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德特裏站在那幅畫前，百思不得其解。

　　四周都是色彩飽滿、鮮明立體的油畫，那一副簡筆劃擺在中間，怎麼看怎麼突兀。

　　他其實並不想這麼關注這副畫，顯得他好像時間多的沒處用似的。但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管家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即使這是一位抽象派大師的名作，萊頓也不應該把它放在這麼顯眼的位置。何況他不怎麼喜歡抽象派的風格，萊頓對此應該很清楚才對。

　　德特裏坐在書桌前，一抬眼就能看到簡筆劃上的凱特獸趴在上面，兩隻眼睛居然大小不一，看得他強迫症發作，渾身難受，恨不能把作畫的人找來讓他儘快改掉。

　　等等，這不會是那只凱特獸自己畫的吧？

　　德特裏強忍著不適，再次細細打量了一番那副簡筆劃，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反正他是不會相信，任何擁有五根健全手指的生物，能夠創作出這麼一副線條粗拙扭曲的“大作”。

　　不是德特裏誇張，單是一眼掃過去，他就能挑出六七個毛病來。細看的話那就更多了。

　　兩隻眼睛不一樣大就不必說了，身體跟冬瓜似的，橢圓滾滾的一個長條，尾巴更是離譜，怎麼能比身子還長，尾端還打著旋――他怎麼不知道，凱特獸的尾巴還有這種功能？

　　不過這如果是凱特獸用爪子畫的，那一切就能解釋得通了。

　　最近德特裏在忙的事情也跟凱特獸有關。

　　不調查不知道，戰爭結束之後，居然有那麼多的凱特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自然死亡”，成功回到家鄉的凱特獸不足參戰的五分之一。

　　不必猜也知道，那些“自然死亡”的凱特獸定然早已通過黑市流落到了權貴豪商手中，要調查這條產業鏈還要花費一番功夫。

　　而那些回到家鄉的凱特獸目前境況也不怎麼好。它們原來生存的叢林被污染，只能被迫遷徙，但是新的住地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凱特獸要繁育後代，必須要借助一種叫做星河沙的沙土，星河沙被污染之後，它們一族已經有許久沒有新生兒降生了。

　　德特裏也在著手為它們尋找新的居住地，不過卻沒什麼喜人的進展。但是他為此做的那些工作，凱特獸都是一清二楚的。

　　或許這副畫，就是它為了表達感激而畫的。

　　只是……

　　德特裏皺了皺眉，還是聯絡了萊頓。

　　並非是他不願意接受這份“謝禮”，如果管家把它收藏起來他也沒有異議，非要惡趣味地放到他眼前讓他難受麼？

　　“喂？主人您有什麼吩咐？”管家的聲音永遠都是這麼不疾不徐，態度溫和而恭敬。

　　“牆上的那幅畫……”

　　德特裏話還沒有說完，管家便說道：“您看到了嗎？今天有人跟我提議，說您的書房未免太單調了，應該裝點一些富有情趣的物品，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便採納了這個提議。”

　　德特裏不敢置信道：“……你覺得那幅畫很有情趣？”

　　他懷疑萊頓的腦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反正他看不出什麼情趣，只覺得彆扭。

　　管家笑道：“難道不是嗎？畫作雖然簡單，但是不失質樸可愛，富有童趣。更重要的是，它是由重要的家庭成員所作，自然意義非凡。”

　　德特裏皺起了眉：“你的眼光……”肯定是出了問題。

　　等等，他剛才說了什麼？重要的家庭成員？

　　這指的肯定不會是凱特獸，德特裏又不是傻瓜，稍微一想，他就知道管家說的是誰了。

　　“……”未免顯得太刻意，德特裏停頓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不過下次做這種事之前，記得提前告知我。”

　　萬一他不明所以，把畫扔掉了怎麼辦？

　　“好的，主人。”管家笑著應下。

　　“還有。”從通訊器中傳來的德特裏的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彆扭，“什麼叫做重要的家庭成員？我還沒有打算跟他……組建家庭。”

　　最後四個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清。

　　哎呀呀――

　　“是這樣的，主人。”管家滿面笑容，語氣卻很嚴肅正經，“我私以為，您既然打算把他帶回家，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算是家裏的一份子了。這個稱呼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是您誤會了。”

　　德特裏：“……”

　　管家久久沒有得到回應，一看通訊器，居然被掛掉了。

　　“哎呀，年輕人真是沉不住氣啊。”萊頓看著通訊器，笑得意味深長。

　　德特裏隨手把通訊器一丟，雙手支在桌上，表情凝重地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麼國家大事。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有了動作――他站起身來，再次走到那副簡筆劃前，認真地打量。

　　――還是很突兀。

　　他想了想，伸手把掛在四周的油畫都取了下來，隨意地放在一旁，只剩下那副簡筆劃孤零零的掛在牆壁中央。

　　――現在看起來就好多了。

　　抱著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心態再去看它，德特裏發現這副畫也沒他想像得那麼糟糕。

