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他的時候,他一開始還不願意,說自己寧願死也不要警察救,因為小時候報警,沒警察救他。但我最終說服了他,他說我和別的警察不一樣,我倒不覺得我有什麽不一樣,是他自己想活下去,為自己找個台階罷了。”
“他綁架勒索未遂,罪名比你輕多了,判個十幾年出來也才三十多歲,還有大好年華,怎麽會願意跟你共沉淪?只要他供出主犯,我們就能抓到,他就不用擔心生命受到威脅,這對他來說是一次改過自新回歸正軌的絕佳機會,只要他不是傻子,絕對會把握住,絕對比你識時務。”
徐升仔細觀察對面的表情,一幀都不敢遺漏,劉少傑聽到“報警”二字時眼角輕輕抽動了下。
“……他跟你說了他小時候的事?”劉少傑的語氣帶著些許不可思議。
紀凜改為雙臂抱胸,露出一副自信神態,煞有介事道:“對,你也知道,小時候報過警沒人理這種事,我們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查到,只能是他親口說的。你不相信他會對警方坦白,但事實上,他的心扉已經對我敞開一道縫了,我相信用不了多大力氣,就能完全推開這扇門。”
劉少傑的臉色鐵青:“誰知道你們從哪兒聽來的,除非你們把他帶到我面前,否則我不信你們抓了他。”
徐升連忙補上:“都跟你說了他躺在醫院呢,起碼得養幾個月才能下地,要能帶過來我們早帶過來了,也好讓你們兄弟倆團聚!”
他特意用了“兄弟”二字,劉少傑眼中果然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兩人看在眼裡,心中的猜測又確定了幾分。
“不能帶過來就視頻,你們應該有派人在醫院盯著他吧?撥個視頻電話過去,讓我看看他。”
視頻肯定沒法撥,薑勝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屍體早就送去火化了。沒想到劉少傑警戒心這麽強,徐升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應對之策,內心正焦灼著,忽見紀凜的手伸進了自己衣兜,掏出了一樣東西——一部存放在證物袋裡的半焦手機。
此物一出,劉少傑和徐升同時震驚地瞪大眼睛。
劉少傑認出了這是薑勝的手機,徐升則認出了這是本應存放在局裡的物證。
真是日出西山水倒流了,整個新金分局裡最守規矩最服從命令的小子居然把物證偷出來了!
徐升已經能預想到彭德宇發覺後火冒三丈的樣子,腦仁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紀凜把證物袋往台面上一扔:“我們沒必要向你證明什麽,你愛信不信,薑勝的手機裡信息量很大,已經解答了許多我們的疑惑,繼續查下去我相信一定能找出凶手,但這案子拖了太久,領導不斷施壓,我們也很難做,都想盡快破案,問你們是最直接的辦法。”
意思是,即便你倆都不說,我們也能查到。只是為了趕緊交差,才給你們坦白減刑的機會,別不識好歹。
劉少傑從他掏出手機開始,表情就明顯不對勁了。
這與紀凜的猜測一致,電話裡“王后”斥責薑勝一部手機用太久了,說明薑勝沒他們謹慎,手機裡完全有可能存在未刪除的重要信息。
就算劉少傑相信薑勝不會主動泄密,他也無法保證薑勝不會粗心大意。
另一側的劉少傑仍梗著脖子不服軟:“哦?是嗎?這破手機還能開機?你倒是說說裡面有什麽信息?”
紀凜略一思索,依靠著三分事實七分腦補,編道:“多了去了,比如,他和柏志明的通訊記錄——”
無論薑勝是不是柏志明的養子,既然柏志明失蹤前和他一起租房,兩人之間想必是有些聯絡的。況且這屬於私人聯系,劉少傑無法知曉警方究竟在薑勝的手機裡查獲了多少線索,就這樣點到為止,剩下的讓他猜疑去,一點點蠶食他自以為是的信心。
這番試探退可守進可攻,應當是萬無一失的,紀凜還準備了一長段話,試圖引誘劉少傑說出實情,但誰都沒想到,劉少傑只聽了這麽一句,反應就異常激烈:
他“砰!”一聲拍案而起——然而被鐵椅所縛,起到一半便跌坐了回去,手銬嘩啦嘩啦作響。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眼中的懷疑未消,但已經快被慌亂和憤怒淹沒,即使隔著擋板,也能聽見他咬牙切齒的咯咯聲,暴躁地怒吼:“操!都說了別找非要去找!蠢貨!”
毫無外界雜音的審訊室內陡然爆發這麽一嗓子,紀凜和徐升都懵了一瞬,接著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和不解:
這是在罵誰?薑勝?可他們只不過提了句柏志明,反應怎麽會如此激烈?
紀凜斟酌片刻,保險起見,準備的說辭沒再說下去,還是沿用先前的策略,心理上施壓:“我們沒空聽你發脾氣,再問你一遍,要不要減刑的機會?不要我們就走了,薑勝這會兒或許已經醒了。”
劉少傑胸膛急劇起伏著,黑著臉不吭聲,但神色已經顯露出遲疑了。
紀凜乘勝追擊,催促似地敲了敲桌子:“你包庇凶手對自己有什麽好處?他在外邊逍遙快活,你在這兒替他受死,犧牲精神可真偉大啊。”
劉少傑磨了磨牙,終於松口:“誰他媽包庇他了,他算個屁。”
有希望!
紀凜和徐升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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