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看到雙人床的那一刻, 王慕一還沒有從剛剛的做賊心虛中緩過神來。
倒是陸望, 反而有些不自在不安的向前走了兩步, 在衛生間門口停了下來,回頭看王慕一,見她幷沒有什麽异樣, 心裡暗駡自己沒出息,還沒人家女孩子坦蕩大方。
他摸了摸鼻子, 絞盡腦汁, 問了句此時此景最適合的一句話——
「洗澡嗎?」
伴隨著他這句話, 王慕一的神智終於回歸到脚下的房間裡來。
然後……
洗澡?
洗什麽澡?
不是去網吧打游戲嗎?
等等!
這是哪裡??
爲什麽會有床!!!
……
等王慕一搞清楚狀况後,她眼前就是一黑, 隨即整個人像被放進油鍋裡炸了一樣,從頭髮絲紅到脚後跟。
「你你你不是要去打游戲嗎?」她驚的話都說不清了。
陸望一頭霧水:「打游戲?沒有啊,什麽時候說打游戲的?」
王慕一像被雷劈了一樣,半天才氣若游絲的問:「所以, 開房和開黑不是一個意思,是嗎?」
陸望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才把這八竿子打不到的兩個詞聯繫到一起,頓時笑的停不下來。
千萬別低估了語文能考滿分的人的理解和聯想能力。
所有的尷尬、彆扭、不自在……統統不存在了。
陸望足足笑了三分鐘才能開口說話:「這兩個詞,除了長的像了點, 沒有半點意思一樣。」
在被他毫不留情狂笑的三分鐘裡, 王慕一已經完成了從「我想死」到「去你媽的」心路歷程的轉變。
反正已經被笑的透透的了,她也不在乎再被多笑一次。
「所以, 酒店裡其實幷沒有網吧,對嗎?」
不出所料, 剛停下來的笑聲再次響起。
這次陸望誇張到直接笑倒在床上。
王慕一深深吸了一口氣。
行。
是她沒見過世面。
打擾了。
她在原地發了會兒待,等陸望笑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走過去,問:「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看著眼前這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男人,笑聲卡在喉嚨裡,冷白的膚色瞬間染上一層紅暈,王慕一憋在胸口的一口惡氣終於消散了些。
「不是要洗澡嗎?」她故意放慢語氣,語氣淡定,「我先洗,你繼續笑。」
陸望半張著嘴,如同木鶏。
在他這張向來勝券在握的臉上竟然也能看到這種吃癟表情,王慕一一陣暗爽。
原來捉弄人的感覺真是棒待!難怪陸望總喜歡捉弄自己。
王慕一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拎著塑料袋,看也不看陸望,徑直進了浴室。
洗澡之前,她是雄赳赳氣昂昂,覺得自己贏了,但洗完澡,熱氣散去,理智又重新回籠。
長這麽大,她還沒有和男生單獨在一個房間裡待過。
現在竟然要睡一張床……
况且這個人還是陸望。
王慕一突然覺得腿肚子有些顫抖,完全沒有勇氣拉開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已經在浴室裡待了快一個小時了。
過了最開始的猝不及防,陸望斜斜倚在床頭,聽著浴室裡的流水聲,啞然失笑。
小猫急了也會撓人。
王慕一也學會捉弄人了,他可沒錯過她轉身進浴室時微翹的唇角。
陸望存了心,準備等王慕一出來後,好好教訓一番,讓她知道,挑釁男人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只是左等右等,等的他都快睡著了,王慕一還沒出來。
流水聲早就停了。
陸望略一思索就知道王慕一是慫了,不敢出來了。
他走過去,敲了敲門,笑:「你今晚要在浴室裡睡嗎?」
王慕一給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一直想要說服自己,別想太多,不就是睡一張床嗎,誰怕誰啊,沒准陸望比自己還緊張呢。
她反復念叨了半天,也沒什麽效果。
陸望一句話,效果是立竿見影。
媽的!
誰怕誰啊!要睡也是陸望睡浴室,她才不要!
