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莫迪立即穿越驚恐的人群，縮到一個沒人的黑暗角落中，企圖聯繫路易士，然而一遍又一遍，卻怎麼也接不通。傑瑞拉著小飛也找過來，直接接通了盧克的電話。

　　盧克過了一會才接起來，聲音有些慌：“怎麼了？現在接不通視頻，我們現在正在……啊……！”

　　通話中傳來轟的一聲，傑瑞臉色立即變了，忙問：“出什麼事了？喂，盧克？盧克！”

　　“沒，沒事……”盧克的聲音中帶上了喘息，“我們現在正往將軍那裡趕，但是過不去……”

　　傑瑞敏銳道：“我哥已經……”

　　莫迪打斷他：“他撐不住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盧克沉默片刻，低聲說：“將軍最近用的藥量，足以抵擋一萬倍的聲波襲擊，但顯然現在數量已經不止……”

　　莫迪急了：“他手邊沒有藥？他不能脫離機體嗎？就沒有辦法能夠控制？！”

　　“將軍……他……我們全都試過了，沒有用的，”盧克又頓了頓，似乎咬牙道，“莫先生，我代表軍部求您一件事！”

　　“以現在的情況，將軍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他雖然沒說，但為了避免自己失去控制，危害部隊和地面的安全，他很有可能會……”

　　莫迪緊張道：“他會怎麼樣？！”

　　“自爆。”

　　長久的沉默，莫迪和傑瑞都愣住了，一時間感覺甚至忘記了呼吸。

　　“我能……做什麼？”莫迪嗓音嘶啞，慢慢道，“告訴我，我能……”

　　盧克沉吟片刻，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迅速說：“我給你們傳一張地圖，你們所在的避難所，最深處有一台s級機甲……”

　　-

　　五分鐘後，莫迪走在黑暗的回廊中，停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吞了口唾沫，在密碼器上按下了一串數字。

　　盧克的話還迴響在他腦海中。

　　“之前，我們認為是你導致了將軍的精神力不穩定，然而，傑瑞說實際上你的存在比什麼藥都管用。在幾次觀測到了類似情況後，我們研究了之前的記錄，而且……也對你做了一系列的調研。”

　　“雖然我和科研小組一樣，一直都不願相信相比於藥物，可能食療，當然是帶有某種精神力的食療，也就是說，只是一個人的特定精神力，就能控制和極大地緩解將軍的病情。雖然腦電波……精神力匹配，氣場相容不容之類的說法由來已久，而且也有科學證明，但是，我們總認為只有藥物才是最強力的。”

　　“可是，如果藥物都失去了作用，我們沒有其他的辦法……”

　　莫迪穿越一道又一道的大門，腳步很大，指尖卻有些顫抖。

　　“避難所最深處的s級機甲是總統級別的，以你的精神力完全可以操作，而且你有參軍和打仗的經驗，駕駛起來會十分有利。”

　　“就在剛才，我們已經做出了一致的決定，我們不能失去將軍，也不能輸了戰鬥，對於將軍，我們只能再做最後的嘗試……現在，將軍吸引了主要的火力，我們選擇相信剩下的兩層保護罩，投入全部的力量護衛你，為你開道，讓你能夠接近將軍，進入黑鷹號，然後……請你救救將軍，請你……救救光明星，求你……”

　　最後一扇大門緩緩打開，一台銀色的機甲緩緩亮起來，閃了閃，像是在歡迎來客。

　　莫迪降下牽引梯，爬上機甲，忽然被絆了一下，一下跌倒在地，揚起一片灰塵，他咬了咬牙，重新站起來。

　　“我們一直掌握著你的資料，現在已經遠端輸入了銀河號的機體，你只要進入機艙就會知道所有的操作方法，在地圖上，我們標注了你出艙的位置，當你出艙，我們會立即引開敵人注意力，掩護你，向將軍的位置進發……”

　　莫迪打開機艙，剛要鑽進去，卻聽到地面上傳來脆生生的一聲：“爸爸！”

　　莫飛跑過來，站在不遠處仰著小臉看著他，跑得氣喘吁吁，顯得十分慌張和害怕。

　　“小飛？”莫迪心中咯噔一聲，又降下去，“不是讓你跟傑瑞叔叔在一起嗎，爸爸只是……”

　　他抬起頭，看到傑瑞表情複雜地站在門口，沉默著轉身離去，給他們父子倆一點空間。

　　他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就注意沒讓小飛聽到，離開人群的時候，告訴小飛自己有點事情，讓他跟傑瑞待在一起。他不想讓兒子知道自己幾乎是要去送死，雖然小飛很聰明，肯定能猜到什麼，但哪怕只是讓他模糊的知道，而不是有清楚的感覺也好。

