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期是一千進三百,目前結果還沒有揭曉。
第三期的題目已經隨著通知一塊寄了過來,下周的雜誌上也會刊載相關的版塊。
越亦晚雖然心裏惦記著奉旨帶老公出去玩的使命,但手頭的正事也頗為要緊。
這一次的設計時間也並不算充足,從1月8號到1月20號,中間還要加上海外快遞的時間——最好再找個順風雞過去送一趟。
節目會在情人節前後播出,考核題目也完美契合了這個主題——情!侶!裝!
同性也好異性也好,總歸是要做一對看起來佳偶天成的超配套裝。
越亦晚有那麼一瞬間想把宮裏的小袍子打包兩件交過去算了。
所以第一個問題是,做什麼風格的?參考哪些元素?剪裁往哪個方向下手?
郵件裏解釋的很簡短,表示只能做便服,不能往禮服的方向靠。
……那買兩套阿迪達斯寄過去?
他在夕清閣裏畫了一下午的畫,連呆毛都翹了起來。
花慕之已經習慣了下了抱樸殿就往這裁縫鋪裏走,還站在他的身側看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這幾套都很好看,怎麼不要了?”
越亦晚揉了揉額頭,顯然有些焦慮:“不能流俗。”
最常見的情侶裝,就是兩個大白T恤上印些圖案或者文字,再就是套頭衫衛衣採用同一款式,走在街上簡直跟拿著個喇叭大吼‘快看看我們啊我們就是一對啊你們知道嗎!!!’
所以那種情侶裝一般很便宜。
他大概設計了幾樣,但沒有完全滿意的。
“這種,是休閒西裝款,粉白撞色配格紋外套——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抓眼球。”
“還有這套,是潮牌風格的寬鬆款式,用金屬配飾強調兩人關係,”越亦晚隨手又抓了一張畫稿,跟推銷貨物的老闆一樣:“亮眼是足夠亮眼,但風格很容易和其他人撞。”
花慕之聽著他嘰嘰喳喳解釋著各種設計思路,忽然心裏產生了一種小疑問。
“你有多少年……沒有穿過重複款式的衣服了?”
越亦晚停住了幾秒鐘,不確定道:“從……初三開始?”
他讀了服裝設計之後,沒事就拿自己練手,多餘的設計稿賣給四五線的服裝品牌,也賺了不少外快。
“話說回來,如果我是給咱們兩做衣服的話……”越亦晚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直接牽起了花慕之的手,高喊了一聲:“霍禦侍,把屏風圍上,大門關好!”
他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太子穿西裝和古袍之外的衣服。
“來試試看這個風格!我親手做的嘻哈款!”
“再試試這個!粉色系配墨鏡!”
“臥槽好好看!來再照一張!換這套英倫學院風看看!”
當初在拉著慶之拍照的時候,越亦晚跟花慕之還不算特別熟,也不好意思拉著他換衣服當模特。
現在睡都睡過了,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乾脆多試幾件看看。
花慶之生得張揚又有點小驕傲,穿什麼風格都有種玩世不恭的雅痞感,屬於衣服配人。
但是他家正牌皇太子換上這些衣服,居然全都能穿出一種翩翩貴公子的奇異感覺。
就好像自帶光芒一樣。
越亦晚沒想到他換衣服以後效果會這麼好,一邊拿著相機哢嚓哢嚓,一邊親手上去給他解扣子。
“我的爺,”他這時候真是專心幫忙做造型,完全忘了對方是自己的戀人兼夫君:“衣服不要每次都全部扣上,要露出點鎖骨——對就這樣若隱若現的。”
花慕之雖然臉頰微紅,卻相當配合的任由他折騰袖子領口甚至是褲腰,遲遲沒有照鏡子。
“所以……到底怎麼樣?”他不確定道。
越亦晚捧著相機就湊了過來,給他看剛才拍的照片。
連花慕之本人都懵了一下。
他配上牛仔,便是灑脫又性感的男模,連裸露的手腕和修長的腿線也如同炫耀資本。
他穿上古典風格的純黑套裝,便如同沉靜而又危險的殺手。寬大的外衣披在肩上,腰身曲線若一筆橫勾過去,哪怕只是看側影,也有種義大利黑手黨般的近代復古風。
更絕的,是給他穿上潮流風格的一整套。
黃褐色軍隊風格的飛行夾克,塗鴉上的誇張紋飾張揚又漂亮,內裏配飾著襯衫與暗綠花紋領帶,有種碰撞的效果。
哪怕在照片裏,他只是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也有種令人無法移開目光的吸引力。
魅惑,俊美,同時又帶著恰到好處的張揚與不羈。
這——這就是行走的荷爾蒙啊!
