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05宿舍裡，只有室友何欣欣在，王慕一把書包放在衛生間的盆裡，準備下樓去打熱水，等她拎著四個熱水瓶再回宿舍時，其他兩個室友餘嬌和秦方好也回來了。

　　「哇，王慕一，你是大力怪嗎！」餘嬌驚嘆道。

　　王慕一有些不習慣她的用詞，但也沒在意，隻咧嘴笑了笑。另一個室友秦方好很不好意思，連連道謝：「謝謝你呀，你去打水怎麽不叫我們一起呢，多重啊。」

　　王慕一很喜歡秦方好這樣斯斯文文，通身書卷氣的女生，聞言對她笑道：「沒事，剛才你們不在，我順手就一起打了。」

　　餘嬌歡呼道：「太好啦！我最討厭去水房打開水了，暖壺好重，還得爬四樓，都沒有電梯。好一一，以後你打水時都順手幫我打了吧。」

　　王慕一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好啊。」

　　秦方好很不好意思，對王慕一說：「以後打水叫上我，我和你一起，你一個人拎太重了。」

　　王慕一想說一點也不重，她在家時隨便拎兩袋大米都是小意思，不過秦方好是好意，她也沒必要拒絕。

　　這是王慕一第一次住校，第一次和同齡女孩子們住在一起，很新鮮，總是主動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宿舍四人，除了王慕一，另外三人都是本市的，秦方好文文靜靜的，像個溫柔的大姐姐；餘嬌心直口快，是個富養長大的嬌小姐；還有一個叫何欣欣，是本市郊區的，比較沉默寡言，總是帶著耳機看書，王慕一給她送熱水瓶，她都沒有抬頭。

　　四人剛在一起住一天，性格就已經初步展露了。

　　「對了餘嬌，不好意思，你的奶茶我不小心摔破了，明天我再去幫你買一份好嗎？」王慕一和餘嬌解釋奶茶的事。

　　餘嬌楞了楞，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嘴上却說：「沒關係啦。」

　　王慕一拎著熱水去衛生間洗書包，包裡幸好沒有什麽東西，除了幾張課外輔導班的宣傳單就是爸媽最後給的零鈔，倒出來洗洗就可以了。

　　她打開水龍頭接水，水流聲中，她隱約聽到餘嬌的聲音。

　　「肯定是忘了給我買了，還說什麽不小心摔破了。」

　　餘嬌嘟著嘴巴和秦方好小聲抱怨。

　　秦方好不太贊同她：「也許真的是摔破了呢，一一看起來不像是會說謊的樣子，她剛才還給咱們打熱水了呢。」

　　餘嬌撇撇嘴：「這更說明她心虛了啊，不然好端端的幹嘛給咱們打熱水，活雷鋒啊？」

　　秦方好說服不了她，只能不說話了。

　　餘嬌沒喝到心心念念的奶茶，很鬧心，嘴巴就忍不住抱怨：「下午我讓她帶奶茶時，她推推擋擋的，一會兒說自己沒買過奶茶，怕買錯了，讓我給她寫個紙條，一會兒說沒零錢，讓我先給錢，我什麽也沒說就給她了啊，結果還不給我帶，不想帶直接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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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話零零散散的落入王慕一的耳朵裡，她直接楞住了。

　　面前洗手臺上髒兮兮的新書包咧著大嘴巴，像是在無聲的發笑。好半天，王慕一垂下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迷惘，她默不作聲，用抹布仔仔細細的擦洗奶茶污漬。

