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段時間體育老師進修去了，前幾節體育課都改作自習，今天才上了第一節體育課。

　　九月依然熱浪不减，烈日炎炎。室外體育課已然成了煎熬，大家在體育老師的吼聲中才稀稀拉拉的從樹蔭底下站到籃球場上。

　　「打起精神來，先熱個身，繞籃球場跑兩圈！」體育老師是個長相和身材都很粗獷的漢子，姓劉，拍著手吼叫。

　　「老師，這也太熱了，就不要熱身了吧。」大家紛紛哀嚎。

　　「快快，跑起來！」劉老師像是沒聽見一樣，不斷的拍手催促。

　　陸望最高，站在排頭位置，經不起劉老師在耳邊的吼叫，抬腿率先跑出去，之後男生紛紛跟上，同學們才全都跑起來。

　　兩圈下來，絕大多數人都大汗淋漓，嬌弱點的女生更是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都沒怎麽出汗的王慕一站在一群女生中，格外獨特。

　　宋陶陶趴在她的肩頭大喘氣道：「我現在有點信了。」

　　王慕一氣息平穩：「信什麽？」

　　宋陶陶：「你體育挺好的。」

　　王慕一點點頭：「那是。」

　　宋陶陶：你還真不謙虛。

　　「好了好了，都排好隊站好！」劉老師又開始了他的死亡拍手。

　　等人站好了，他看向後排男生，說：「體育委員去器材室拿籃球。」

　　後排男生紋絲不動，眼神亂飛。

　　劉老師吼叫：「體育委員，誰是體育委員？」

　　「我是。」

　　伴隨著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王慕一離隊，孤零零的站到了劉老師面前，立刻被他一身肌肉襯托的格外嬌弱。

　　「你？」劉老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手比劃了一下，讓人感覺他一隻手就能把王慕一掐著脖子拎起來。

