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江蘊,從陳國山間初遇,到暮雲關下重逢,期間分分合合,經歷了許多困苦波折,能順利走到今日,他自信,他們一定是命中注定的天賜良緣,天上月老親自牽的紅線,要不然,怎麽就那麽巧,偏讓他在大雨磅礴的山間遇到了他。
若是出現一點偏差,他沒有去那座山,沒有轉進那條山道,沒有懷著好奇心,去探究那一抹青色,他們都不會順利相遇。
之後他舉兵跨過黃河,攻打江國,大戰一觸即發之際,若不是陳麒從中作梗,綁了那小東西到隋營,他相信,以江蘊的脾性,多半不會出城門,與他坦誠相見。他們之間,很可能就以悲劇收場。
總之,這一切,都讓隋衡自信,他與江蘊,就是天造地設,天下無雙,他們倆的八字,可能纏在一起無法分開,但絕對不可能不匹配。
韓笑畢竟老成一些,且擅於察言觀色,看隋衡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的回答,並不能令驕傲囂張的太子殿下釋懷。
也是,就算是沒有感情的政治婚姻,雙方八字,也不能太離譜了。
韓笑從監官手裡接過八字,仔細打量片刻,忽然冒出另一個不可思議念頭,試探問:“老臣聽聞,江國太子的八字,是殿下親自送來的,殿下事務繁忙,會不會……老臣只是打個比方哈,會不會出現一時不察,把其他人八字誤拿過來的情況?”
韓笑並非要找補。
而是由衷覺得,兩個一模一樣的八字,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實在太小了。
從大理寺的那座冰棺來推斷,太子對那位貴妾,多半是舊情未了,余情仍在。以太子對那位貴妾的癡情,新婚在即,難免感懷舊人,繼而心神俱傷之下,將舊人的八字取出……
韓笑越想越覺得自己邏輯完美,無懈可擊。
隋衡仿佛聽到笑話。
那張記錄著他和小情人八字的紙條,他特意存放在貼身佩戴的香囊裡,小心翼翼保管至今,從不離身,在小情人狠心離開他的那段時間裡,他甚至經常在夜深人靜時,將那張字條取出來看。江蘊的八字,他早就倒背如流了。
所以此次大婚,他雖也象征性的派了人去江國進行“問名”環節,可主要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遞到對岸去。問名的禮官出發的次日,他就提前到欽天監,將自己和江蘊的生辰八字分別抄到庚帖上,親自送了過來,讓他們象征性走個流程。
畢竟都合過一次了。
誰成想今日下朝,他心情愉悅地過來取結果,竟會聽到那麽一段糟心的對話。
“絕不會錯。”
隋衡篤定道。
昨日,他可是特意沐浴焚香之後,讓嵇安去宮裡取了最名貴的描金梅花玉版箋,援筆飛書,用最虔誠的心,寫下了自己和小情人的八字。
他的書案,又不是大街上的爛白菜,除了他,誰敢往上面胡亂塞旁人的八字。不要命了麽。
那就奇怪了。
韓笑不免多問了句:“殿下可確定?”
“自然——”
隋衡說到一半,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什麽,驟然閉上了嘴。
韓笑將這一點異樣收在眼底,心頭一動,還未來得及追問,隋衡已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韓相說得不錯,孤這兩日,軍務繁忙,晝夜顛倒,睡眠嚴重不足,一時失察也是有的,這樣,孤先回去調查一番,看是不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擅自動過孤的書案。”
“就先這樣吧,孤先回了,不必送。”
監官們本來都覺得今日在劫難逃了,見太子忽又自己個兒揚長而去,既沒有罵他們,也沒有追究他們,紛紛茫然抬起頭,望了眼屋外,又都去看韓笑。
韓笑讓眾人都趕緊乾活兒,別瞎問。
隋衡一臉鬱悶出了欽天監。
十方侯在外面,見殿下面色不善出來,有些意外,忙上前,小心翼翼問:“殿下可要回府?”
十方十分困惑,自打回到隋都,殿下每日都春風得意,精神抖擻,據嵇總管與高總管講,連睡夢中都能發出笑聲。
今日下朝來欽天監,一路上也是喜上眉梢,充滿期待,怎麽從欽天監出來一趟,就突然變了臉。
莫非是那群沒眼色的監官,又不會說話,惹殿下生氣了?
隋衡沒答,而是瞥了眼十方,道:“給孤備馬。”
十方看了眼自己手裡正牽著的馬,露出更大的驚愕色。
隋衡道:“去給孤備一匹宛方馬。”
隋衡向來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十方不敢大意,忙依言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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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關,江蘊正在繪製新都未完成的圖紙,好趕在明年春天能正式開工動土。小江諾趴在簾幕後的小榻上,香呼呼地睡著。
自打從隋軍大營回來後,小家夥便格外黏著他,無論吃飯睡覺,都要和他在一處,江蘊便直接讓小家夥搬到了自己住處,和自己一道睡。
隋國撤兵,關內關外情況穩定,整個暮雲關布防壓力小了很多,但雲懷依舊不敢懈怠,每日夜裡,依舊親自帶領將士們巡視邊關。
這日正在城門樓上巡視,跟在後面的副將忽指著遠處道:“將軍,似乎有軍馬過來了。”
今日是個雪天,天空飄著小雪。
雲懷打眼望去,果見風雪之中,有一隊鐵騎,趁著夜色,正風馳電掣,向著暮雲關方向疾馳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