　　洗完書包，王慕一悄悄出了門，飛奔到西門口，重新買了杯奶茶。

　　回宿舍時正好遇到隔壁宿舍幾個女生過來串門，看到王慕一拎著奶茶，還有人問了幾句。

　　一起進了宿舍，王慕一先走到餘嬌面前，把奶茶遞給她，還特意找了個藉口：「給你，剛才突然想起來明天放學我還有事，可能會晚點回來，趁現在沒事先給你買了。」

　　餘嬌一楞，還沒來得及說話，隔壁宿舍的女生就開了口：「哇，這也太好了吧，這是什麽神仙室友！」

　　另一個女生推她一把：「這家店奶茶特別好喝，就是離咱們宿舍太遠了，要不你也當回神仙室友，去給我們買一趟吧？」

　　「就不去就不去，氣死你，略略略……」

　　「死丫頭！」

　　幾個人嘰嘰喳喳笑鬧一番，都沒人注意到餘嬌眼中閃過的惱怒。

　　王慕一放下了一件心事，開開心心的加入到群聊中。

　　大家介紹一番相互認識，有人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吧，以後好聯繫。」

　　「好啊，建個群吧。」衆人紛紛響應。

　　有人拿著手機對著王慕一：「神仙室友掃碼加個微信吧？」

　　王慕一腦子「嗡」的一聲，待在了當場。

　　她就說怎麽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根本沒手機！

　　怎麽微信轉帳？？

　　而且……

　　她顫抖著攤開手心，殘酷的現實讓她眼前一黑——手心裡的電話號碼早已經模糊不清。

　　「神仙室友？」女生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喚醒她的神智。

　　心靈受到了重創，王慕一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我沒有手機。」

　　那女生驚訝不已：「沒有手機？」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其他人聽見了後全都驚异的看過來。

　　秦方好心細，忙解釋：「手機也不是必要的，宿舍裡都有電話，很方便的。」

　　其他人相視幾眼，宿舍裡的電話只能接不能打，方便什麽？不過大家情商都不低，不會在這種尷尬問題上多做停留，準備聊別的話題。

　　原先站的比較遠的餘嬌此時忙跑了過來，親昵的挽起王慕一的胳膊，安慰她：「一一你別難過了，我們都知道你家在山裡，經濟條件不太好，買不起手機又不是你的錯，以後你需要用手機就和我說，我的借給你。」

　　說完還撒嬌似的指了指衆人：「以後你們找一一就給我打電話哦，我就是一一的移動小助手。」

　　她聲音甜美，撒起嬌來更是嬌俏可人。她說完後，大家都詫异的看向王慕一，就連空氣都安靜了幾秒。畢竟一中的學生家境大多都不錯，窮到沒有手機的人非常少見了。

　　王慕一有點懵，她剛才只是在思考討回十五塊錢的可能性有多大而已……

　　最終結論是——零。

　　她是在難過這個啊！

　　不過不等她解釋，其他人已經强行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八卦。

　　「聽說今年的中考狀元在你們班啊，實驗班啊，好羡慕！」

　　「就是就是，一中每年隻開兩個實驗班，全校前一百名才可以進，你們都是清北的種子選手。」

　　隔壁宿舍是普通班的，對王慕一她們四個羡慕不已。

　　餘嬌皺起小鼻子：「可是實驗班都實行淘汰制，掉出前一百就會被清出去，壓力超級大啊。」

　　「那倒也是，不過像狀元這樣的就不會擔心啦。」有人繼續把話題拉回到今年的中考狀元，「據說今年的狀元是超級大帥比，還特別有錢，家裡有礦的那種……」

　　「哇！」

　　衆人驚嘆，催促那人多說一些狀元的八卦，就連一直看書的何欣欣都摘下耳機凑了過來。

　　「有照片嗎？」

　　「還真有，等我找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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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慕一聽了開頭幾句，覺得和自己沒啥關係，就沒凑上去看照片，耷拉著腦袋先去洗漱了。

　　她已經認清了現實——除非出現奇迹，不然她的錢十有八九是要不回來了。

　　睡覺前，王慕一閉眼祈禱，願意用她一個星期的好運氣來換奇迹降臨。

　　第二天正式開學，餘嬌出門時突然發現英語課本忘帶了，急急忙忙回宿舍去找，差點沒趕上吃早飯。後來吃早飯時，她又不小心把豆漿碰倒，撒了一身。一中考勤很嚴格，開學第一天誰也不敢遲到，最後她只能哭著穿著弄髒了的校服去上課。

