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於是山樆先生的檔期真是排滿了。
現在這樣,倒像是編劇是主業,當皇太子是副業了。
皇帝那邊自從魚頭湯鍋前相會之後,顯然連形式性的事情都放鬆了很多,但還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國。
臨國是小國家,沒法在英美那邊安排太多人保護著,僅僅是和時國關係好又離得不是太遠,能互相照應著。
花慕之暫時也沒有去大洋彼岸的想法,例行往來兩國之間,不斷兼顧著兩邊的事業。
他有時候在外頭呆了四五天,再回宮住的時候都有些不習慣。
晚晚那邊,始終沒有電話打過來。
節目組已經報備過,在拍攝結束前只讓聯繫三次。
他雖然心裏焦灼,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過去,卻也沒有辦法。
從前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這樣的在乎他。
想念便如同下雨天裏綿長又微涼的風,一陣又一陣的吹拂過來,讓人忍不住地想要歎息。
花慕之處理完手頭的事情,抬眸看向桌面上的相框。
兩個人站在鳥園裏,和白鶴一起照了一張一拍,小傢伙笑起來時眼睛裏彷彿都有著星星。
他這些天一個人睡,都不得不開始抱著枕頭。
思索之際,電腦響了起來。
一按通話鍵,小王爺的腦袋就冒了出來。
“……是慶之啊,什麼事?”
“哥!有你這樣的嗎!”花慶之瞪了他一眼道:“不是嫂子你連笑都懶得笑了是嗎!”
花慕之撐著下巴看著他,慢悠悠道:“沒事我就忙去了。”
“等等,我收到了節目組的一封信。”花慶之晃了晃信封,臉上頗有些小得意。
節目組?怎麼會給他寄信?
花慕之忽然清醒過來,眼神都有了焦點:“什麼事?”
“是邀~請~函~~”花慶之知道他隔著電腦打不著自己,笑的特別囂張。
“說的是,再過個七八天,我作為他填寫的親屬之一,被邀請去一起參加錄製。”花慶之讀著信的內容,一臉的義正言辭:“這種好事我當然要去啦。”
花慕之回過神來,想起來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自己即便是能去美國,劇組那邊的事情也忙不開,而且也不太方便在綜藝節目上公開露面。
而越亦晚他大哥,今年過年都沒回臨國,忙得不可開交,肯定也沒法去。
算來算去,倒是便宜了那小子。
“哥你放心——我要是到時候能場外直播,或者能帶手機進去的話,多拍幾張讓你看看他。”花慶之翹著尾巴道:“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太子揉了揉眉心道:“給他帶一點過敏的藥,還有感冒和腸胃的藥,記得囑咐他按時吃飯,晚上不要忙太晚。”
“如果節目組那邊沒有水果的話,給他帶些芒果和鳳梨,鳳梨記得用鹽水——”
“哥你真是好緊張他啊……”花慶之一臉複雜的看著他:“你還記得你有個親弟弟嗎?”
“哦對,”花慕之想起來了什麼:“還記得給他買盒新鮮的草莓。”
“……”
別說了,我自己走。
十二進十一的比賽的場地有一些奇怪。
選手們被帶到了一個長桌前,桌子上還陳列著各種東西——
各種面料和綴飾、縫紉機、針盒、線盒……
主持人站在長桌前,讓選手們按照排名單數和雙數各分一隊。
越亦晚作為先前的第一名,成為了A隊的隊長。
“這桌上一共有三十種不同功能的物件,”主持人笑吟吟道:“請按照你們的排名順序,為自己的隊伍選擇對應的工具或原料。”
也就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唯一的嗎?
伴隨著搖鈴聲響起,越亦晚回過神來,率先道:“線盒。”
全場唯一一盒線被他拿走,對面那隊的人們顯然開始不安起來。
他們開始按照順序拿走桌上的各種東西,氣氛開始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縫紉機被抱走,意味著這邊只能手工車線。
所有紐扣都一塊打包帶走,對面就只能用拉鏈來解決問題。
越亦晚算著所有的必備品,不時和隊裏的其他朋友交談確認,最後拿走了全場唯一一套緞帶。
有這些東西,他們這邊可以做晚禮服或者商務套裝,主打高端時尚。
比起對面,自己這邊顯然擁有更大的優勢——
“下面,請隊長相互拿走對方的另一樣東西。”主持人笑著道。
什麼——等等?!
越亦晚懵了幾秒鐘,意識到對面的那組人要拿走自己這邊的東西。
他的針線!!
他的塔夫綢!!!
他的扣子盒!!!
