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十 賢彥（四）

　　吃完水果，向彥覺得自己已經好了大半了，但頭還是有點疼，就懶懶地躺在床上，沒睡也沒說話，看著窗外出神。

　　司賢收拾了裝水果的碗，拿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床，準備看一看新聞之類的的。房間內提供的茶几比較矮，在那邊上網不太舒服，司賢索性就拿床上來了。

　　向彥一直很安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如果不是司賢時刻感覺得到身邊有個人，恐怕會以為房間只有他自己。

　　這樣的安靜其實很舒服，但時間長了難免會覺得有點不合適，瀏覽完網頁，司賢問他：「要不要玩一會兒？我電腦裡有些小遊戲。」

　　「不了。」向彥看起來並沒有太大興趣，比起這個，他似乎更想這麼躺著。

　　司賢將電腦關掉，放到一邊，又伸手試了一下向彥頭上的溫度，見暫時沒有反覆，也放心跟他多聊一會兒了。

　　「剛才夢到了什麼？」司賢還惦記著他做了惡夢的事。

　　「沒什麼……」向彥沒看司賢，只淡淡地說道。

　　「如果夢到不好的事，說出來比較好。」司賢說道。他也沒有勉強向彥的意思，不過家裡的老人經常這麼講，他也就索性跟向彥講一遍。

　　向彥沉默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開口道：「不是什麼惡夢，只是夢到了我父親。」

　　「嗯？」司賢對向彥家的情況並不了解，只能聽他說。

　　「我父親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因病過世了。我以前經常會夢到他，但漸漸長大後，夢到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我也很想他，每次夢到他幾乎都是哭醒的。」向彥語氣聽上去雖然平淡，但給人的感受卻透著一股隱忍的難過，「不過幸好今天被你叫醒了，不然我會覺得有點丟臉。」

　　「沒什麼丟臉的。」司賢隔著被子拍了拍向彥的手。但凡是一個正常的家庭，孩子對父母的依賴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這種親情與血緣的牽絆是無法割捨的，無論失去了那一方，對孩子來說這種哀傷都是一生的。

　　向彥微微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司賢猶豫了片刻，試探性地問道：「你喜歡男生，跟這個有關係嗎？」

　　司賢記不得是從哪兒看到的，說男人成為同性戀的原因之一就有自幼缺少父親關愛，對父愛極度渴望這一種。雖然概率很小，但的確是存在的。

　　「可能吧……」向彥自己也說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發現已經這樣了。所以什麼原因都無所謂了。」

　　「嗯。」司賢點點頭，的確無所謂了，既然向彥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性向，這又不是什麼病，所以怎麼形成的也就無需要他們多探究了，也沒什麼意義。

　　向彥平躺久了有點累，就翻了個身，面向司賢這邊——其實他開始是想背對著司賢的，但那樣實在太不禮貌了，尤其是在兩個人閑聊的時候，所以他只能選擇面向司賢。

　　司賢看著躺在身邊，眼睛卻沒有看向他的向彥，問道：「那天在學校門口糾纏你的男人是你男朋友？當然，這是你的隱私，你要不想說就不說。」司賢倒不是八卦，就是有點想了解向彥的事。

　　向彥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說：「其實也沒交往多久，差不多也就一個月吧。之前朋友拉我去參加一個聚會，在那兒認識的他。你可能不太能理解，但Gay之間似乎有種感應，就是人群中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同類那種。當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這樣。反正我跟他就是感覺到了對方是同類，就多交談了幾句。他在一家外資公司上班，做得挺不錯。初聊的時候感覺性格各方面都不錯，也很紳士有禮，我們就這麼開始交往了。」

　　向彥的語速不快，就像是邊回憶邊講，想到哪兒講到哪兒，「其實他那陣子也比較忙，我們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一般就是一起吃個飯就散了，他也一直表現得很有風度。可沒過多久，我就聽說他其實是有女朋友的，只不過女朋友現在在國外讀書，每年回來的時間不多，所以很多人不知道這件事。而他也是準備跟這個女孩結婚的，雙方也已經見過家長了。我覺得他既然有女朋友了，就不應該來撩撥我，就提了分手。誰知道他居然以為我有別人了，不依不饒的。」

