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啊, ”林夏指著收拾好的行李道:“我是隨行的醫官, 就他那個樣子,讓他單獨去,我怕我就當寡婦了。”
“林夏,”蔚嵐不由得笑了:“沒讓你當上太醫署令,真是不好意思。”
還記得當年林夏來盛京, 就是為了光複林家。但如今她成天天南海北跟著魏華跑,早就成了個軍醫,太醫署也就是看在蔚嵐的面子上, 給她掛個名字罷了,要是真的去當太醫署令,怕是做不了幾天,就要被人拉下來。
聽到蔚嵐的話,林夏眼裡有了懷念:“一轉眼,已經快十年了啊。那時候年紀小,一心就想著如何幫著林家光複,等後來遇見阿華,這才明白,人生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
“你怨過嗎?”
為了一個男人,放棄最初的理想。
林夏笑了笑,眼裡帶了溫柔:“有什麽怨的呢?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無非是想著,我為了阿華放棄了人生志向,到底值不值得。可是世子,不是每個人都有理想的,也不是每一份理想,不去實現都覺得可悲。我沒覺得我不當太醫署令有什麽不好,當年的理想,也不過只是不懂事罷了?”
“一開始跟著魏華去北方,其實我心裡是有怨過的,那時候我多少有些不甘心。可是在北方見多了徘徊在生死邊緣的將士,我這才發現,比起富貴的盛京,那裡更需要我。”
“去哪裡行醫不是行醫,去哪裡救人不是救人?區區一個太醫署令,就算光複林家了嗎?不過是我狹隘而已。”
“對於一個醫者來說,光複林家不算重要,重要的是,能夠竭盡全力,去幫助所有我能幫助的人。如今我跟著阿華,一來是怕他出事的時候我趕不及,抱憾終身;二來,也是想多救點人。三來,如今國難當頭,我能幫一點,就是一點吧。”
“真好。”蔚嵐笑了笑:“我也怕,抱憾終身。”
“不會的。”林夏搖了搖頭,認真道:“你們可是主角!”
蔚嵐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
兩人說話間魏華走了回來,看見蔚嵐,有些詫異道:“阿嵐?”
“哥哥。”
蔚嵐站起來,魏華立刻將目光落到蔚嵐肚子上,林夏在旁邊道:“別看了,現在看不出來。”
“等我回來……”魏華忍不住道:“我小外甥就該有了吧?”
說著,魏華歎了口氣:“我外甥都有了,我兒子卻不見蹤影。”
“馬上就有了,”林夏白他一眼:“等這場仗打完,咱們安定下來,我就把藥停了。”
“說不定呢?”魏華瞧著她肚子,又看了一眼蔚嵐,有些羨慕道:“萬一像阿嵐一樣……喝著藥也有了……”
“不可能!”一聽這個林夏就黑了臉:“她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謝子臣給她叫的大夫開的方子剛好把我開的藥的藥效給衝沒了!這事兒絕對是謝子臣謀劃的!有預謀!”
“好了,”魏華輕咳出聲,轉頭看向蔚嵐道:“阿嵐找我何事?”
“沒事兒,”蔚嵐笑了笑,看著高出她一個頭的魏華,片刻後,她上前去,抱了抱他,而後便道:“就是想來看看你,如今看過了,也就夠了。”
說著,蔚嵐搖了搖手:“我走了。”
回去後,謝子臣已經準備歇下了。
蔚嵐回來,因她有著身孕,謝子臣不敢做什麽。可是或許是因為別離,蔚嵐突然覺得特別需要他。於是謝子臣只能克制著自己,在門口出入,就怕太深了傷著。
一夜到快要天明,兩人這才歇下,睡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到謝子臣要出發的時候了。兩人梳洗起來,蔚嵐送謝子臣到了城門,來到城門前,隊伍都已經準備好了,朝臣們也已經列隊站好,蔚嵐給謝子臣敬了酒,含笑道:“祝謝大人凱旋歸來。”
謝子臣點了點頭,將酒一飲而盡,隨後將碗砸到地上,朝眾人道:“今日狄傑犯我國土,欺我百姓,我等北上而去,諸君可知是為何?”
眾人一臉茫然,謝子臣廣袖一展,揚聲道:“我等此去,不僅保家衛國,驅逐敵賊,還要一鼓作氣,北上伐敵,複我漢室河山!諸君,可懼之!”
“無懼!”
一個聲音揚聲而來,眾人回頭,便見一行少年郎做輕騎打扮,跟在王元身後,駕馬而來,許多朝臣瞬間變了臉色,王元駕馬來到謝子臣面前,帶著眾人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謝元帥,我等乃盛京子弟,結成一隻輕騎軍,yù跟隨元帥,北上伐敵,複漢室河山!”
謝子臣抬眼望去,人數算不上多,卻都是貴族子弟,有些甚至還是嫡子。他們都在最好的年紀,正式風流意氣時候,此刻卻都跪在他腳下,仰頭滿是期望看著他。
“你們知道,你們去了,將面臨什麽嗎?你們可能永遠回不來,可能就此葬送在那裡。但你們留在盛京,可以依舊過你們以前的逍遙日子。”
謝子臣淡然開口,想要勸阻他們。這幾百個人算不上重要,但他們的身份卻牽絆著各大世家。
聽到謝子臣的話,這些少年的父親們臉色才好看了一些,然而一個少年卻慷然出聲:“可是,謝元帥,如今國危如累卵,我等又怎能在盛京安然度日?身為貴族子弟,我等既然生來比他人過得更好,自然也要承擔更多責任,如今國難當頭,自然是我等該站出來的時候。”
這話讓在場人都愣了愣,蔚嵐上前一步,直接道:“你們去吧。”
“蔚嵐!”
王元的父親猛地衝了出來:“你這是胡鬧!”
“放肆!”蔚嵐猛地回身,怒道:“本相說話豈容得你置喙?!這些少年尚知國家危難,願遠赴戰場,爾等卻還想qiáng加阻攔,是還當我大楚qiáng大鼎盛,盛世安康嗎?!
蔚嵐聲音很大,眾人都能聽見。
越來越多百姓匯集在道路兩邊,蔚嵐上前去,扶住王元,認真道:“諸君今日忠義,蔚嵐莫不敢忘,大楚國土,因諸君而興,蔚嵐自當粉身碎骨,為諸君鋪好路途。”
她這話說得qíng真意切,哪怕是不大瞧得起她的王元也愣了,覺得面前這人仿佛是真的願意拆下骨頭,來做眾人的橋梁。
蔚嵐話說到這裡,誰再說什麽,面子上就掛不去了,謝子臣宣布啟程,百姓們一路跟隨,唱著大楚的民謠,送著人離開。
許多朝臣都去送了,因為他們的孩子都去了。而蔚嵐就站在城門口,一眼不發。染墨盯著那遠行的隊伍,不敢眨眼。
“你跟著去吧。”
蔚嵐突然開口,染墨有些疑惑:“唉?”
“既然掛念著謝銅,你就跟著去。我去不了,但是你是可以的。”
“我不去。”染墨低下頭:“如今也就剩我跟在世子身邊了,世子需要我。”
“傻孩子,”蔚嵐忍不住笑了:“我在盛京,能有什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