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驀地愣住。
醫生得到了許可,一秒也不敢耽擱,立刻擰開藥水瓶。塑料袋裡甚至貼心地準備了注射器,十分便於操作,他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準備工作:“那我這就注射了,虞少爺。”
虞度秋回過神,鄭重地頷首。
婁保國和周毅一人一邊,壓住了掙扎的穆浩。尖銳的針扎進遍布針孔的胳膊上,藥水被一點點推壓進身體,直至到底。
抽出來的瞬間,紀凜渾身的力氣仿佛也被抽空了,跌坐在地上,頭埋進膝蓋間,不敢去看床上人的反應。
一秒鍾像被拉長了數百倍,短短五分鍾像走完了余生。
直到醫生喜悅地宣布:“他狀態穩定了!”
所有人立刻圍到床邊觀察——穆浩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了,胸膛的起伏也漸漸趨於平穩,呼吸綿長,緊扣著紀凜的瘦手緩緩松開,留下幾道深深的血印。
“我減少了劑量,之後再慢慢減量,配合心理疏導,鞏固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完全停藥了。”醫生也松了口氣,抹去一頭汗,“我再去給他拿點營養液,你們不要打擾他休息,留一個人陪著就好。”
這個照顧任務自然被紀凜搶下了,其余人道別出去的時候,他也沒回頭,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守著穆浩,仿佛一秒不盯,人就會消失一樣。
醫生輕輕關上門,感歎:“這藥來得太及時了,真要拖個三小時,就算不死,精神狀況也會出問題。”
周毅古怪道:“這也太蹊蹺了,知道穆警官被我們救下的人只有那麽幾個,是誰雪中送炭?阿保,你看見送藥的人了嗎?”
婁保國搖頭:“外邊路燈都沒有,我追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團黑影,已經躥出去老遠了,溜得比老鼠還快。”
周毅皺眉:“不知道是敵是友啊……我們被警察監視著,也不好去查。”
虞度秋仔細端詳著空了的注射器,忽然對醫生道:“您幫我看下這個注射器。”
醫生莫名其妙地接過,看了眼:“就是普通的注射器啊,有什麽問題嗎,虞少爺?”
“我昨天在其他地方,看到過一樣的注射器,藥店難道隻賣這一款嗎?”
醫生又舉起注射器,在走廊燈下反覆查看,得出結論:“這支注射器用的針頭是靜脈注射專用的針頭,成人規格,如果是用來注射鎮定劑的話,這款剛剛好。這裡的藥店器材種類本來就少,有可能只是恰好買了一樣的。”
虞度秋似乎仍有疑慮,但也沒別的線索了,點頭道:“好,您去忙吧。還有,剛才在房間內說的話、發生的事,請您一個字也不要泄露出去。”
醫生對上他眼中的一抹冷光,腦門立馬又冒汗了:“那肯定,您放心,我半個字也不說。”
這一通折騰下來,所有人心理上都疲乏了,婁保國和周毅正打算回房早點睡,卻見虞度秋又朝庭院走去。
兩人對視一眼,隻得跟上。
夜色愈發濃重,花園桌上的茶早已涼了。虞度秋的視線掃過裴鳴那杯浮著煙灰的茶水,沒有說什麽,端起自己那杯一飲而盡。
“你們去睡吧,我再坐會兒。”
周毅婉言相勸:“少爺,夜裡涼,當心別感冒了。警方有什麽消息,我和阿保會立刻來告訴你的。”
虞度秋的腿擱上另一把椅子,仰頭望著雲層散去後露出的一輪殘缺的月亮,一頭銀發泛著孤冷的光輝:“我睡不著,等困了再進去。對了,今天是不是26號了?”
“嗯。”
“小果馬上要開學了吧?過幾天等穆浩體征穩定了,你就和紀凜先回國吧。”
周毅忙道:“沒事,開學而已,她爺爺奶奶會送的。”
虞度秋:“別這麽說,你想想,你還有幾次送她開學的機會?”
周毅掰著指頭算了算:“大概十幾次吧,是不多了。”
婁保國也數了遍:“哪兒來這麽多?就算讀完大學也就七八次吧?”
“我家閨女那麽聰明,不得再考個研?讀個博?”
“……好家夥,讀博的時候都奔三了吧,你還送她開學?”
“有什麽問題,不服你報警啊?”
“……哪有你這種爹啊!”
虞度秋輕笑:“你要理解老周,他失去過,所以更珍惜。”
婁保國收起牢騷,嘟噥:“我知道,反正是他的女兒,我管不著,就吐槽一下。”
周毅大獲全勝,得意了會兒,轉回正題:“少爺,我真不用提早回國,小柏就像我弟一樣,我也想等到他的消息再走……無論是什麽消息。”
婁保國緊跟著舉手,鏗鏘有力道:“我也是,只要少爺你想等,我一定陪你等到大哥回來。”
虞度秋的視線再度投向遠方,如錦緞般的夜色覆蓋著起伏的山巒,繁星閃爍,仿佛在為行人指引歸途。
“好,我們等他回來。”
天空似乎將前陣子聚集的雨水全降了下來,一連五天都沒放晴。
屋簷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像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玻璃珠。
周毅往國內打著電話,詢問自家女兒暑假作業完成了沒、書包收拾好了沒、今晚記得定鬧鍾,不要開學第一天就遲到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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