　　司賢聽後點點頭，「現今社會，真正能承認自己是同性戀的人畢竟有限，很多同性戀最後還是會選擇結婚，讓別人用正常的眼光看他，而從不考慮給女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你離開那個人是對的。」

　　「我也這麼覺得。」向彥微微嘆了口氣，「也是我遇人不淑，沒想到他居然是個難纏的。」

　　「沒事，他要再來找你，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解決。」司賢說道。既然向彥跟他說了，那多少對他是有些信任的，而擺平一個糾纏不清的男人對司賢來說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自然是能幫就幫的。

　　「嗯……謝謝。」向彥應道。也許他根本不會找司賢，但司賢的心意他還是心領了的。

　　之後兩個人再次沉默下來，不多會兒，向彥又犯睏了，便繼續睡了。司賢邊上網逛論壇邊注意著向彥有沒有再發燒，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向彥沒有再發燒，司賢也放心了，次日一早允許了向彥去洗澡，不過並沒讓他出門逛逛，今天風有些大，他擔心向彥吹了風再生病。所以這個假期向彥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宅在屋內罷了。不過他沒事了，一起來玩的同學們也都放心了。

　　兩天的休息日很快過去了，周日晚上，一行人一起返校，然後在寢區門口就散了，各自拿著自己的行李回寢室，司賢幫紀如菲拖了箱子，將她送到寢室樓下，這才回自己的寢室去。

　　自那之後，司賢有很長一段時間跟向彥都沒再有什麼接觸，他隱約記得上次見到向彥還是在走廊裡，當時快上課了，也不方便說什麼，就彼此點了點頭而已。而文學社和宣傳部再有合作，來的都是副部長，雖然向彥看上去並不是故意要躲著他，但這種感覺還是讓司賢很不爽。

　　這天司賢跟紀如菲一起去自習，無意中居然看到了自己跟向彥的同人文……

　　說實話，那一刻他是有點驚訝，也有些茫然的，還有一點淡淡的不悅。他沒想到紀如菲會寫這種東西，但作為紀如菲的男朋友，理性上來講，他也沒有權利干涉紀如菲的愛好，只能盡量理解。

　　當歸橫問他「就算你看完這文，怎麼的？你對那個向彥就有感覺了？」的時候，他真的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恍然想到了那天睜開眼睛一臉委屈的向彥，心像被重重地擊了一下。也沒心思理會歸橫的驚訝了，只是滿腦子都是向彥。不過最後一點理性還是提醒著他——他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他不能坑紀如菲，更不能坑向彥。

　　所以這件事就被司賢埋進了心底，不去想，更不會提。

　　紀如菲對司賢來說並不是最合適的妻子人選，因為紀如菲有自己堅守的生活方式，也不願做出讓她痛苦的改變。這些司賢都能理解，但如果娶紀如菲，對司賢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壓力。畢竟紀如菲是個好女孩，至少不是那種表面一套心裡一套的人。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紀如菲居然主動眼他提出了分手。分手的理由司賢能理解，也給予了祝福，但畢竟交往了這麼久，心情多少還需要緩一緩。而在一個小集體裡，分手這種事可以說很快就會傳開。雖然他跟紀如菲是和平分開的，但「分手」這件事往往才是重點，至於理由，都是次要的。

　　司賢得到了很多安慰，其實這些安慰對他來說是不必要的，但別人的好意，但總要應承幾句，幾番下來倒是有點煩了。

　　而向彥並沒有出現在安慰他的行列裡，要專心寫論文的向彥其實也很忙，甚至有的時候會去泡市圖書館根本找不到人。所以司賢跟紀如菲分手這件事，司賢都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

　　等司賢的心情完全調整過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了。

　　這天中午，司賢下了課準備去食堂，正好迎面遇上向彥。

　　向彥像是特地來找他的，並沒有跟他禮貌性地點頭就離開，而是站在他面前，問：「下午有課嗎？」

　　「沒有，怎麼？」司賢微笑著問道。看到向彥，他還是挺高興的。

　　「我請你吃飯吧。」向彥說。

　　司賢看著他，問：「有什麼好事？」

　　「不是，就是正好有打折卡，賞臉嗎？」向彥淺笑。

　　司賢點點頭，說：「好。」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依舊讓司賢覺得跟向彥相處很舒服，既然向彥相邀，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根本不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