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慕一。」
教室裡沉寂了三秒鐘，大家都以爲自己聽錯了，三秒後才爆發。
「誰？剛才梁老師說的是誰？」
「我沒聽錯吧？」
「怎麽會是她啊！」
「不可能吧……」
「是不是弄錯了？」
教室裡頓時就亂了。
王慕一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也驚呆了，咽口水時不小心還嗆到了，咳的昏天暗地，眼泪都咳了出來。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是那種不經意的壞笑，輕輕的，從鼻腔中發出，充分體現了主人「還不錯」的心情。
「安靜。」梁家寅敲了敲黑板擦。
好半天教室裡才安靜下來，梁家寅慣有的溫和笑意褪去，他面無表情，聲音低緩，但有力：「語文老師指定的課代表就是王慕一。」
沈怡馨忍不住脫口而出：「她？」
只一個字，已經把她的不屑和不滿體現的淋漓盡致。
梁家寅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道：「王慕一，你也到講臺上來。」
王慕一在座位上楞了足足有十秒鐘，還是陸望脚尖在桌底下輕踢了她一下，才讓她回過神。
「楞什麽呢。」他低笑。
回過神，王慕一抬起頭，迎上全班同學驚异且帶著探究視綫，這種被注視感讓她有些不適和心慌。
在她硬著頭皮邁開脚時，耳邊有風穿發而過。
「別怕。」
低且沉的聲綫入耳。
王慕一微怔，慌亂的情緒如同激流入海，緩緩沉靜下去，她緩步向講臺走去。
梁家寅側身，讓王慕一站在自己的左手邊。
他緩緩開口：「語文老師指定王慕一爲課代表，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爲，她是全市唯一一個中考語文滿分的人。」
三秒後，全班嘩然。
要知道，語文不同於其他學科。英語，數學，物理和化學考滿分的每年都有不少，但語文滿分的，可能好幾年也出不了一個。
語文是一個特別講天賦的學科，滿分不僅需要强大的實力，還需要極大的運氣。
這個道理，班裡這些天之驕子全都明白，因此才格外震驚。
此時，王慕一安靜的站在那裡，穿著寬大的校服，看起來普通平凡，和另一邊的沈怡馨的靚麗相比，很不起眼，但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個女孩有一雙會發光的眼睛。
陸望扔下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閃，一抹笑意就挂上了眼角。
「好了，還有什麽問題？沒問題就開始投票吧，投沈怡馨的舉手。」
梁家寅說完，班上一時間竟然沒有人舉手。一部分人是被王慕一的滿分震驚了，還有一部分人敏銳的察覺出梁家寅的態度其實是傾向王慕一的，所以在觀望，見沒人帶頭舉手，也都不敢舉手。
班上氣氛驟然就尷尬起來，沈怡馨臉色由紅轉白再轉紅，委屈和難堪讓她當即紅了眼眶。
梁家寅點點頭，面無表情繼續：「現在，投王慕一的舉手。」
大家面面相覷，這才發現沈怡馨的提議是多麽的愚蠢和尷尬，把他們都帶到坑裡去了。
熱鬧是那麽好看的？
都是一個班的，剛成爲同學第一天，誰和誰也無仇無怨的，誰也不想得罪人。想舉手的，看此時氣氛這麽緊張，也不好舉手了。
教室裡安靜的滴水可聞。
就在所有人都默默祈禱這個尷尬的場面快點結束時，教室後方傳來一聲響，是筆掉在地上的聲音。
大家回頭看過去，只見陸望舉著一隻手臂，姿勢閒散隨意，仿佛就是隨便一舉，只是那雙眼睛，目光灼然，直直的看向講臺。
沈思燁暗暗的「臥槽」一聲，忙緊隨大佬，舉手。
許問舉手。
宋陶陶舉手。
秦方好舉手。
……
漸漸舉手的人多了起來。一隻隻手臂，像茁壯的小樹苗，破土而出。
形勢很明顯了，沈怡馨當場就哭了出來，座位也不回了，直接跑出教室。
梁家寅嘆口氣，叫班長帶幾個女生出去追她。
教室裡頓時亂成一團，王慕一站在講臺上，目光穿過嘈雜紛亂，落在了教室後方。
那個讓她「別怕」的少年，此時也正注視著她。
半空中，兩道視綫驟然相撞，時間仿佛定格了幾秒，少年黑亮的眼眸裡，有她看不太懂的笑意。
奇怪的是，這一刻，她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他在幫她。
