳頭登時落在頭上身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酸水反湧。
就在這情勢危急之時,兩名大漢忽然軟倒在地,賀雪真喘著氣,眼前金星直冒,渾身酸痛難忍。
一個愉悅的聲音高高在上:“賀雪真,你可真是狼狽。”
賀雪真抬起頭,眸子勉強對焦:“……崔治?”
崔治身旁幾人放倒壯漢,拖到一邊丟開。
崔治是他的男後,兩人大婚已有八年之久,但是三個月前,他失蹤了。然後前方戰線傳來消息,鎮南王的軍師,除了那位料事如神的鳳律,還多了一名與皇后面貌肖似的年輕男子。
縱然兩人之間已是同床異夢,相敬如冰,賀雪真也不敢相信崔治真的會背叛他。但此後出現越來越多的證據,全都指向早在四年前,崔治就在不斷向鎮南王傳遞消息。
真是諷刺啊。
想到這個人也曾與他耳鬢廝磨,親密無間,便覺得崔治的背叛宛如一把冷刀,狠狠地捅在他內心最軟弱的地方。
那時已經痛到了極致,所以現在看見崔治,賀雪真內心一片麻木,竟是毫無感情波動:“崔治,是你將我擄來的?”
崔治勾起嘴角,愉快道:“不是。這世界上,憎恨你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我淪落至此,你還不滿意嗎?”
“滿意?”崔治蹲下來,惡狠狠地捏起賀雪真的下巴:“我最憎惡的人還活在這個世上,我要怎麽滿意?”
“你想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