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在王慕一抬頭看到懶懶跨坐在單車上的少年時， 腦中的烟花刹那間炸成了海。

　　她被暈了眼， 迷了心， 失了神。

　　見她待站著不動，陸望悶悶笑了聲，長腿一邁， 從單車上下來，走到她面前， 輕按上她的腦袋。

　　「發什麽脾氣， 嗯？」

　　氣息淺淺， 帶著濃濃笑意。

　　王慕一仰起頭，頂著他的手， 帶著些許鼻音，軟軟道：「你還沒走呢？」

　　女孩子眼睛亮如夜星，自帶引力。

　　陸望揉了揉她的頭髮，才收回手， 低笑：「所以，剛才發脾氣是以爲我走了？」

　　被他戳穿心事，王慕一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 脚尖蹭著地面， 支支吾吾道：「才沒有發脾氣……」

　　陸望挑眉：「那我怎麽看見你欺負垃圾桶來著？」

　　王慕一：「……」

　　「還欺負小猫。」

　　「……」

　　聽出來陸望是在故意逗她，王慕一瞪了他一眼。

　　不過這一眼， 毫無威懾力可言，反倒像是撒嬌。

　　陸望驀地彎了些腰， 把臉凑近她：「冤有頭債有主，別傷及無辜啊。」

　　「？」王慕一茫然。

　　不等她想明白，陸望舔了舔唇角，指著自己的臉，笑的邪氣四溢：「來，欺負我，絕不反抗。」

　　「……」

　　王慕一腦子「轟」的一聲又炸了，一股熱氣從耳後升起，臉頰都開始發燙。

　　不知道是不是借著夜色掩映，今晚的陸望，讓她格外招架不住，一顆心跳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哎，那個女生，趕緊的，要關門了！」

　　宿管阿姨的大嗓門及時拯救了王慕一，陸望直起身，衝著宿舍大門抬了抬下巴，笑：「快回去吧，被子是乾淨的，放心用，還有，宿舍裡的櫃子抽屜都記得鎖好，貴重物品都鎖起來。」

　　王慕一怔怔的看著他，很快，水潤的大眼睛開始泛著光。

　　「謝謝你。」

　　語氣中已經帶上了鼻音。

　　一晚上刻意維持的冷靜和無畏，在這個人面前，轟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她被人欺負了。

　　連對媽媽都不想說的事，想對他說。

　　從沒有人讓她有過這樣的衝動。

　　阿姨的大嗓門又在催促。

　　陸望再一次按了下她的腦袋，說：「快回去吧，明天見啊，小同桌。」

　　回到宿舍，燈已經熄了。

　　王慕一爬上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過會兒，往下蹭一點，很快，鼻子嘴巴下巴躲進柔軟的被子裡，偷偷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呼吸間仿佛能嗅到陸望身上那股熟悉的草木氣息。

　　她貪婪的狠狠吸了一口，翹著唇角，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床，王慕一把被子叠的整整齊齊，裝進袋子裡，準備鎖進衣櫃裡。

　　秦方好正好看見，有些驚喜的問：「一一，你有被子了？是昨晚宿管阿姨讓你去拿的吧？」

　　王慕一「嗯」了一聲，不想多說。

　　秦方好笑容比昨晚自然了很多。

　　餘嬌聞言凑了過來，看到王慕一手裡的被子，臉上的笑明顯僵了，再也維持不住她的假笑，有些陰陽怪氣的說：「呦，誰這麽貼心送被子啊？這是要定一輩子了？」

　　傳言中說送禮物都是有寓意的，送杯子就是一輩子的意思，一般男女朋友才會送這樣的禮物。

　　餘嬌很明顯是故意往這方面扯的。

　　王慕一有心不想搭理她，但一想到陸望要被她在背後這樣編排，就有些忍不了。

　　她看著餘嬌，笑著說：「智者見智，淫者見淫，有時候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你說的話直接體現你的人格和素質，所以我建議你以後還是少說這樣的話吧，作爲一個女孩子，別人會誤會你的。」

　　然後她也不看餘嬌鐵青的臉，把衣櫃鎖好，背起書包，禮貌的說了再見，率先出了門。

　　「她這個人怎麽這樣啊，我說什麽了，她竟然這樣說我……」

　　餘嬌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來。

　　王慕一聳了聳肩，頭也沒回的下了樓。

　　下午最後一節晚自習，梁家寅把王慕一叫到辦公室。

　　「我和陳主任一起去保衛科看了監控，宿舍樓外面的攝像頭是壞的，一直沒修，最近的攝像頭只能拍到宿舍樓的門廳，拍不到晾衣杆那裡。」他面帶歉意道。

　　王慕一有些失落，但還是恭敬的說了謝謝。

　　梁家寅和她保證學校會全面檢修攝像頭的，讓她放心，然後又安撫了她幾句，問了問她學習上和生活上的一些事。

　　王慕一逐一回答了。

　　「以後有什麽事及時告訴老師，先回去自習吧。」梁家寅溫和道。

　　回到教室，陸望看向她，王慕一對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陸望皺了皺眉，低聲問：「怎麽說的？」