王慕一鬥志立刻被激了起來,「刷」的一下拉開門,探出一張緊綳著的小臉。
陸望看著她被熱氣蒸的泛著粉的臉頰和脖頸,目光瞬時暗了暗。
王慕一和他對視了一瞬,剛升起的鬥志立刻就矮了半截,但已經開了門,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來。
陸望挑眉,視綫粘在她身上不放。
他買的睡衣和拖鞋,粉粉嫩嫩的顔色,在暖色的燈光下,意外的適合她。
王慕一沒有回頭都能感覺到陸望的視綫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如芒在背,恨不得現在重新鑽回浴室裡躲一夜。
酒店房間挺大的,但找不到一處能躲起來的地方。
王慕一腦子一熱,幹了件蠢事。
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把被子拉的高高的,蒙住口鼻,隻露一雙水亮泛光的大眼睛在外面。
她偷偷去看陸望。
淩亂的黑髮攤在雪白的枕頭上,一雙含羞帶怯的水眸眨巴眨巴,像極了某種無聲的邀請。
陸望當即就覺得呼吸重了些,理智的弦和他的身體同時緊緊綳住。
「操。」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硬生生的別開眼,進了浴室,打開冷水,從頭澆下來。
陸望進了浴室後,王慕一才敢把被子拉下來,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聽著浴室裡響起的水聲,她腦海裡猛然浮現他掀起衣服時露出的精瘦腰身和隱約腹肌……
「啊!」
王慕一捂上臉,對自己不知羞的浮想聯翩絕望了。
陸望對她的誘惑力,在這個封閉的房間裡,無限放大。
此時,陸望扔在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打斷了王慕一的浮想。
王慕一探頭看了眼,頓時僵住。
屏幕上江聞頁三個字如同魔咒,直接把她的心魔勾了出來。
現在已經十一點了,江聞頁爲什麽要給陸望打電話?
他們經常這麽晚打電話嗎?
打電話都要說什麽?
……
一連串的問題擋也擋不住的冒出來。
想擁有陸望,完完全全的擁有,不和任何人分享的念頭在王慕一心裡扎了根。
鈴聲化身催命符,强烈的危機感壓迫著王慕一脆弱的神經。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江聞頁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陸望你到家了嗎?」
不知道爲什麽,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此刻,聽在王慕一耳朵裡,就和「陸望我想你了」是一個意思。
電光火石中,陪媽媽看過的狗血電視劇畫面從眼前閃過,王慕一幾乎是來不及思考,狐狸精附身了一般對著電話說了句「他在洗澡,你等會兒再打」,然後飛快的挂掉。
挂掉電話,可能附身的狐狸精跑了,清醒之後的王慕一崩潰了。
臥槽,她幹了什麽??
無法相信剛才的事是自己幹的,王慕一捧著手機跪坐在床上,陷入深深的絕望。
很快,浴室裡的水聲停了下來。
這也就意味著陸望要出來了,也意味著他馬上就要知道她故意接電話的事了!
王慕一忙不迭的扔掉手機,關上所有的燈,鑽進被窩裡,一動不動的側身躺著,營造出她什麽也沒幹,真的睡著了的假像。
陸望從浴室出來時,真的被蒙住了,以爲王慕一已經睡著了。
借著衛生間的燈光,他走過去,彎下腰,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在王慕一頭頂撫了撫,說了聲「晚安小可愛」。
關掉衛生間的燈,房間陷入黑暗。
陸望蜷縮在沙發裡。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和王慕一睡一張床,要不是沒有標間了,他也不可能開大床房。
黑暗中,王慕一實在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裝睡不下去了,悄悄睜開眼。
過了一會兒。
「陸望,你睡了嗎?」王慕一試探性的小聲叫他。
過了好幾秒,陸望才低低的「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啞,帶著濃濃困倦:「沒有,怎麽了?怕黑嗎?」
他說著,黑暗中傳來他翻身時衣服摩擦的聲音,像是要坐起來:「我開個小燈吧。」
「不用不用。」王慕一忙阻止,「我不怕。」
