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期中考試之後， 王慕一突然覺得她人緣變好了些。

　　比如輪到他們組值日時， 會有男生替她擦够不到的黑板， 體育課上，都輪不到她去器材室拿體育用品，男生們自覺得很。

　　更明顯的是， 最近幾天經常有女生下課找她請教作業，還會約她下課一起上厠所。

　　女生間交好的一個信號就是手拉手一起上厠所。

　　好幾次下課後宋陶陶來晚一步， 王慕一已經被別人約走了。

　　宋陶陶故意酸溜溜的吃醋：「某些人飛黃騰達了就要另結新歡拋弃糟糠之妻了。」

　　逗得王慕一笑得停不下來， 爲了平息宋陶陶的醋意， 王慕一掏出了一本語文筆記。

　　裡面全是她平時總結的易考古詩詞，易錯易混字， 常用多音字，生僻字，易誤用成語熟語等。

　　非常全面細緻。

　　都是她日常積累出來的。

　　宋陶陶抱住她猛親一通，心肝寶貝亂叫一氣， 沈思燁眼熱，鬧著也要。

　　王慕一索性去複印室給沈思燁許問和夏星辰都印了一份。

　　唯獨沒有印陸望的。

　　陸少爺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和他說句話， 好的冷笑， 不好的直接開嘲諷拉仇恨，周身氣壓低的宋陶陶幾天沒敢來找王慕一玩。

　　許問看不下去了， 正想旁敲側擊提點王慕一幾句，不能因爲她的失誤讓大家整天活在水深火熱中啊， 還沒開口，就看見王慕一拿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悄悄推到了某人面前。