對面的金髮帥哥轉著剪刀,笑眯眯地拿走了他手邊的線。
針就留給你們了,我們這裏還有一盒給皮革紮孔用的針。
越亦晚愣了半天,拿走了他們那邊的熱熔膠。
這……就只能靠膠合了。
可是膠合的服裝基本上都是雨衣什麼的,像他們這種材料用膠來完成邊緣吻合處理,簡直約等於可以投降了啊!
Soy站在隊裏,不斷清點著後面的東西,忽然找到了什麼。
“還有這個。”他拿了一個小籃子過來,裏面裝的是手指粗細的緞帶。
一部分可以用冷膠或者熱熔膠進行粘連,還有一部分可以直接打結做穗。
“限時三個小時,每隊至少三件衣服,計時——開始!”
越亦晚立刻拉著所有人開會,吩咐其他四個人拿走最順手的工具,兩兩結對各做一組,自己則帶著SOY來做新的衣服。
他腦海中原本構想的,是希臘女神式的落地長裙。
要高貴、優雅,讓人擁有古典美的氣質。
可現在沒有針線,用SOY說的那種方法的話,就應該做出各種縫隙來。
沒辦法把布料都拼接在一起,倒不如直接露出各種縫隙。
“胸口做什麼設計?”SOY動作非常麻利,這時候已經開始幫他做線稿。
“直接兩邊的布料垂下來,給中間露出自然的縫隙,大概一分米寬左右。”越亦晚伸出拇指和食指,跟他解釋那種菱形的效果:“似露非露,走性感風。”
SOY很上道的開始畫稿,不斷跟他確認著各個方向的設計。
大腿小腿都可以找到漏出來的部位,縫隙的存在有時候可以被化用為旗袍下擺的存在。
作為設計師,他們要做到讓衣服配人。
性感本身是個很抽象的概念,但有些定律是大家公認的。
比如露胸不露腿,露腿不露胸。
大面積的裸露反而可能會造成視覺效果的下降,對比例和面積的把握都非常重要。
SOY圍著人台固定著布料,越亦晚把曲別針拿了一些過來,發現效果其實也很好。
這個不能用在腰側或者領口,會讓人覺得硌著不舒服。
但在腳脖子,以及其他有垂落感的地方這麼做,冰涼的曲別針不會接觸到皮膚,也不會造成實質影響。
他們讓上衣上寬下窄中間分開,既能夠修飾肩部的曲線,又可以半露出酥胸來,同時收腰的結構可以提高視覺效果。
下身的褲子做成了深灰色的喇叭褲,但因為沒有線的緣故,他們不能完全保證褲子的合縫,所以直接保留了大小縫隙,用束帶來做一個鞋帶式的交叉裝飾。
小腿兩側都有倒V型分開,白色的緞帶交叉往下,既能夠修飾膚色,也可以增加視覺焦點。
等這上下全部做完,越亦晚又聽著SOY的解釋,跟他一起用緞帶幫忙做穗子以及紮結,確認了所有部分的穩定程度——
拉伸性好,而且還挺牢固的。
站遠了一看,比用線縫合的感覺還要自然。
他們兩忙完之後,立刻去其他兩組那裏幫忙。
其他隊員都愣了——這才過了半個小時,你們就都做完了?
“快著呢!來,我幫你們處理這個褲腳!”
他們開始有意識地統一風格,讓三套衣服都能夠相互呼應,同時能夠彰顯出某個元素出來。
三套衣服全部做完,僅僅只花了兩個小時。
反觀另一邊,亂糟糟的簡直跟廚房一樣。
於是A隊隊員湊一塊喝咖啡吃蛋糕去了,慢條斯理地在場外等著他們搞完這些事情。
那個金髮隊長顯然不太擅長統籌,最後五分鐘還有件衣服處在半散架的狀態。
而且好像有兩個隊員吵了起來,等集合的時候還在互相用眼神剜對方。
兩位吉祥物一樣的主持人再走上台開始錄製,解釋了相關的評定規則,同時引導著觀眾和鏡頭看看這兩隊的衣服。
左邊的A隊給出了一個明確的主題,叫做《時光與牛奶》。
布料整體上是輕柔的,順滑的,衣服的效果既適合出門逛街,也可以穿著去出勤。
但是交錯和分裂的感覺也穿插其中,不僅可以裸露出漂亮的線條出來,還有種點到為止的誘惑。
時光與牛奶似乎也是如此——流暢中帶著純粹,同時又會有割裂感。
而另一隊那邊,雖然衣服的設計效果都還算不錯,但色塊拼接混亂,三件衣服也是單獨設計,誰跟誰都不挨著。
越亦晚看著評委席打出來的超高分數,還有自己頭像下領先一大票人的高分,對著鏡頭比了個V。
贏的也是超順了!