越亦晚本來在專心給他看裏面的照片,此刻又下意識地看著身邊的男人,湊過去親了下他的唇。
太子的唇瓣微涼又溫軟,親起來還有些甜味。
“你怎麼能這麼好看呢。”
花慕之低頭瞥了眼V字領口,以及自己裸露出來的半抹鎖骨,慢條斯理道:“那我把衣服扣上了。”
“等會——讓我摸一下——”
一個吻似乎不太夠,越亦晚索性勾住他的脖子,舔舐著他的唇角交換著彼此的氣息,讓又一個吻不斷加深。
還是不夠……親起來好甜啊……
於是在工作臺上愉快又盡興地來了一發。
禦侍們早就把下人都驅散走,盡職盡責地去殿外望風去了。
今天的風兒真喧囂啊。
越亦晚從前不知道文清宮為什麼改成書房了還要保留浴室,今天算是嘗到好處了。
他暈暈乎乎的換好衣服,出來時一眼就瞥見太子坐在沙發上看書。
花慕之又換上了來時那套藕色繡劍蘭長袍,聽見腳步時轉頭瞥了他一眼:“飽了?”
越亦晚本來想點個頭,結果走近時又一眼瞥見了他若隱若現的鎖骨,上面還有沒有消退的草莓印。
“你——你先出去!”
“我沒有交稿之前不要跟我說話!!”
於是太子被當眾推出了文清宮,一臉的好笑與無辜。
雍王殿下砰的關了門還落了鎖,強行定下心神回工作臺趕稿子。
男人耽誤我上進!
由於這次越亦晚大概要忙個六七天,皇室這邊大事小事都告一段落,太子閑著也是閑著,就去催律師團那邊的進程了。
這些盜文網站,本身就算是流竄作案。
現在各個國家都在加強對版權的保護,真要在國內正兒八經的註冊個網站盜文發文,不管是在哪個國家都要被抓起來該罰錢罰錢該坐牢坐牢的。
所以這些網站就跟那些賣小黃片的網站一樣,在某些境外灰色地帶來回跑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伺服器都一般架在美國。
尋常的作者如果碰到這種倒楣事,一般是自行或者委託網站向國家機構舉報,然後等著過個三五年網上出現某某新聞——“XX網法務部將XX犯罪團夥一網打盡!盜版侵權內容竟有X百萬字之多!”
然而花慕之……他的本職並不是全職作者。
權律師直接聯繫了專門處理這類案件的老手,對外只說是幫自家表弟處理點問題,然後在兩天內就得到了相關涉事人員的全部資訊。
然後義大利炮就架了過去——
一共有三十五家網站,五十二位管理者,以及各種程式師、打字員、Q群群主。
全部都告了個乾乾淨淨。
不光送了律師函,讓法院遞了傳票,還拜託EMS送的快一點,最好兩三天就到家。
時間一到,該起訴就全部起訴,對方請好了律師沒有是他們的事,但這邊該怎麼整就怎麼整。
這事一開始下手,好些人就慌了,打電話過來哭著求他們庭下和解。
“權先生——我們這都是小本生意,靠一點點廣告費賺錢啊,要賠錢咱私下談行不行,這事沒必要去法院啊!”
“您行行好啊嗚嗚嗚,我就是個賺外快的大學生,我請不起律師啊!!”
“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嗎?!侵權我把你們的書刪掉不就完了!有錢了不起啊!”
權宓當然是先去詢問太子的意思。
花慕之向來宅心仁厚,連流浪貓都救了幾千隻,每年都固定問候和資助失學兒童,從來都非常善良。
“不可以。”
“該怎麼告就怎麼告。”
道歉有用的話,要法律幹什麼。
於是權宓一一回復過去,聽見有小姑娘哭的梨花帶雨的,還捧著法典跟她科普一下:“以營利為目的,實施刑法第二百一十七條所列侵犯著作權行為之一……聽清楚啊,刑——法。”
電話對面的小姑娘汪的就哭嚎出聲了。
這三十多樁案子打下來,太子手下的律師團是跟車輪戰似的,還拉了好些實習生去試試身手。
效率之快,打擊之准,簡直跟鋼鐵俠大戰史萊姆一樣。
這一頭,越亦晚做衣服做了一半,癱在桌子上刷微博摸魚,一切熱搜就看見了大爆的新聞。
#境外神秘力量打擊盜版團夥#
#盜版小說網站站長公開道歉#
……咦?
他想到了什麼,點進去了那條道歉的視頻。
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滿臉通紅的對著鏡頭,搓著手窘迫到了極點。
“對不起,我不該知法犯法,我有罪——”
看起來是真慘啊。
評論區已經有六千多條消息,似乎已經吵起來了。
“看小說憑什麼要錢啊!人家看電視劇都不要錢!”