　　王慕一不好意思的笑：「之前給陶陶她們的筆記比較基礎，不太適合你，我重新整理了一份適合你的。」

　　言下之意，特意爲陸望定制的。

　　其他人就是簡陋的打印紙，曲別針一別完事，陸望這本不僅親手撰寫，還用了漂亮的筆記本。

　　陸望陰鬱了幾天的眼，瞬間亮了起來。

　　用一個詞形容特別貼切——枯木逢春。

　　許問「呵呵」冷笑，打擾了。

　　他怎麽就這麽閒，操個屁心。

　　高中生活平淡無奇，時間晃晃悠悠過了幾天，班上悄悄傳出流言。

　　說王慕一這一次能考這麽好，是因爲作弊了，說她提前拿到了原題。

　　等某個女生告訴王慕一時，流言都已經傳到外班去了。

　　女生慌裡慌張：「你想辦法澄清一下吧，我朋友說別的班都傳開了，據說還有證據。」

　　王慕一壓抑著胸口翻滾的噁心，平靜的和她說了謝謝，表明自己沒有作弊，問心無愧。

　　女生見她神色鎮定，越發佩服她。

　　雖然王慕一表現的很平靜，但回到座位上，陸望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她不太高興。

　　眼角眉梢耷拉著。

　　「怎麽了？誰惹你了？」他放下手中的演講稿，抬眼看過來。

　　王慕一忙笑了下，說沒有誰惹她，怕他追問，轉頭問起他明天英語演講比賽的事。

　　「你都準備好了嗎？明天別緊張，就當底下的人都是大白菜，要不要我給你當觀衆，你先練一下……」

　　王慕一囉囉嗦嗦的，把他當第一次上講臺的小學生一樣，不放心的叮囑。

　　陸望聽的嘴角直抽抽。

　　不過是市級的一個比賽，他至於緊張？

　　小可愛對他的實力真是一無所知。

　　但被她這麽一打岔，陸望也忘了和她追究剛才的蔫頭蔫腦。

　　王慕一悄然鬆口氣。

　　她不能總讓陸望因爲她這些破事心煩，浪費時間和精力。

　　流言傳播的速度驚人，超出王慕一的想像。

　　大課間廣播操結束後，王慕一和宋陶陶夏星辰穿越半個操場急急忙忙跑到二班來找王慕一。

　　「你知不知道有人說你期中考試作弊的事？」夏星辰單刀直入。

　　宋陶陶大吃一驚：「什麽作弊？」

　　王慕一沉默著點了點頭。

　　夏星辰急的鼻尖都跑出了汗，她掏出手機打開校園論壇，首頁飄了好幾個帖子了。

　　點開標題爲「高一實驗班某同學作弊實錘」的帖子，王慕一楞住了。

　　主樓貼了張對比圖。

　　一張是高一期中考試數學試卷最後一道大題，一張是王慕一做過的那道模擬題。

　　對比一看，確實除了改動了兩個數，其他一字不差。

　　回帖炸了。

　　非常快，王慕一的大名就被挂了出來。

　　連帶著她第一次摸底考時數學考了73分的事也被挂了出來。

　　「哇塞，勁爆！」

　　「這個的確實錘了，作弊無疑。」

　　「啊，對比圖太牛逼了，這就是原題啊！」

　　「我就納悶了，一個不久前還考不及格，全班倒數的的人，短短一個多月就能考進班級前十？沒點猫膩，傻子才會信吧？」

　　「73分，哈哈哈我都沒考過那麽少，還實驗班呢，這人怎麽進去實驗班的？」

　　「這個王慕一何方人氏，這麽牛逼，能考前拿到原題。」

　　「據說是年級大佬的同桌，應該背景挺雄厚。」

　　「雄厚什麽啊，不知是哪個山溝溝裡來的，聽我同學說，窮的飯都吃不起的那種，鬼知道哪來的原題。」

　　……

　　回帖裡的話越來越難聽。

　　中間也夾雜著幾句辯解，例如也不一定是考前拿到原題的吧，沒准人家就是運氣好呢之類的，但很快就被噴的不敢說話了。

　　帖子沒看完，宋陶陶都要氣出心梗了，破口大駡：「放他們的屁，一一絕對不會作弊的！一群紅眼病，見不得別人考的好，就會在背後嚼舌根，噁心！」

　　王慕一的憤怒被宋陶陶這番話化解不少，她幷沒有告訴過宋陶陶她做過原題的事，但宋陶陶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就堅信她不會作弊。

　　來了一中後，雖然遇到了一些不開心的人和事，但也認識了很多更重要的人，這麽想想，她賺大了。

　　「一一你別怕，我這就去聯繫管理員删帖。」夏星辰義憤填膺握著小拳頭。

　　「謝謝你們。」王慕一眼圈一紅，低聲喃喃道。

　　夏星辰動用了人脉，把首頁飄著的幾個帖子删了，却沒成想激起了民憤。

　　一個下午，大批量的帖子冒了出來。

　　「哦呦，厲害了，還能删帖呢，看來來頭不小，抱住我的狗頭，害怕。」

　　「删一個我發一個，删兩個我發一雙，看是你删的快還是我發的快，我就不信了，連作弊這種不公平的醜惡現象還沒人管了！」

　　「抵制不公平！」

　　「作弊必須嚴懲！」

　　……

　　甚至連「王慕一滾出一中」這種話都有人說。

　　夏星辰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發酵成這個樣子，徹底懵了。

　　三個女生面對面坐著，惶惶不語。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夏星辰帶著哭腔道。

　　她長這麽大，一直都是被老師同學們寵著捧著的，沒人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從來不知道，人的惡意能到這種程度。

　　宋陶陶也慌了神，平時都是乖乖女，哪裡經歷過這種事。

　　王慕一一顆心直直往下墜。

　　夏星辰想到陸望，忙說：「我這就給望哥哥打電話，他肯定有辦法的！」

　　宋陶陶眼睛一亮：「對對，大神一定有辦法！」

　　「不要！」王慕一忙出聲阻攔。

　　夏星辰不解：「爲什麽？」

　　王慕一：「先別告訴他，他還在參加演講比賽，不能讓他分心。」

　　夏星辰楞了下，緩緩把手機放了下來，她猛的意識到一件事——王慕一是真的在爲陸望著想。

　　奇怪的是她沒有感到難過，反而有些內疚，她有事總是第一時間找陸望，從來沒想過他是不是在忙。

　　王慕一安慰她們倆：「別爲我擔心了，學校不會把我開除的，他們也就在網上說說罷了。」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程陳從辦公室出來後找到王慕一，面色緊張道：「梁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王慕一心中一跳，預感到老師是因爲什麽找她。她放下筆，起身要走。