他當初看那些選秀綜藝的時候,本來還不理解那些巨C的內心感受。
等自己蟬聯好幾次第一名了以後,反而有種清晰的認知。
不拿第一,才是有問題。
多年的練習和積累如同無法抹去的存在,站在高位上是對它們的肯定和信任。
我本來就應該站在這裏。
等這一場錄製完沒兩天,趁著所有人都在休息的功夫,節目編導又找了過來。
“請所有人跟我們來一趟會議廳。”
十一個人排成了長隊,按著順序走了進去。
這一走進去,裏頭就傳來起此彼伏的驚呼聲——
“爸!”
“格雷——”
“姑姑!”
大家在這錄製中心已經呆了有半個多月,在這封閉的環境裏其實也挺孤單的。
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再次看到家人們!
越亦晚先前猜到了會有這個環節,這時候看見花慶之的時候,還一眼看見了他抱著的超大盒子。
“你這是……帶了個什麼過來?”
花慶之聳了聳肩,坐在他的對面把盒子一層層的打開,各種東西全都掏了出來。
各種隨身的藥,新鮮的奶油草莓,還有奶奶媽媽和哥哥托他轉交的各種東西。
“哥哥說了,你一個人在美國很辛苦,讓我多多關心你。”花慶之眨了眨眼道:“但我感覺,你現在還挺快活的。”
越小冠軍摸了摸下巴,把那種小嘚瑟的感覺努力往下按了一點,強咳一聲道:“我是挺喜歡吃草莓的。”
節目組大概給了三十分鐘的見面閒談時間,然後把這二十二個人帶去了演播廳。
這裏還剩二十二張縫紉台,以及二十二個人台。
設計師對這些東西當然都熟視無睹,畢竟都是奮鬥過無數次的場合,沒什麼新鮮的。
但是他們的家人會頗為驚異的去觸摸觀察每樣東西,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好奇。
花慶之也跟著看了一圈,跟著嘖了一聲。
沒我嫂子家裏的排場大,差評。
我嫂子家光是縫紉機就有五六台!還有全自動的電腦繡花機!
主持人請所有設計師和親屬都在桌子前站好,忽然就打了個響指——
下一秒,所有的燈光都亮了起來,攝像機也全部就位。
“十強爭奪賽的內容——親屬馬拉松!”
“你們將和你們的家人共同完成一件衣物的設置,在搖鈴時需要第一時間停下手中的任何動作,站到指定的等候區,讓另一個人代為完成後續的工作。”
女主持示意他們看離縫紉台五米遠的隔離區,加重了語氣道:“請遵守規則,在隔離區時全程只能用聲音進行交談,不允許把任何物品帶到隔離區內。”
這回真有人臉都白了。
SOY看了眼自己的弟弟,兩個人一塊聳了聳肩,頗有種看命吧的感覺。
這要是做菜或者是搭個積木,大夥兒還能互相幫個忙。
可是在場有一半的嘉賓,完全都是經過節目組合適的非專業人員啊。
他們當中有的人估計連針都沒摸過,更別提什麼馬拉松式接力了。
花慶之本來以為自己就是來幫忙呐喊助威的,連金嗓子喉寶跟應援手幅都準備好了,結果誰想到節目組來這一出……
“我,我也真不會這些啊。”他聽著臺上的主持人們解釋著具體規則,扭頭頗為緊張的看向越亦晚:“我連怎麼縫衣服都不會……怎麼辦啊。”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瞬間得出結果。
“你完全不會的事情,就都不要做。”
什麼縫線,補扣字,上亮片,那些交給他都不現實。
在常規思維裏,人們做事情都是123456,按照固有順序去做。
即使是雙人接力賽,也是12,23,34,這樣子,兩個人同時做一件任務。
可是花慶之沒有任何基礎,也不熟悉布料,每個人每回合只有十五分鐘,放棄另一個同伴等於比其他競爭者少一半的時間。
所以想要贏,就要把行動順序改變成142536。
他去做自己擅長的123,花慶之來幫忙完成456。
“本次的主題,是嘻哈風格,同樣也包含競速和品質的雙重考核。”
“那麼,計時——開始!”
兩人同時抱著籃子沖去了材料區,一路上越亦晚匆匆道:“等下我說什麼,你都記清楚了,絕對不要弄混。”
“這是白色帆布,是做帽子的。”
“帆布,帽子。”慶之接過了布料,快速的重複道。
“這是牛仔布,是做外套的。”
“牛仔布,外套。”
還有鉚釘銅扣塗色筆棉繩——
越亦晚說一樣他就記一樣,腦子也轉到了飛速。
等所有東西全部找完,越亦晚頗有些不放心,從籃子裏拿了一樣問道:“這是做什麼的?”