　　誰知傑瑞看樣子並沒有攔著他的意思，可能還幫著小飛來到這裡，莫迪感覺心情非常雜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要去找將軍嗎？”小飛跑到他跟前，大眼睛水汪汪地望著他，“你要……到保護罩外面去嗎？”

　　莫迪蹲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怕的就是這個時候，如果他回不來了怎麼辦？他怎麼才能讓孩子接受？

　　“能帶我去嗎？”小飛使勁眨了眨眼睛，眼眶已經紅了，“爸……”

　　莫迪一把抱住兒子，沒法再去看他那張小臉。

　　“我曾經是個軍人啊，小飛，”莫迪輕聲說，“如果有我能做的事，我卻不去做，那即使活下來又有什麼意義？”

　　莫飛抽抽噎噎地哭起來：“可是，你帶我去啊……我也想做個軍人，我也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我會回來的，”莫迪放開他，努力揚起一個笑容，“我會帶著將軍一起回來，到時候戰爭就會結束了，我們不會再看到死亡，不用再體會恐懼，一切又會變得像往常一樣。”

　　“到時候，我可能會跟將軍……嗯，辦個婚禮什麼的，你要做花童，雖然我們倆都不用你拽著長長的裙角……現在爸爸去，就是為了能夠迎來這一天……”

　　“你放心，你不相信我嗎？”莫迪捏了捏小飛的臉，“你爸那麼厲害，將軍更厲害，有什麼好擔心？嗯？”

　　莫飛哭的更厲害，哽咽道：“爸！你不要去！”

　　“好了，你是好孩子，放開爸爸，沒有時間了。”莫迪站起來往後退，再次攀上升降繩，“等我，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不要！”莫飛追上來，跳著想要夠莫迪，然而他太矮了，太弱小，他甚至摸不到莫迪的腳尖，更推不動巨大的機甲。

　　“爸——！”莫飛哭得滿臉通紅，“爸爸！你回來！你帶我一起去……你回來！”

　　“我會回來的！”莫迪喊道，鑽入機艙，抹了一把眼睛，抿著嘴唇不讓鼻酸侵蝕好不容易才建起來的防備，不敢看下面，用精神力與光纖連接。

　　“爸爸！”莫飛想要抱住機甲的腳，這樣他的父親就不會離開，去那最危險的地方，與最可怕的敵人戰鬥。

　　傑瑞趕緊抱起莫飛，往大門外退，機甲銀河號啟動，如同耀世的神祇，他頭頂的天花板開始移動，大片的塵土飛落，漸漸顯出了一隙的光芒，不斷擴大，光耀刺目。

　　莫迪閉了閉眼，看向一直開著的廣播電臺視頻。

　　直播路易士的視窗一直開著，螢幕上，路易士將軍鎮定冷靜，沒有傷痛，沒有動搖，如同最後的防線，如同真正的救世主。在慌亂恐懼中的人們當然分辨不出來，這是一段剪輯好的視頻，播放的是將軍之前沉著應戰的姿態，一遍又一遍。

　　路易士是人們的精神支柱，而他現在已經精神混亂地陷於一片火海。

　　但人們不能知道這一點。

　　如果將軍真的在這次戰役中死去，會有新的人易容成為路易士，繼續用他的影響力，領導和安定整個星際幾千億的人類。

　　但是，再也不會有人真的如同他那樣。

　　經歷上百戰，未嘗敗績。

　　莫迪盯著上方的出口，屏息凝神，心跳如擂鼓。

　　如果路易士因為他活下來，同樣，除了軍部和政府的人，也沒有人會知道，是他冒著失去生命的風險，離開避難所，飛出保護罩，在無數炮彈流火中，突入成千上萬的河外巨怪中，進入黑鷹號的火海，將自己的精神力傳輸給星際人民最愛的那個人。

　　戰鬥結束，莫迪還是那個退伍、離婚、跛腳、帶孩子，只會做點飯，根本配不上路易士將軍的莫迪，沒有人會感謝他，沒有人會支持他。

　　但事到如今，那又如何。

　　路易士。

　　莫迪完全與銀河號連結，啟動升空，向著那片象徵死亡與恐怖的光芒沖出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等我。

　　就在這時，廣播電視中，路易士鎮定冷靜地臉忽然消失，轉而變成了一片火海，而將軍正滿臉是血，痛苦地伏在操縱臺前。

　　莫迪猛地一驚，幾乎能想像到外面的人們此時的驚恐，卻剛好收到一個通視頻請求，接通後，竟然是之前在醫院教訓他，對他極其厭惡的那位上將。

　　“莫先生，將軍不能死，軍部，聯盟，人類……所有人都不能失去他！”上將也十分狼狽，然而目光卻堅毅，“莫先生，我們相信您，我們押上一切，為了對於您的信任。”

　　“您一定會勝利的！”

　　“請您……一定要把將軍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