　　程陳猶猶豫豫道：「你，你……」

　　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

　　王慕一平靜的看著他：「你是想問我有沒有作弊吧？」

　　被她直接說破，程陳有些難堪，他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相信你不會的，一定是那些人亂說的，你去和梁老師好好解釋清楚。」

　　「謝謝你。」王慕一對他笑了下，淡聲道：「我沒有作弊。」

　　她臉上一派坦坦蕩蕩月明風清。

　　程陳爲自己心裡那一點點懷疑感到羞愧，加重語氣：「我相信你！」

　　王慕一沒有和他多說，轉身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裡就梁家寅一個人，坐在電腦前。」梁老師，您找我？「王慕一敲了敲門問。

　　梁家寅抬起頭，目光和往日一樣溫和，他抬手示意王慕一上前來。

　　王慕一走上前，梁家寅把顯示屏轉向她，屏幕上果然就是那張對比圖。

　　王慕一沒有意外。

　　梁家寅神色如常，笑了笑，開口：「本來是沒必要問你的，但教導處發來了郵件要我嚴肅核查，我也只好按流程把你叫來問話了。別介意啊。」

　　王慕一進來前在腦海裡想像過無數個畫面，却沒有一個是這樣的。

　　她想像過梁老師可能會懷疑她，甚至會認定她作弊，她都把應對的話想好了。

　　完全沒想到梁老師是這樣一種姿態——相信她。

　　什麽都沒問，就相信她。

　　憋了一天的委屈在梁家寅溫和又堅定的視綫下，崩潰了。

　　她眼中浮起一層霧氣，嗓音發顫：「梁老師，我沒有作弊。」

　　梁家寅溫和道：「老師知道。」

　　沒有多餘的話，靜靜地等著她宣泄委屈。

　　過了會兒，王慕一平復了情緒，眨掉眼中霧氣，把事情完整的說了一遍。

　　但沒有提陸望，只說是自己問沈思燁借的補習班模擬試卷。

　　「梁老師，真的是巧合，只有一道題撞了，其他都是不一樣的。」

　　梁家寅「哦」了一聲，肩膀放鬆下來，王慕一這才發現，其實剛才他也是緊張的。

　　梁家寅向椅子裡一靠：「試卷呢，給我拿去交差。」

　　王慕一遲疑一下，說：「我還給沈思燁了。」

　　嗯，陸望應該已經給沈思燁了吧。

　　正說著，沈思燁在辦公室外探了個頭。

　　王慕一走了後，他就被宋陶陶逼著來打探消息。

　　剛冒個頭，就被梁家寅抓了個正著。

　　「沈思燁，進來。」

　　沈思燁「哎」了一聲，嬉皮笑臉的走進來：「梁老師叫我呢？」

　　梁家寅白了他一眼，沒和他廢話：「把你借給王慕一的模擬試卷拿來。」

　　「啊？」沈思燁沒聽懂，撓撓頭：「什麽模擬試卷？我沒借過什麽試卷給一一妹妹啊。」

　　梁家寅有些意外，看了眼王慕一。

　　王慕一楞了下，顧不上替他遮掩，忙道：「就是你讓陸望替你寫的補習班發的模擬試卷啊。」

　　沈思燁大吃一驚：「我什麽時候讓望哥替我寫補習班試卷啊？我都是自己寫的，你可不能冤枉我！」

　　王慕一：「……」

　　沈思燁：「……」

　　兩人大眼瞪小眼，都覺得對方在逗自己玩。

　　梁家寅咳了一聲，開玩笑般問：「你倆什麽情况？」

　　王慕一怕梁家寅以爲她在說謊，急的要冒汗，突然想起了什麽，扔下一句「等我一下」，飛奔出了辦公室，跑回教室，打開陸望的桌洞，翻了翻，果然找到了那張試卷。

　　她長舒口氣，跑回辦公室，遞到沈思燁面前：「你看，就是這張，不是你讓陸望替你寫的？」

　　沈思燁伸頭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然後面色古怪道：「這是望哥自己補習班發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