　　「是我。」王慕一淡定自若，「請問老師器材室在哪裡，要拿幾個籃球。」

　　劉老師懵了，張口就答：「東南角紅色房頂，八個籃球。」

　　然後不等他回過神，王慕一已經走出籃球場，朝著器材室跑去。

　　還別說，她速度真快，眨眼就跑遠了。

　　「哎哎，怎麽回事，讓一小姑娘當體育委員？她拿得動嗎？」劉老師瞪大圓眼，指著後排男生，「快去個男生幫她。」

　　沈思燁躍躍欲試，他初中三年都是體育委員，今年不明不白就被王慕一搶走了，一時還不太習慣，正想去幫忙，不曾想却被其他人搶了先。

　　「我去吧老師。」

　　一道挺拔的身形出了列，少年英俊的臉龐在日光下顯得溫潤如玉。

　　是班長，程陳。

　　陸望眸光微閃，一道冷光從濃密睫毛下悄然泄出。

　　相對於陸望的桀驁不馴，程陳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了。

　　成績好，家世好，長的帥，更關鍵的是性格好，待人真誠，因此程陳在班中的人氣其實是比陸望高的，尤其是在女生中。

　　「快去。」劉老師一揮大手，放行。

　　等程陳的背影也消失在器材室時，陸望才抬手擼了一把濕淋淋的額發，露出眼底的煩躁。

　　不一會兒，王慕一和陳緒就拎著裝籃球的網兜回來了。

　　劉老師上上下下的把王慕一打量一番，好奇道：「小姑娘力氣還挺大。」

　　王慕一抿嘴笑了笑，回了隊。

　　劉老師開始上課：「今天我們來學拍球，運球和三步上籃。」

　　後面男生紛紛發出噓聲，劉老師瞪眼：「叫什麽叫，覺得自己都會是吧？來來，出來幾個上籃試試，讓我看看你們都什麽水平。」

　　真有男生笑嘻嘻的主動站出來。

　　對於青春期的男孩子來說，籃球簡直就是他們的必修課，絲毫不在怕的。

　　見程陳也上前了，沈思燁暗暗的戳了戳陸望：「哥，你不去嗎？」

　　陸望扯了扯校服領口懶懶道：「不去。」

　　沈思燁不管他，舉手就跑到前面去了。

　　劉老師點了點：「怎麽全是男生，就沒有女生會打籃球的？」

　　女生們都笑著往後退，沒人願意上來。青春期的小姑娘，實在是不願意在异性面前表露自己運動細胞發達的。

　　「積極點，來試試啊。」劉老師鼓動著，見沒人願意，直接點名：「哎，體委那小姑娘，你來試試。」

　　王慕一遲疑了幾秒，才慢吞吞的走過去。

　　五個男生一個女生，一字排開，王慕一站在最邊上，她身邊站程陳。

　　「會嗎？」程陳側過頭低聲問。

　　王慕一搖搖頭，她是真不會。

　　「別擔心，很簡單，你最後上，看我們的動作，一會兒我慢點。」程陳笑道。

　　王慕一感激的對他笑笑。

　　劉老師吹了聲哨，正想說開始，陸望突然走了出來，站到了隊伍裡。

　　劉老師隻頓了一下，繼續道：「那就從左邊開始，原地拍球十次，運球到籃框下，三步上籃，一個接一個來。」

　　說著拋了一個球過來。

　　陸望伸手接過，二話不說，出列拍球，運球，一步兩步三步，起跳，空心命中，網兜甩動。一套動作完成，瀟灑流暢，帥氣利落，少年特有的英氣勃勃而生。

　　他站在籃框下，揚眉看向對面五人，籃球在他十指上滴溜溜的轉著，陽光映在他的黑髮間，反射出耀眼的光輝。

　　肆意張狂，帥氣逼人。

　　圍觀的女生有尖叫出聲的，劉老師拍手道：「不錯不錯，動作很標準。」

　　沈思燁小聲嘀咕：「不是說不來嗎，來了就耍帥。」

　　接下來幾個男生表現的都不錯，畢竟敢站出來的都是有自信的，一個個都施展出畢生所學，恨不得能耍出花樣來。

　　輪到程陳時，他慢悠悠的一下一下拍球，慢跑運球，緩步上籃。每一個動作都像是被慢放兩倍速度，拆解的很細緻，讓人看的非常清楚。

　　劉老師拍手叫好：「這個同學動作特別標準，完全可以做教學示範了。」

　　程陳只笑笑，他沒有立刻回來，而是站在籃框附近等著。

　　王慕一抱著球，有些忐忑，她閉上眼，在腦海中回想一遍程陳的動作，然後開始慢悠悠的拍球，中間隻拍掉了一次，運球到籃筐下，學著程陳，一步兩步三步，用力把籃球拋起。

　　「咣當」一聲，用力過大，球砸到了籃板，掉了下來。

　　程陳撿起球，走過來遞給她，對她笑道：「很棒！」

　　這頭劉老師也拍手：「很好，雖然沒有進球，但動作還挺標準。」

　　王慕一有些不好意思，和程陳肩幷肩走了回來，歸隊時，她突然有所預感，一抬頭，撞上一道意味不明的視綫。

　　是陸望。

　　怎麽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王慕一奇怪，她摸了摸額頭，衝他笑了笑。

　　奇怪，怎麽看起來更不高興了……

　　劉老師詳細講解了動作要領後，就讓同學們六人一組，自行分成八組練習。

　　大家都挑要好的組隊，宋陶陶拉著王慕一和自己的同桌唐佳音站在一起，然後在人群中尋找剩下的隊友。

　　「要找男生嗎？」宋陶陶問她們倆。

　　王慕一沒意見，唐佳音比較害羞，和男生很少說話，正在猶豫，程陳走了過來，笑問：「你們組好隊了嗎？」

　　「沒呢，班長要和我們一組嗎？」宋陶陶快人快語，直接邀請。

　　程陳看了看王慕一，笑道：「好啊。」

　　宋陶陶左右看看，問王慕一：「還差兩人，找誰呢？」

　　王慕一看向不遠處的陸望，他身邊圍了好幾個男生女生，看起來應該是組好了隊，於是她就收回目光，搖搖頭：「隨便找兩個人吧。」

　　然後她也四處看，想找找看有沒有落單的。

　　「陶陶，那裡有兩人單著！」她欣喜的叫著宋陶陶，伸手指給她看，等了幾秒也不見宋陶陶理她，她才疑惑的回頭看。

　　一轉頭就對上了一雙漂亮的黑眸，只是眸子的主人看起來心情很惡劣，眼角眉梢全是鬱色。

　　宋陶陶站在陸望身後，給王慕一使眼色，而王慕一完全沒接受到她傳遞的消息，對陸望咧了咧嘴，又繼續叫宋陶陶：「叫你怎麽不理我啊，我看那邊有兩個人，咱們組她們吧？」

　　宋陶陶閉了閉眼，心想，不是姐姐我不救你……

　　陸望黑眸更黑了，薄唇緊抿，下顎綫綳起。

　　「我說體委，這三個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看不見嗎？」沈思燁搶先伸手在王慕一眼前搖了搖，調侃道。

　　王慕一「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下意識回道：「可是我們就差兩人了啊……」

　　沈思燁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

　　王慕一後知後覺，這才發覺氣氛尷尬，連忙往回找補：「不是，我是想說你們不是已經組好隊了……嗎？」

　　最後一個音在陸望冷冷的注視下消失在唇邊。

　　「咳咳，那個……我們還沒組隊。」沈思燁不禁幽怨的瞥了眼陸望。

　　剛才他和幾個男生馬上就組好隊了，誰知道這位爺突然拍了拍他和許問的肩膀，拔脚就走，害得他不好做人。而且，來了這邊也明顯不受歡迎，多尷尬。

　　「啊，你們沒隊啊？」王慕一驚訝之餘爲難了，「你們有三個人，那就多了一個人……」

　　她不由看向陸望。

　　陸望黑眸緊盯著她，直把她看的莫名心虛，別開了眼，他才淡淡道：「那就去掉一個人。」

　　說完，他直接看向了程陳，意味很明顯。

　　程陳迎上他的視綫，開口笑道：「是應該有人退出，最後來的不好意思了，再去組一個隊吧。」

　　針鋒相對的氣息隱隱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