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保國回頭看了眼,小聲問周毅:“大哥怎麽不見了?剛還在我後頭。”
周毅無語:“那麽大個人了,丟不了,管好你自己。”
孟蘭先拿紙巾將墓碑前前後後擦了遍,上邊刻了字,卻沒照片,裡頭顯然也是空的。
穆長風歎道:“今年剛買的墓地,當時已經差不多定案了,我倆想著,他人不知道在哪兒,起碼讓他的魂魄有個安定的地方。原本準備貼上照片,燒些他的衣服放進去,案情卻突然有了變化,這事就擱置了,我倆總想著……萬一呢。”
他說完,尷尬地笑了笑,仿佛自己說了件惹人笑話的事。
“其實我倆心裡也知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幾乎沒可能了……”孟蘭抹去眼角再度沁出的淚花,轉向紀凜,“阿姨現在只有一個心願,抓住真凶,查明真相,給阿浩一個交代,我倆也就徹底放下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要日日想,夜夜想……”
紀凜的嘴唇動了動,卻沒吭聲,眼神閃躲著,沒有自信對上那期盼的目光。
虞度秋看了他一眼, 回道:“您二位放心,紀警官勇敢又執著,一定會抓到真凶的。”
紀凜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頂不住兩邊對自己的期許,最終迫於壓力點了點頭:“嗯……我會盡力的。”
穆家夫婦在空墓前和不知所蹤的兒子聊了會兒家常,仿佛兒子仍舊在世一樣,越說越動容,不禁潸然淚下。虞度秋朝身後使了個眼色,周毅和婁保國立馬心領神會,邊勸邊扶著二老去樹蔭下休息。
婁保國一轉身,差點撞到人,驚問:“大哥,你啥時候出現的?剛才去哪兒了?”
“隨便走走。”柏朝說完,走到虞度秋身後,盡職站崗。
婁保國嘀咕:“在墓地閑逛,我大哥膽兒真肥。”
周毅:“大白天的,又不會鬧鬼。”
“也對,現在這裡長得最嚇人的是你。”
“……信不信我把你腦袋按土裡去。”
穆家夫婦聽著他倆沒營養的嘴仗,稍稍排遣了心中的悲傷,眼淚一會兒便止住了,和煦慈祥的微笑重回臉上。
而墓碑前,紀凜眉頭深皺。
“你怎麽比穆浩爸媽還憂慮?”虞度秋問。
紀凜凝視著碑上豎排的端正名字,很輕地歎了聲氣:“我不該來這裡,案子至今未破,我沒臉見穆哥。”
無神論者虞度秋不以為意:“怕什麽,只是一塊石頭而已,裡邊又沒骨灰,就算有,也只是一堆無機質,根本看不見你。”
紀凜悶悶地笑了聲:“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好像什麽事在你眼裡都是小事。”
“當你像我一樣有錢的時候,很多事確實會變成小事。”
“可我只是個普通人,沒你有錢,沒你有才。”紀凜緩緩蹲下,伸出手,撫上那個刻在冰冷大理石上的名字,“我甚至連自己都幫不了,還是靠穆哥振作起來的,我拿什麽去幫他?大概只有你能幫他,徐隊能幫他,彭局、馮隊能幫他,我……無關緊要。”
虞度秋低頭看著他彎曲的脊背,如被重擔壓彎的柳條,再施加一點力就會折斷。
“你要放棄了?”
“我不會放棄,即使我無能,我也會追查到底。”紀凜撫過名字的最後一個筆畫,垂下了手和頭顱,“但他或許……不希望我幫他。”
虞度秋意外地“嗯?”了聲:“前幾句我能理解,最後句是怎麽回事?”
紀凜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一陣陣微風吹過墓前,小草從石頭的縫隙裡頑強地冒出了頭,碧綠碧綠的,依靠在潔白的大理石碑旁,隨風輕輕搖擺。
虞度秋耐心地等著。
紀凜的目光隨那小草晃著、晃著,逐漸酸了,狠狠深吸口氣,說:“穆哥他……可能知道。”
虞度秋微微一愣,一時半會兒沒明白他的意思,反應過來後,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大:“你……跟他說過?”
“沒有。但是……大學畢業那晚,我喝了點酒,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些胡話……一不小心,可能表現得有點明顯。”
“他什麽反應?”
紀凜自嘲地笑了笑:“沒反應,他對我……從來就沒那個意思。”
話雖如此,可哪個暗戀者心中沒有幾分幻想呢。
虞度秋難得斟酌了下語氣才開口,輕聲問:“然後呢?”
“沒然後了。”紀凜蹲在地上,看不清表情,“我以為,以他的性格,就算知道了,應該也會當作沒事發生,繼續和我當朋友……但我沒想到,他會疏遠我。”
“畢業後我聯系過他,就很普通的約飯,他每次都說有事。一次兩次我還沒意識到,次數多了……傻子也能感覺到,他不想見我。”
“去年他生日,我買了禮物去見他,是想問個清楚,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而且不想見我,那就拉黑我吧,省得他老是想些蹩腳的理由搪塞我,他不擅長撒謊,你知道的。我也從沒奢望過什麽,更沒有想過要他回應,不希望他誤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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