“拉鏈門襟襯!”花慶之瞬間報了出來。
他甚至不知道後面那幾個音節是幹嘛用的,但跟著這麼報肯定就對了。
“那這個呢?”
“點線器!”
越亦晚鬆了一口,心裏給花家的智商遺傳點了個好評。
他扭頭看了眼身後亂糟糟的一群人,利索地帶著小王爺回了縫紉台。
旁邊的評委已經到場,在他們就位的那一瞬間就按下了計時器:“十五分鐘,計時開始!”
越亦晚在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拿出了紙筆,這會站在桌旁直接開始把腦子裏早已成型的服裝稿畫出來,然後開始修改線條和版型。
他並沒有填色,而是直接拿了另一張紙開始打板,把尺寸和各種製圖標記做出來——
“時間到!換人!”
在越亦晚跑回去的那一瞬間,小王爺就竄過去了。
“先給衣服上色!外套淺藍色帽子純白內襯明黃下裙純黑!”
小王爺感覺自己簡直回到了幼稚園的塗色環節,聽著之前越亦晚給過的囑咐,把顏色全都大概糊了個滿,然後扭頭看向他。
“去歸置材料!按照以前我在家裏的四分區放東西!”
花慶之之前回家幾次都有跟著他學各種東西,對他工作臺的擺放也記得特別清楚。
他在忙碌的時候有記混或者弄錯幾樣,但越亦晚一報名字,他就能立刻找出來哪個是哪個。
旁邊的節目編導都看呆了,跟助理確認道:“他真不是我們這行的?”
“不是不是,人家還在法國讀書呢。”
“那還真是奇了怪了……他們一家人都這麼厲害的嗎……”
“時間到!換人!”
越亦晚匆忙跑了過去,還不忘拍拍花慶之的肩。
他盡可能快地畫好打版圖,用點線器標明裁剪的位置,把縫份取好,然後開始歸置後面程式要用到的其他東西。
“換人!”
小王爺跑了過去,豎著耳朵聽他的吩咐。
“剪料子就成!”越亦晚高聲道:“直線用大刀口快剪,曲線用手壓著布,記得用剪刀前端一點點裁!”
花慶之飛快點頭,把早就排布好的料子一樣樣開始處理,十分鐘就解決了所有任務。
所有的縫合部分都由越亦晚來完成,而系帶的穿繩、英文字母的塗繪、褲子上的洞,全部都由小王爺親手做完。
最後兩次交換的時候,越亦晚負責收尾和裁剪,而花慶之被吩咐著就站好不要動,也很聽話的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情。
哪怕站在那十五分鐘不讓幹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不滿或者委屈的情緒。
他信他,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反觀其他地方,有的大媽在笨手笨腳的把東西縫歪了,或者哪個姐姐一剪刀毀掉了都快做好的東西,簡直是大型親情崩解現場。
越亦晚心裏鬆了一口氣,心想得虧不是花慕之來。
他要是來,自己搞不好反而心裏公鹿亂撞,腦子裏都亂糟糟的。
他們做完一整套衣服,還自帶附加題給多做了頂定制的帽子,只花了兩個小時四十分鐘。
這套嘻哈風格的衣服用料簡潔裁剪自然,而且對金屬材質的元素也沒有濫用。
越亦晚和花慶之一起提交了作品,兩個人一塊哼著歌去場外吃草莓和芒果。
旁邊的好幾個編導在他們走來時收回了視線,默默腹誹了幾百字。
你們一家人都是魔鬼吧……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合著第一名是被你們承包了是嗎……
越亦晚吃著水果,順帶去看其他人的情況。
SOY那邊還算和諧,兄弟兩笨手笨腳的一塊做著衣服,雖然沒有SOY一個人時那麼針腳俐落,但整體上還挺好看的。
有對情侶好像已經開始撕逼了,連衣服都顧不上做,在數落著對方的什麼舊賬。
花慶之在旁邊看的一臉感慨:“嫂子,今天這事兒,我回去估計能吹一年。”
越亦晚忽然回過神來,關切道:“你哥這幾天還好吧?”
“可不好呢,人都瘦了。”小王爺揚起了聲音道:“相思病無可解呀——”
越亦晚的臉忽然就紅了起來。
“我也挺想他的。”他小聲道。
想見他,想睡他,想抱著他哪兒都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