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蟲小技罷了。”
年輕公子——顏齊放下茶碗,唇邊劃過一抹譏諷的笑。
“這位江國太子,不是號稱德名遍天下麽,我倒是好奇,面對新婚夫君心中另有他人,會不會也如傳言中一般,大肚能容。”
仆從道∶“所謂德名,只是給天下人看的,這江國太子又不是聖人,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怎麽可能對這樣的事都無動於衷。”
顏齊忽擱下茶碗,視線落到窗外。
一道戴著幕離的青色身影正踩著腳踏,彎身進了馬車,袖影一閃而過。
顏齊先皺眉,繼而想到什麽,眼睛一眯∶“那就是江國太子?”
“沒錯。”
仆從跟著看過去,道∶“雖說天下名士都在稱讚江國太子如何風華無雙,可連出門都要戴著幕離,想來容貌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肯定比不上公子。”
仆從想起此事,便為公子不平。
要不是那個楚言橫空出世,公子不僅有江北第一才子,更有江北第一美男子之稱。那個楚言一出現,不僅奪走了原屬於公子的文魁,連容貌竟也壓著公子一頭。
還好死了。
顏齊忽然再度冷笑了聲。
仆從不解。
顏齊一扯嘴角,道∶“這個江國太子,枉然身份高貴,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憐。”
仆從自然不好擅自打聽主人想法,忙上前稟報另一件事∶“兵馬司的兩位大人已經到了,就侯在'老地方',公子可要現在見?”
顏氏雖然大勢已去,但根系深厚細密,在朝中的人脈,不是一朝一夕能全部鏟除的,這兩名來自兵馬司,秘密會見顏齊的官員,便是顏冰留下的暗棋之一。
他們家世、履歷上皆看不出與顏氏有一絲一毫的關系,所以躲過了那次大清查。
祖父禁足在祖宅內,無法外出,家中一應事,包括對外聯絡,只能他出面維系。原本按著祖父計劃,南北開戰,朝中空虛,將太子困在江南,正是顏氏東山再起的最佳機會,誰料原本一處即發的大戰竟突然停下,最後變成了兩國聯姻。顏氏只能收斂起鋒芒,繼續蟄伏,可在朝中勢力的滲透還得繼續進行。
顏齊便起身,披了鬥篷,將面容身形皆裹得嚴嚴實實,才離開了雅室。
回程路上,江蘊和范周一道回到馬車裡,范周不傻,憤怒之余,也存著理智,神色凝重道∶“今日這事”
江蘊淡淡道∶“先生心中知道就好,不必說破。
范周一愣,繼而皺眉∶“只是,此人目的是什麽?離間殿下和隋國太子的感情?還是要破壞南北和談,引起兩國爭端?”
這兩者的性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一樣的。
范周越想越憤怒。
若不是殿下冷靜克制,沒有衝動行事,換作一般人聽到這樣的消息,恐怕早就同隋國太子鬧去了。屆時,兩國聯姻可就真成笑話了。
江蘊沉吟片刻,道∶ “無妨,先不要聲張。”
范周見殿下已經成竹在胸,便沒有多問,只是,這幕後主使之人雖然居心不軌,那小妾卻是實打實存在的。
“殿下若介懷此事,其實,不妨直接和隋國太子挑明了說。”
范周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江蘊正想事,聞言,立刻明白范周指的是什麽,輕輕一笑,道∶“先生放心,孤並不生氣,而且,孤還很開心。”
“呵?”
縱沉穩老練如范周,也不禁張大了嘴巴。
江蘊只是又笑了一聲,道∶ “我們回府吧。”
坐到車裡後,江蘊已經摘掉了幕離,范周見殿下展袖而坐,嘴角上揚,笑意溫然,並不是在強顏歡笑,越發雲裡霧裡。
若非要說鬱悶,就是隋衡了。
江蘊乘車回了太子府,隋衡也恰好策馬從宮裡回來。
天氣回暖,江蘊已經換上了輕薄的春衫,隋衡翻身下馬,來到馬車前,伸臂就要直接把江蘊從車上抱下來。
不料遭到范周阻攔。
“大庭廣眾,望殿下注意點影響。
范周冷著一張臉道。
這是自己的地盤,而且兩人已經大婚,隋衡自然不會聽范周一個謀士指點江山,但新婚頭一日,若太不給對方面子,怕會引得江國其他謀士將領的不滿。
最後還是江蘊開口,說自己腳不舒服,讓隋衡抱了。
隋衡雖然如願以償,一路抱著江蘊進了府,但身後范周殺氣四射的眼神,還是令他毛骨悚然。
隋衡婚前便在范周手裡吃了不少苦頭,見這情形,更是一腦門官司,不知自己哪裡又得罪了這尊大佛。
“你這位范先生,這陣子一直待孤客客氣氣的,也不大管我們的事了,今日是怎麽了,吃了炮仗一般。”
隋衡自己想不明白,就去問江蘊。
江蘊忍笑,捏捏他鼻子,道∶“自然是因為你得罪了他們最敬重的太子。”
“得罪你?”
隋衡皺眉∶“孤都已經恨不得給你容與殿下當孫子了,何時得罪過你?”
“我怎麽知道呢。”
江蘊眼睛一彎,狡黠道∶“殿下就自己想吧。”
轉眼到了春日宴。
春日宴原本是三月三舉行,因為兩國太子大婚的事,今年往後推遲了一段時間,改到了三月下句。
如往年一樣,宴會開始前兩日,各下屬國參賽者和各地文人學子,便浩浩蕩蕩往驪山出發。長龍一般的馬車,再度匯聚到驪山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