　　王慕一把草稿本翻到最後，把梁家寅說的話寫了一遍。

　　陸望看完後低聲爆了句粗口，然後刷刷寫完推了過來。

　　「老梁就這麽算了？？」

　　用了兩個問號，很能體現他此刻的心情。

　　王慕一回：「不然怎麽辦？沒有拍到他也沒辦法。」

　　陸望冷笑：「我不信。」

　　王慕一：「梁老師不像說謊。」

　　陸望：「不要管他，等我消息。」

　　王慕一：「你要幹嘛？？？」

　　陸望把本子推了回來，沒有再回。

　　王慕一還想問，但自習老師從講臺上走了下來，在教室裡轉悠，王慕一只好作罷。

　　放了學，陸望眨眼就不見了踪影，惹的沈思燁極爲不滿，一口認定陸望是偷偷交女朋友，對王慕一說：「望哥以前去哪兒都不瞞著我的，像昨晚和今天這樣，偷偷跑掉，從來沒有，要不是交女朋友了，幹嘛這樣偷偷摸摸，一一妹妹，你說是不是？」

　　王慕一想到昨天陸望是爲了給她送被子才偷溜的，面對沈思燁的言之鑿鑿，只好尷尬的笑著點頭。

　　晚自習開始十分鐘了陸望才回來，不等王慕一問，他就寫了張紙條傳過來。

　　「等會兒裝病請個假。」

　　王慕一驚訝的抬頭，陸望對她使了個「聽我的」眼色。

　　等梁家寅走過來時，王慕一在陸望的眼神催促下，趴在桌子上，努力做出肚子疼的表情，因爲太緊張，額頭都出了汗。

　　因爲平時很乖，梁家寅絲毫沒有懷疑，還特意讓陸望送她去醫務室。

　　陸望裝模作樣的攙扶起王慕一，在全班人的注視下，緩緩出了門。

　　王慕一第一次幹這種撒謊騙老師的事，緊張的全身僵硬，手心全是汗，路都不會走了，全靠陸望領著。

　　陸望手腕被她抓的緊緊的，肌膚接觸處，濕意明顯。他很懷疑，自己就是領著她去撞樹，她都能睜眼撞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望停了下來。

　　王慕一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大樹，緊張的問：「到醫務室了嗎？」

　　陸望憋住笑：「到了，要不你敲個門？」

　　王慕一：「啊？」

　　陸望笑的直不起腰。

　　王慕一反應過來後，羞憤不已，扭頭就要走。

　　陸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哄道：「好了好了不笑了。」

　　王慕一氣鼓鼓的蹬著他：「都怪你，幹嘛讓我裝病，嚇死我了，感覺我都要嚇出心臟病了。」

　　「怪我怪我。」陸望前一秒還正正經經的認錯，下一秒就凑上來，壞笑，「要不我給你聽聽？」

　　「……」

　　三秒後，王慕一的怒吼聲響徹小樹林：「陸望！！！」

　　撩妹一時爽……

　　之後一路王慕一都不搭理陸望，任憑他怎麽認錯，小臉就是綳的緊緊的，一個眼神都不帶給他的。

　　單方面的冷戰一直延續到保衛科。

　　保衛科值班大爺看見陸望，咳了一聲，說聲「快點啊」，起身把電腦讓給了他。

　　王慕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陸望。

　　陸望：「不生氣了吧？」

　　王慕一驚呆了：「你，你怎麽做到的？」

　　怎麽做到的？

　　下午陸望拎了兩袋花生毛豆，陪大爺嘮了一晚上的嗑，臨走又塞了兩條軟中華給大爺，說女朋友被人欺負了，他得把那不長眼的給找出來。

　　大爺嘮嗑嘮美了，拍著胸脯說沒問題。

　　這些事當然不能和王慕一說。

　　陸望只笑：「大爺看我長的帥吧。」

　　王慕一：「……」

　　不要臉！

　　見陸望坐在電腦前，王慕一有些不解：「可不是說監控壞了嗎？」

　　陸望把宿舍樓門廳的監控調了出來，指給她看。

　　確實如梁家寅所說，女生宿舍樓外的監控壞了。但陸望發現門廳的攝像頭雖然拍不到晾衣杆那裡，但每個人出去和進來的方向都能看得清。尤其是晾衣杆是在出門後左轉的方向，而正常人出門去上課都是向右轉。

　　這樣就可以縮小範圍，看昨天下午都有誰去過晾衣杆的方向。

　　聽完陸望的思路，王慕一頓時感到羞愧。

　　人家爲自己這點事忙前忙後浪費自己時間，她還耍脾氣和人家冷戰。

　　簡直不識好歹！

　　她磨磨蹭蹭的挨到陸望身邊，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塊大白兔奶糖，示好般的遞過去：「給你糖吃。」

　　陸望順著她拿糖的小胖手往上看，視綫落在她寫著「我正在心虛」幾個字的臉上。

　　「呵。」

　　他輕笑一聲，收回視綫，看著電腦，一手放鼠標上，一手放鍵盤上，完全沒有要接糖的意思。

　　王慕一以爲他這是無聲拒絕的意思，有些訕訕然，正想把手收回來時，陸望張開嘴巴，「啊」了一聲。

　　他這個動作，很像樹上小鳥在等著大鳥喂食。王慕一覺得自己可能理解錯了，猶豫了一下，才問：「你是想要我喂你嗎？」

　　說完了，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笑了起來。

　　但陸望沒有笑。

　　他挑著眉，敲了下鍵盤，點了下鼠標，淡淡反問：「難不成你覺得我長了三隻手？」

　　王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