　　即使是大小不一的眼睛、冬瓜似的身體、打著卷的尾巴，居然也變得十分順眼。

　　“質樸可愛，富有童趣……”欣賞了好像一會兒，德特裏喃喃道，“萊頓的評價還蠻中肯的。”

　　但是單單只有這麼一幅畫掛在上面，顯得牆壁光禿禿的，不太合適。

　　德特裏想了想，吩咐照顧重葉的侍女：多給藍星人準備一些紙和畫筆，畫出來的畫一律裱好送到他的書房來。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重葉發現，最近有兩樣東西在他身邊出現的頻率特別高。

　　一樣是紙，各種材質，不同大小的白紙；一樣是筆，各種顏色，不同筆觸的畫筆。

　　重葉看著它們，有些疑惑：這……是想將他培養成畫家嗎？

　　其實重葉的畫技真的沒有那麼糟糕，在地球上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有名氣、專畫萌物的條漫畫手，擁有不少粉絲。

　　不過他後來因為出了事故，受了傷，複健了一段時間，手都生了。

　　上次畫那副簡筆劃的時候，他找到的筆都是“巨人”們用的，一支筆足有他半個身子那麼長，重葉拿起它尚且吃力，畫畫的過程更是跟打仗似的。

　　放在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有生之年，他居然有跟一支筆搏鬥的一天，人生真是奇妙。

　　後來那幅畫找不到了，重葉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能是被丟掉了吧？他這麼想著。

　　當然，他更想不到，那幅畫不僅沒有被丟掉，還被配上了昂貴精緻的畫框，掛在了德特裏大公的書房裏，時不時就被“欣賞品鑒”一番。

　　不過如今送來的畫筆都是專門定制的，拿在手裏剛好，重葉無聊的時候也會隨手亂畫幾筆練練手。

　　不過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每次看到他隨手塗抹的白紙，負責照顧他的女性都會很激動地誇讚他一番，然後把畫紙收走。

　　難不成他們真的有意向培養他成為畫家？重葉有點摸不著頭腦。

　　上次見到大貓，它問他要不要跟它一起去凱特獸現在的聚居地，重葉考慮了許久，最終還是拒絕了。

　　他很清楚――凱特獸所處的那種茹毛飲血的環境，他無法適應。

　　僅靠他自己是捉不到獵物，無法在叢林中生存的，他的自尊心也無法接受自己靠大貓養著。而且以後大貓萬一找到了伴侶怎麼辦？他作為一個拖油瓶豈不是很尷尬？要是大貓因為他找不到伴侶，他就更不能接受了。

　　拒絕了凱特獸之後，重葉還有些悵然。

　　其實他在看到凱特獸捕獵畫面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們最終還是要分開的。更適合大貓的野性的叢林，而不是文明世界，重葉則恰恰相反。

　　共患難之後，凱特獸早已成為了他重要的朋友，它要跟同族團聚，重葉也真心為它高興。然後他就開始為自己打算了。

　　之前落到侯耀手中時，重葉就暗自發誓，不做任人宰割的寵物。不過要達成這個目標，他也必須有相應的資本才行。

　　想要獨立生活，必須要有一技之長。要是連自己都養不活，談何獨立。

　　在此之前，他必須學會這裏的語言。交流與溝通是人類最原始的需求之一，而它們都需要語言作為媒介。

　　目前他還不知道德特裏大公想要如何安排他，如果他想要“飼養”他，重葉只希望自己最後能夠對他表達出想要自由的訴求，一應花費他也可以努力賺錢還給他。

　　重葉倒是沒有想過德特裏大公會不同意這個要求。

　　一方面，德特裏大公看上去還算通情達理，應該不至於為難他；另一方面，大貓不是說德特裏大公討厭柔弱的生物麼，說不定他是看自己可憐，無處可去才收留他的，聽到他要走，說不定會怎麼高興呢！

　　重葉想要腦補德特裏大公開心的模樣，半晌未果，只能悻悻地放棄了。

　　之前那人生氣的樣子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重葉想起來還有點害怕。

　　他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裝得乖巧懂事一點。幹一行愛一行嘛，做寵物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萬一把德特裏大公惹生氣了，他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他的怒氣。

　　他拿起了畫筆，既然他們流露出要培養他這個愛好的意向，他也很喜歡畫畫，不如就遂他們的意好了。

　　……

　　德特裏看到新送來的畫，愣住了。

　　侍女不敢看他的臉色，埋著頭，聲如蚊呐：“主人，畫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德特裏沒空理會她，一揮手，侍女便如臨大赦的跑掉了，一邊跑一邊想著：萊頓大人和小先生……膽子未免太大了吧？

　　德特裏死死地盯著畫紙，上面一隻銀鱗金瞳的小龍崽渾身濕漉漉的，不著寸縷，正奮力地從蛋殼裏往外鑽。

　　作者有話要說：

　　小龍崽究竟是誰呢≧v≦

　　更新時間暫定為晚上九點半左右，以及不是我不想多寫一點，大四了要忙各種事情，等忙完了會有加更的~mua小天使們一口，原諒我好不啦？

　　謝謝小天使camael、帥過、洛遷的投喂，謝謝小天使們的灌溉，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