“電視劇不收廣告費會員費?樓上醒醒,都2031年了!”
“這些起訴的人瘋了吧,不就是看個盜版書嗎,至於鬧到法庭去嗎?”
“人家寫小說就不是勞動了嗎?你沒錢敢去麵包店偷東西吃嗎?你餓人家麵包店就該白給了?”
越亦晚忍著笑一條條地往下翻,還看見些有鼻子有臉的推測。
“這完全是爆炸式襲擊啊,一口氣打這麼多官司,真是有錢。”
“人家估計是哪個版權大佬,才不稀罕這些訴訟費用呢。”
“會不會是管三終於良心發現了?”
“有可能!”
-2-
也就在這個檔口上,《YHY全球大獎賽》的攝製分組來臨國拍攝花絮和採訪了。
當初越亦晚挺擔心這事會打擾到皇宮,沒想到長輩們都頗為通情達理,還表示可以安排個什麼芭蕾舞劇招待一下他們。
說到底,主要是因為太后娘娘想跟人家主持人Ciya合個影。
副導演拿到地址的時候,著實納悶了一下。
怎麼……是個什麼PALACE?
節目編導後知後覺地去搜了一下,然後白著臉抱著資料回來了。
這節目目前才拍到一千進三百,參與人數太多基本看不過來。
那撒母耳•越又特別謙虛,只說自己是聖馬丁學院的畢業生,進了第三期都沒有自爆這些背景。
他們早就預料到選手資料裏肯定有盲點。
但是這種級別的盲點,還真是沒見過。
——他居然是那個亞洲小國家的皇妃?
——原來還是觀光酒店大鱷的次子?
所以他來參加我們節目就是圖個樂子嗎???
節目組特意跟越亦晚打了個電話,以極其複雜的心情確認一個問題。
“你們確定要在皇宮裏接受採訪嗎?”
“嗯,來吧——你們來訪者裏有素食主義者嗎?”
這事還真不算出格。
臨國本身就是觀光旅遊城市,賣點就是珊瑚礁、海港、白沙藍海好多魚,以及各種超級優秀的自然風景區。
皇室除了要參與節日慶典和祈福之外,以親民的姿態來宣傳旅遊也是很重要的,就如泰國皇室一樣。
攝製組抵達溯明廷的時候,兩件衣服都在最後的修飾期。
這一天,整個皇宮都處在禁止觀光的狀態。
皇帝和太后穿著得體又莊重的朝服,簡單的接見了他們。
那些外國人緊張又笨拙地行過禮,然後在皇后和太子妃的接引下去參觀宮廷的部分環境,進行了一個簡短的採訪。
整個過程就跟做夢一樣。
扛著攝影機的攝像師差點撞翻了一個花瓶,在聽禦侍解釋說那是明代的瓷器之後,嚇得臉都白了。
越亦晚穿著赤金綢蓮花紋長袍坐在他們面前,笑的頗為溫文爾雅。
禦侍恰到好處地解釋了他的身份和爵位,一口英文頗為流利。
“Your Highness……”金發藍眸的女主持人此刻連掌心都是汗,儘量笑的禮貌而又從容,然而幾個問題提下來,還是有些心裏發怵。
等到了中場休息的時候,掌侍們過來為他們遞上茶水糕點,越亦晚順便回去換了一身衣服。
太子不輕易見這些客人,只在朝明殿裏看書。
托托睡在他的腳邊,尾巴晃來晃去。
“感覺怎麼樣?”
“他們好像很怕我。”越亦晚琢磨了一刻:“是我這衣服穿得太正式了?”
花慕之把視線從書頁上抬起來,注視著他道:“我怎麼感覺,你今天的舉止……好像在模仿我?”
“——被你發現了!”