別人可能都沒注意到，但站在講臺上的她看的一清二楚，那隻筆，是他故意彈到地上的，爲了吸引大家的注意。
下課後，宋陶陶興奮的跑過來，和王慕一擠在一張椅子裡聊天。
「一一你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語文考滿分的人，快讓我看看哪裡長的和我們不一樣！」
宋陶陶興奮起來手舞足蹈，一會兒摸摸王慕一的頭髮，一會兒捏捏她的臉。王慕一不堪其擾，不斷的向旁邊躲。兩人本來坐一張椅子，就已經侵占了陸望的空間，再這麽一躲，王慕一不小心直接就靠進了陸望的壞裡。
「哈哈哈……」
宋陶陶的笑聲戛然而止。
王慕一慌忙想起身，剛直起身體，還沒坐穩，宋陶陶突然站了起來，椅子一歪，她重新倒回陸望的懷裡。
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倒了個結實！
夏天的校服都是短袖，輕薄凉爽，王慕一整個後背貼上了陸望的胸膛，少年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了過來，熱乎乎的，還帶著他身上特有的青草味道。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
經典三連問在她腦袋裡轟隆作響，炸的她都忘了起身了。
仰著頭，和陸望四目相對。
空氣如同凝滯。
就在沈思燁覺得下一秒王慕一就會被扔在地上時，陸望「嘖」了一聲，慢悠悠道：「再躺下去就要收費了啊。」
是他慣有的漫不經心的語氣，可又多了幾分調侃，顯得有些不正經。
沈思燁目瞪口呆，剛開學一天，他就被刷新了認知的下限。
陸望有輕微潔癖，自己的東西輕易不會讓其他人碰。初中時，有女生故意在他座位旁打鬧，不小心倒在他的桌子上，他就當著人家女生的面，拿出紙濕巾，一遍一遍的擦桌子，像是沾到什麽髒東西一樣，擦掉一整包濕紙巾，把人家女生臊的，從此再也不敢故意靠近他。
這還是隻碰到他桌子，都沒碰到他人。
所以剛才王慕一整個人都倒在他懷裡時，他真心認爲陸望會把她直接扔在地上。
結果……
「嘖嘖。」許問搖頭。
這邊，不知道是「收費」兩個字還是別的什麽觸動了王慕一的神經，她有如神助，騰的一下就從陸望懷裡彈了出來，像顆小炮彈，直接扎進宋陶陶的懷裡。
宋陶陶抱著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我能不能也收費？」
王慕一把頭從她懷裡拔出來，一番折騰，她面如火燒，還要故作淡定：「想的美，你這樣的，倒給我錢，我還需要考慮考慮。」
宋陶陶瞪大眼，挺了挺小胸脯，十分不滿：「我哪兒樣？我哪兒樣了？怎麽就要倒貼錢了？是不是非得陸望這樣的才值得你掏錢？」
「咳咳！」王慕一被她的話驚的嗆咳起來，咳的面紅耳赤，紅暈從脖頸向下漫延，隱入校服領口中。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別激動嘛。」宋陶陶笑嘻嘻的幫她拍背。
王慕一想問問她知道什麽答案了，奈何咳的說不出話來，頓時憋的眼泪汪汪，又引得宋陶陶壞笑不止。
「該上課了。」
陸望看了眼宋陶陶，淡淡道。
「呀？這麽快，那我回去啦。」宋陶陶信以爲真，對王慕一擺擺手，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王慕一長呼口氣，用手背貼了臉頰，給自己降溫。
都怪宋陶陶，老開玩笑逗她，害得她剛才心跳都快了好多。
她低著頭整理書本準備上課，習慣性的回頭看挂在墻上的時鐘……
咦？還有五分鐘才上課。
王慕一扭過頭提醒陸望：「你是不是看錯時間了，還有五分鐘才上課呢。」
女孩兒肉嘟嘟的臉頰染上一層粉暈，隨著呼吸一上一下的輕顫。
陸望垂著眼，餘光在輕顫處打了個圈後才轉向別處，敲著桌子的手指却不自覺得捲曲起來，像是被人撓了手掌心，絲絲縷縷的癢意從掌心蔓延開來。
好半天，他才「嗯」了一聲，帶著隱隱笑意，說：「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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