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番外三（七）

　　沒有女巫指路，誰也無法離開魔鬼森林。然而女巫不知是不是出了遠門，兩人去過好幾次，木屋的門永遠都是緊閉著的。

　　德爾也頗為不解，按理說，這段時間海倫應該是在魔鬼森林裡的，難不成是為他準備生日禮物去了？

　　再過七天，就是他二十四歲的生日。雖然龍族不太看重這個，但是海倫每一年都會送他生日禮物，樂此不疲。只是那禮物……往往都很稀奇古怪。

　　會唱歌的梳子，自動噴水的水盆，喜歡講冷笑話的金百合……沒一樣實用，只能被收在倉庫裡。

　　對此海倫表示不服，她信誓旦旦地說道：「你等著吧，今年我要送你一個大驚喜！你一定會喜歡的！」

　　德爾：「……」

　　他不是很想知道，那驚喜究竟是什麼。

　　不管怎樣，他找不到海倫。不論她是真的不在還是故意躲著他，只要她不想，誰也找不到她。

　　幸好小人族對於離開魔鬼森林這件事，表現得沒有太過急迫。

　　他說：「沒關係啦，反正這裡什麼都不缺，再待幾天也沒關係。我還不急著回去，畢竟我此行的目的還沒達成呢。好不容易來魔鬼森林一趟，連龍的影子都沒見到，那怎麼說的過去。」

　　男人心想：你可不是沒見過龍的影子，你都跟龍同床共枕過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重葉話音剛落，天空中便掠過一個龐大的黑影，他抬頭一看，便看到了一頭銀龍振翼飛過。

　　重葉：「……」

　　不知為何，男人看到那頭巨龍卻是眉頭緊蹙，看上去頗為警惕似的。

　　不過幸好此時他們正站在林中，密密麻麻的樹木遮住了兩人的身影，天空中的巨龍並沒有發現他們，很快便飛走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龍呢……」重葉感慨道。

　　「第一次？」德爾微一挑眉。

　　「也不是第一次。」重葉想了想，「我小時候應該也見過一次吧，不過那時候太小，根本記不起龍的樣子了。」

　　「現在一看，沒有冒冒失失地去捉龍是對的。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嘛。」重葉若有所思，「在龍的眼裡，我說不定就跟地上的小螞蟻差不多。」

　　德爾：「……不，小螞蟻還不至於，小貓咪吧。」

　　重葉：「？？？」

　　暫時無法離開魔法森林，重葉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一晃五天過去了，這五天裡，德爾帶他去了許多地方。

　　他們一同捕獵了一頭菲普斯，雖然主力是德爾，重葉只有站在一旁加油鼓勵的份兒。他們還採摘了許多紅漿果，重葉親手將它們製成了一大罐果醬──這方法，還是他跟一個廚娘學來的。德爾還用黑蛛藤給重葉做了一張吊床，重葉特別喜歡，他可以拿著一本書躺在上面看一整天……

　　這五天裡，重葉過得特別愜意。

　　沒有人整天在他耳邊長籲短歎，要他建功立業，也沒有侍女環繞在他身邊，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更沒有無休止的相親宴會，貴族小姐們言笑晏晏，希望博得他的關注。

　　在這裡，他非常放鬆，作為朋友，德爾無疑是十分體貼的，跟他相處也很舒服，兩人坐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有時候無需語言，兩人一對視，就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即使不聊天，靜靜地坐在一起讀書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重葉總覺得，德爾跟他之前的那些朋友不太一樣。至於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

　　只是……他大概不會因為朋友的某些親密動作臉紅的吧？但是德爾的一些親昵的舉止，卻總是讓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直到有一天，一個寧靜的夜晚，愛沙早已入睡，在睡夢中打著小呼嚕。

　　在壁爐熊熊的火焰前，男人捧著書，他坐在對方的腿上，書頁靜靜地翻過一頁，發出嘩啦啦地聲響。

　　他們在讀一個愛情故事。

　　這棟小木屋裡有著許多的藏書，重葉會挑感興趣的來讀。有的書籍會記錄各地的風俗，有的書籍會記載權貴們的軼聞，有的書籍則是單純的小說，遊俠小說或是愛情小說。

　　這本愛情小說就講述了一個貴族小姐與一個吟游詩人的故事，結局自然是以悲劇而告終，互相暗戀的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最終小姐嫁給了門當戶對的表哥，而吟游詩人遠走他鄉。