到了下午,他帶著他們參觀了自己的夕清閣。
一群外國人本來已經漸漸習慣了這鎏金純銀的各色宮廷裝飾,進宮之後把繁華的景致都拍了好些,可是在走近這夕清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再次驚歎出聲。
這裏完全是一個精英設計師的工作室。
空間被合理的分割規劃,前殿裏陳列的時裝每一件都氣質脫俗,後殿的工作間更是採用了極簡的裝修風格,深灰純白配色再一次放大了空間,超大的圓點和線條的牆壁修飾更散發出一種後現代感。
更恐怖的是,這位殿下竟然把整個布料倉庫都搬到了自己的後院。
無論奢侈還是平民,稀有還是大眾,整個倉庫裏有數十個貨架,各個都有三四米高,可能要踩著梯子才能取到。
“這裏有專人打理,不同面料根據性質都給了標牌。”越亦晚帶著他們參觀這一卷卷綢緞紗羅時,語氣頗為熟稔:“我很喜歡這種料子——查米尤斯縐緞,背面是強撚起皺的緯紗,正面光滑且有光澤感。”
攝影師愣是在倉庫裏轉了幾圈,拍的肩膀都僵了。
這兒比決賽現場的倉庫還要大啊。
得多有錢,才能做到ALL-IN……
等他們拍攝完採訪完,皇家又安排著他們去潛水海釣喂海豚,順帶逛了兩個風景區,也是周到又體貼。
老外們暈暈乎乎回國的時候,竟然還有些捨不得。
越亦晚在送他們走之前,把自己完成的第三期作品打包了一份,還留了個複印的打版圖。
回頭按著慕之和自己的比例做一份,這套可好看了。
他一回溯明廷,就去找花慕之,想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出去玩。
結果一進客廳,發現他家太子一臉訝異地坐在那裏,背挺得筆直不說,臉上表情一片空白。
“怎麼了怎麼了?!”越亦晚頗為緊張地湊過去,發現他還拿著手機,上面的螢幕亮著。
“我,我……”花慕之此刻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把手機舉起來給他看。
在APP的最頂端,竟有一行字飄了過去——
“Volpe對作者山樆說:我越過高山,爬過鐵網,潛伏而來,只為用一顆深水魚雷砸中你!”
“全站通告哎,”越亦晚下意識道:“有人給你砸深水了!”
“不是你嗎?”花慕之看向他道:“真不是你偷偷給我砸禮物嗎?”
這件事是完全脫離他的認知範圍的。
有陌生人,僅僅只是因為喜歡他寫的故事,竟然打賞這麼多——
這不是銀行投資理財的收益,更不是工資收入。
是網路的另一端,素未相識的人給予的坦誠的喜歡。
而且僅僅是給予給山樆這個作者,而不是臨國皇太子。
“真的不是你換號投給我的嗎?”
“真不是,”越亦晚舉起手正經發誓道:“我要是說謊,就把托托的頭送給你。”
睡著的托托突然打了個噴嚏,一臉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
花慕之調整著呼吸,又給他看自己編輯發來的消息。
“親在嗎?把你這本《銀色權杖》的簡介和點評發給我,字數不要超過……”
越亦晚沒當過作者,顯然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我今天還上強推榜了,”花慕之努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然而指尖已經飛快地點開了APP的頁面,上面亮金的徽章閃閃發光。
此時此刻,他的作品正在和其他大神並列一欄,其中還有一位是喜歡了很久的老作者。
“簡直雙喜臨門啊——”越亦晚忽然精神道:“我請客帶你出去吃一頓吧!這還不好好慶祝一下說得過去嗎!”
“出宮?”花慕之愣了下,竟也有些嚮往:“怎麼出去?”
“我已經跟皇后那邊申請過回家省親了,兩位太后剛好去山上禮佛,咱們兩今晚就一起出去唄,”越亦晚拍了拍他的肩,一臉的深明大義:“這可是你人生中第一次被砸深水和上強推,絕對是歷史性的時刻了。”
花慕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反應了過來:“請客也總歸該讓我請才對,哪有你出的道理。”
“趁著天還沒黑,你跟著我上馬車走就好,禦侍那邊會幫忙打點的。”越亦晚直接拉著他去換衣服,語氣頗為輕快:“我爸一直雇了安保公司保護我,萬一綁個票容易出大事,這些年都是暗中盯著稍的,不用擔心。”
花慕之略有些被動地換了一身便服,真的被他拐上馬車了。
“我們可以去逛夜市!坐遊輪!還可以一起去看電影!”
“嗯,”穿著印花紅楓白夾克的青年笑了起來。
他們兩人哪怕坐在宮廷的馬車裏,也像平凡又亮眼的兩個年輕人。
離開那身錦繡古袍,離開溯明廷,去外面的世界——
他此刻就像個安分守己的學生會主席,被同學誘拐著去夜不歸宿,而且還是夜裏偷偷跟戀人出去約會。
走出去的每一步,彷彿都在打破什麼規則。
花慕之和他一起上了車出了宮,看著一路的風景變化消失。
街道開始變得陌生,不再是出巡時的固定線路,也不是開往任何一家莊園或者宗廟。
他的腦海中不斷浮現著被父親發現後的責罰,甚至開始預想所有的後果。
我正在犯錯。
而且是一個錯誤接著一個錯誤的犯。
可我也在走出這個牢籠。
他握緊了越亦晚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緊貼的掌心與指尖,一如既往的柔軟而又熾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