　　被她連帶著，整個宿舍都差點遲到，四人踩著點趕到了高一二班教室，一進門上課鈴就響了。

　　此時教室裡烏壓壓已經坐滿了人，只剩下零星幾個空位。何欣欣自顧自的坐在了第一排，餘嬌拉著秦方好找到了座位。現在只剩最後一排還有兩個空位，一個靠教室裡面一些，一個就在後門口。

　　王慕一稍加思考就選擇了後門口的空位，因爲方便。

　　她走到座位前，剛準備坐下，前排兩個男生就「哎哎」叫住她。

　　「同學，找別的座位，這兒可不能坐。」頂著一頭鶏窩似的卷髮的男生笑嘻嘻的壓住桌面說。

　　還沒等王慕一挪脚，老師就走了進來。

　　「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你們看看這一層哪個班有你們班吵。」進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老師，但他一張口，就很有老教師的風範。他看著全班唯一還在站著的王慕一，不滿道，「那個同學怎麽回事，還不趕緊坐下。」

　　王慕一顧不上其他，忙一屁股坐下來。

　　前排那兩個男生欲言又止，最後給了她一個「好自爲之」的眼神，轉了回去。

　　王慕一莫名其妙。

　　男老師進來後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梁家寅，是你們的數學老師，也是班主任，未來三年，你們都要在我手底下討生活，識趣的就都給我老實點，知道了嗎？」

　　這個開場白非但沒讓大家老實點，還惹得全班爆笑。梁家寅也不生氣，等大家都笑够了，才敲敲講臺，開始講一些開學的常規事宜。

　　大多數同學一聽這些老生常談的話就昏昏欲睡，各自低著頭看書的看書，神游的神游，說小話的說小話，沒幾個認真聽的。

　　王慕一趁機環視四周，打量教室。她突然發現自己的同桌從自己進來就沒抬起過頭來，一直趴在桌子上埋頭睡覺。

　　黑色的短髮壓在白晰的手臂上，愈發顯的黑髮更黑，手臂更白。

　　城裡的男孩子怎麽都這麽白。

　　這個念頭在王慕一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又另一個念頭取代——

　　不是好學生。

　　上課睡覺得都不是好學生。

　　王慕一暗暗下了結論，以他爲反面教材，扭過頭，認真聽講。

　　「現在讓我來認識認識各位同學，先點個名吧。」說完常規事宜，梁家寅拿起了點名册。

　　底下同學這才有些緊張起來，紛紛收回神，齊刷刷的看向講臺。

　　「你們想怎麽認識？」梁家寅一副商量的口吻，「按成績來認識，怎麽樣？」

　　「……」

　　衆人內心吐槽：尼瑪，陰險。

　　成績從來都是老師用來制約學生的一大殺器。

　　王慕一也難得有些緊張，雖然以前她總是穩穩的第一名，但到了一中，她處於什麽水平，她心裡沒底。

　　「不要吧老師……換個方式吧？」同學們紛紛哀嚎。

　　身邊傳來悉悉嗦嗦的響動，王慕一扭頭，她的同桌終於要睡醒了嗎？

　　沒想到人家只是被吵到了，換個姿勢，給了王慕一一個後腦勺，繼續面壁睡過去了。

　　王慕一：「……」

　　心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學渣吧。

　　講臺上梁家寅敲敲講臺，又開始商量：「你們是想正著開始還是倒著開始？」

　　衆人：我日……

　　有什麽區別嗎？？

　　梁家寅像是很無奈：「你們要沒意見那我就隨意了，先讓我看看第一名是誰……」

　　他翻開第一頁，讀出了一個名字。

　　「陸望。」

　　台下無人回應。

　　他提高音量：「陸望？陸望在嗎？」

　　王慕一正在四處尋找這位第一大佬，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懶懶散散，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