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蘊不便露面,便帶著小江諾在城門樓上目送隋衡離開。小團子騎在公孫羊脖子上,依舊穿著件雪白的夾襖,懷裡抱著隻琉璃球,乖巧得像年畫上的福娃娃。
沒錯,早上小團子把球摔了之後,隋衡一個腦袋兩個大,倒了一籮筐的歉,又答應再送小家夥五隻顏色不同的機關鳥做“臨陣叛變”的賠禮,小家夥方止住淚,勉強再次收了他遞來的琉璃球。
隋衡心滿意足,將新八字翻來覆去看了不下十遍,剛上馬,就已經快能倒背如流了。他實在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他們真正八字的匹配結果了,一路馬不停蹄,一入隋都,連衣袍都沒來得及換,就立刻趕赴欽天監,將貼身保管了一路的庚帖送了過去。
監官們不敢怠慢,連夜卜算之後,竟然卜出了極罕見的“龍鳳呈祥,上上大吉”卦象,這不僅是婚娶中的上上卦象,更暗合了兩個太子勢均力敵的尊貴身份。隋帝大喜,在早朝上宣布大赦天下,慶賀太子大婚。
有了這個吉兆,韓笑也開始率領整個禮部的禮官,全力籌備太子婚事。顏皇后和太后婆媳兩個誰也不甘落後,隔三差五的便要把韓笑叫進宮裡詢問各種細節,生怕有什麽疏漏。
太后畢竟年紀大了,精力多有不濟,顏皇后則堪稱是打了雞血。
自打隋衡在早朝上當著隋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宣布過繼小郡王隋璋入太子府,顏皇后這一年半以來,心情可謂鬱悶悲觀到了極致,甚至已經對隋衡子嗣問題不抱希望,誰料隋衡往江國轉了一遭,不僅撿回了一個尊貴媳婦,還給她撿回一個玉雪可愛的漂亮孫兒。顏皇后近來揚眉吐氣,無論在太后面前還是在蘭貴妃面前,腰杆都挺得格外直。
兩國太子聯姻,直接關乎南北局勢,甚至是天下局勢。
這婚一結,不僅化解掉一場慘烈戰事,隋衡的太子位,之後也無人可以撼動。
眼下太子府又有了真正的小皇孫,她也再不必為兒子的江山後繼無人擔憂。
“本宮當了這麽多年皇后,真是再沒有比眼下更開心更暢快的時候了。”
顏皇后風風火火從禮部回來,坐下灌了口茶,和秦嬤嬤感歎。
秦嬤嬤給她捏著肩膀,打趣:“自打殿下回來之後,娘娘嘴角就沒壓下去過。”
“那是自然的,這回,本宮非要讓那蘭心茹羨慕嫉妒得吐血,讓她知道,誰才是這宮裡的老大。”
“對了,本宮讓司衣局裁的那些小衣裳,都裁得如何了?”
秦嬤嬤抿嘴笑道:“娘娘放心,第一批已然裁好了,現下在趕製第二批了。不過,現在司衣局上下都在忙著趕製殿下大婚的婚服,很多活計都往後推了,進度難免慢一些。”
說完又忍不住笑:“娘娘都還沒見過小皇孫呢,都已經快要把小皇孫十歲的衣服給裁好了。”
“本宮倒是恨不得能都做出來,但小娃娃個頭竄得快,做太多到時候尺寸萬一不合適,難免浪費,還是現穿現做好。”
顏皇后剛說完,宮人就在外稟,韓相到。
顏皇后也顧不上喝茶了,忙放下茶碗,讓人進來。
太子即將大婚,整個隋都城都洋溢著歡悅氣息。
這日一早,天空再次飄起細雪。隋都位於江北,一入冬,下雪是常有的事,只要不是暴雪,就不影響出門,百姓們習以為常,熟練打掃了街道之後,就正常開始一日的忙碌,街道兩側的商販也紛紛支起棚子。
最熱鬧的還要屬專門售賣筆墨紙硯和書籍、字畫的書畫坊。
剛到辰時,街上就車水馬龍,堵滿了馬車。
一輛樣式樸素的青蓋馬車夾在中間艱難前行著,駕車的是個白淨臉家仆,左手握鞭,右手垂在身側。
他奮力驅著車,因為太著急,撞上了前頭馬車的車廂。趕車的是個粗魯壯漢,立刻氣勢洶洶地過來,揪住那白淨臉家仆就要打。
白淨臉家仆大喊:“你可知道我們是哪個府裡的,也敢放肆?!”
壯漢往馬車上掃了眼,見那只是最普通的青蓋車,連個徽記也沒有,冷笑聲,粗聲問:“你倒是說說,是哪個府裡的。”
白淨臉家仆張嘴,想到什麽,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壯漢呸一聲,照著他臉上就啐了一口。
“什麽玩意兒,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你可知你衝撞的是哪位貴人?那是兵馬司向大人家的公子!”
壯漢挺拳便要揍人,車廂裡忽傳出一聲“且慢”,緊接著,車門打開,一道素色身影走了出來。
是個年輕公子。
壯漢斜睨他一眼:“怎麽,你代他去給我家主人磕頭賠罪?”
年輕公子皺眉,神色冷傲道:“撞壞了你們哪裡,我們如約賠就是,何必如此粗蠻無禮。”
“你說誰粗蠻無禮!”
壯漢再度被激怒,正待發作,前頭車裡的向公子也出來了。向公子一襲鮮亮錦袍,笑吟吟打量著一臉清高立在街道中央的人,道:“呦,這不是顏齊公子麽?”
又訓斥那壯漢:“還不快退下,顏齊公子是何人,那可是昔日咱們江北第一大才子,顏氏嫡長孫,大隋朝最年輕的禦史,也是你們能衝撞的?”
他語間滿是奚落嘲諷之意。
顏齊沒有理會,徑自上了馬車,讓家仆掉頭,趕車離開。
家仆憤憤道:“這個向家,以前連給公子提鞋都不配,如今也敢這般輕慢公子!若是相爺還在朝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