　　「我覺得……喜歡一個人還是要說出來的好。」重葉說道。

　　故事裡的女主角瞻前顧後，害怕告白遭到拒絕，又害怕讓吟游詩人失去她愛的自由灑脫，遲遲不敢傾吐愛語，以至於最後讓吟游詩人黯然離開。

　　這個故事透著一股惆悵的悲劇色彩。

　　「你說的對。」德爾啪地一聲合上書頁，突然低下頭，「我有話想對你說。」

　　「嗯？」重葉仰起臉。

　　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被男人那雙燦金的眼眸注視著，被圈在男人的懷裡，原本被忽略的，環繞在他身周，將他細密地包裹起來的男人身上的冷松一般的氣息存在感突然明顯起來。

　　「什，什麼話？」重葉眨了眨眼睛，不知怎麼，心跳突然加快了幾分。

　　「我喜歡你，重葉。」男人沉緩地說道。

　　他說這句話時是非常鄭重的，鄭重得讓重葉連一句「你在開玩笑嗎」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突然地張開嘴：「啊……啊？」

　　重葉想，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傻透了。但是此時，他的大腦確實一片空白，只能發出嗯嗯啊啊的支吾聲。

　　「我喜歡你，重葉，我想與你成為共度一生的伴侶。」男人重複道。

　　「這，這會不會有點草率？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周……」重葉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他沒有意識到，聽到德爾的告白，他沒有排斥，厭惡，也沒有想要拒絕，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有些草率。

　　「我們一族就是這樣。遇到對的人，第一次見面便會產生好感，進而確定他就是想要共度一生的對象。」男人勾起唇角，「有時候，這個過程甚至只需短短的一眼，一個心動的瞬間。」

　　然後他們便會付出恒久而熾熱的愛意，用盡全力去追逐選定的伴侶，直到牢牢地將愛人禁錮在自己的懷裡。

　　重葉遲疑著說道：「聽起來……很浪漫。」

　　他不疑有他，只以為德爾說的是巨人一族。

　　「那麼，你的回答呢？」

　　被那雙燦金的眸子緊緊地凝視著，重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雖然這樣說著，但他也清楚，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心裡就已經得出答案了。

　　德爾對此心知肚明，他微笑著，毫不掩飾他的愉悅，然後輕輕地吻了小王子的額頭一下：「不要讓我等太久。」

　　重葉臉上漫起紅暈：「好，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德爾便出門打獵了，只留下重葉一人在木屋裡糾結。

　　他在想，如果真的同德爾結為伴侶，他要怎麼跟父親交代。

　　雖說父親總說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重葉卻撞見過他讓人偷偷給他化妝，撲上厚厚的白粉，裝出一臉病容來。

　　依他看，父親的身體還很硬朗，多活十年不成問題。不過他卻總以此為要脅，逼自己答應他的一些不合理要求。

　　重葉每次都拗不過他，不得不妥協。就像這次，他不得不跑到魔鬼森林來捉龍一樣。

　　萬一父親不同意他跟德爾的戀情──他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在他心裡，黑桃公國的德特里大公才是合適的結婚對象。

　　想到這，重葉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砰地一聲巨響，震耳欲聾，愛沙都忍不住從毯子上跳了起來。

　　重葉捂住耳朵，愣了一下，他打開門，循聲望去，心臟猛地停跳了一拍。

　　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就是德爾打獵慣常經過的一片樹林嗎？

　　「德爾──」他大聲地呼喚道。

　　聲音在空蕩蕩的雪地上傳遞，然而等了許久，也沒有得到回音。

　　等他好不容易趕到那片樹林，只看到一片狼藉，斷折的樹木，雪地上雜亂的足印，巨大的銀色鱗片，以及留在雪地上的，德爾出門前背的那把長弓。

　　重葉：「……」

　　他猛地抬起頭，天空中一道銀色的身影飛快地掠過，迅速地消失在天邊。

　　「……龍？」

　　……

　　重葉來到了女巫的居所，這一次，他順利地敲開了門。

　　美豔的女巫出現在門前，對他微微一笑：「可愛的小王子，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我也知道那人的下落，只不過要想得到我的幫助，你必須付出一點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