有你在,我什麽也不怕。
她在心底偷偷加了一句。
陸望又低低「唔」了一聲,聲音還是很啞:「睡不著嗎?」
王慕一輕聲「嗯」了一聲,隨後咬了咬唇,期期艾艾道:「剛才江聞頁給你打電話了……」
陸望「哦」了一聲,伸手去摸手機。
王慕一咽了咽口水,心一橫:「我,我接了。」
陸望摸手機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些意外道:「你接了?說什麽了?」
王慕一臉如火燒,難以啓齒,好半天才訥訥道:「她問你回沒回家,我說你去洗澡了……」
說到最後,聲音低的幾不可聞。
「什麽?」陸望的聲音裡滿是錯愕。
王慕一羞耻到了極點。
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過了好幾秒,黑暗中響起了低低的笑聲。
「對,對不起,我不該接你的電話。」王慕一被他笑的羞憤欲絕,一邊還不忘試探他,「你要不要給她回個電話,解釋一下……」
陸望聲音裡透著戲謔:「解釋什麽?我就是洗澡去了啊。」
王慕一抿了抿唇,覺得他可能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决定直白些:「她會不會誤會……」
陸望接的很快,笑意更濃:「誤會什麽?」
王慕一說不出來,含含糊糊道:「你不怕她誤會就好。」
陸望暗自好笑,翻了個身,啞聲低笑:「我說小可愛,是你誤會了吧?」
王慕一被這句「小可愛」撩的心跳漏了一拍,嘴硬嘟囔:「我誤會什麽了……」
陸望頭隱隱作痛,不想和她這樣兜圈子了,挑明瞭問:「你是不是覺得江聞頁是我女朋友?」
王慕一:「……」
女朋友三個字像板狀一樣,拍的王慕一眼冒金星,她沉默著,以示默認。
陸望又是想氣又是想笑,「嘖」了一聲,不滿道:「你天天盯著我,我有沒有女朋友,你能不知道?」
王慕一心頭猛跳,下意識提高音量反駁:「我哪有天天盯著你啦!」
陸望哼了一聲,像是懶得戳穿她。
王慕一臉紅了紅,有些心虛,嘀咕:「而且,你有沒有女朋友我怎麽會知道……」
陸望呼吸沉了沉,隱忍一般,沒有繼續追問,轉而解釋:「江聞頁有喜歡的人,不是我,你別亂猜,今天她請客是謝我之前幫過她一個忙。」
王慕一「哦」了一聲,不說話。
陸望低低哼了聲:「想說什麽就說。」
王慕一憋了憋,沒忍住:「是你結的賬,你還和我說就當你請客的……」
親如一體的感覺。
陸望實在是沒想到她小腦袋不大,想的到多,沒好氣道:「你不是說你和她不熟就去吃飯覺得不太好,我這不是怕你不自在嗎?」
王慕一沒了聲音。
陸望氣笑了:「來,說說你都還想什麽了?」
江聞頁的事在王慕一心裡憋很久了,既然這樣,她也破罐子破摔了,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看見的兩人不一般的事全說了。
什麽只有江聞頁知道陸望會唱歌,江聞頁讓他唱他就唱,讓他喝他就喝,言聽計從的……
甚至把第一次吃飯時陸望把江聞頁不吃的花生碎退回去的事都翻了出來。
她多說一件,陸望的頭就多疼一分。他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小沒良心的給氣死。
王慕一還在掰著手指頭論證:「你對她就很不一般啊,不止我,連陶陶和星辰都看出來了……」
陸望徹底沒脾氣了,一件件解釋。
他是初中叛逆期時,被謝桁帶著一起玩樂隊時認識的江聞頁,所以她才知道他會唱歌。
江聞頁小小年紀時就爲人大氣,幫過他很多忙,加上性格不錯,也不會像別的女生一樣喜歡他,所以漸漸兩人就成了朋友。
不過兩人的聯繫也僅限於那段叛逆期,陸望回歸正常後,兩人私底下的聯繫就少了很多。
聽見王慕一小小的哼氣聲,不太服氣的樣子,陸望氣的翻身坐起來:「至於花生碎,我之所以讓老闆拿回去重做,是因爲以前江聞頁花生過敏進過醫院,過敏嚴重是會死人的知道嗎?所以不是我對她不一般,換做別人,我也會同樣做。」
說到最後,陸望覺得自己腦袋都嗡嗡響了。
王慕一鼓了鼓腮幫子,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你只說她不喜歡你,但你也沒說不喜歡她啊……」
陸望只覺得眼前一黑,沉默好半天,他直接從沙發站起來,「啪」的一聲打開落地燈,一步步走到床頭,附身凝視著王慕一,目光沉沉,克制隱忍:「我喜歡誰,你真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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