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眼睛一眯:“你是指那老東西讓你布的那一局?”
他哂笑了聲。
“孤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他是要借由你的手告誡孤,天下乃蒼生之天下,而不是孤一人之天下,為君者,任何時候,都要以蒼生為重,只有保住蒼生黎庶,才能保住天下。他是怕孤成為一個殺伐無度的暴君。”
“這些道理,孤自然明白,何須他來教。”
“孤只是不滿,他竟用你來作為挾製孤的籌碼。”
隋衡比任何人都明白即墨清雨的深意。
玲瓏棋局無論多難解,區區一個棋局,怎麽可能抵得住君王的殺戮與野心。
然而玲瓏棋局,布局者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棋盤上擺的不僅是冷冰冰的黑白棋子,更是他心上人的心尖血。
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會忍心用暴力蠻力破壞那個棋局。
他必須要耐下性子,去認真斟酌推敲每一步棋,尋求真正的破局之法,正如作為君王,摒棄一切捷徑,去推敲琢磨“天下”與“蒼生”的關系一般。
能真正束縛住他的刀鞘,並非玲瓏棋局,而是布局之人。
這個道理,他明白麽?
隋衡垂目,望著仍小懶貓一樣黏在他懷裡的小情人。
江蘊忽道:“不止如此。”
“還有什麽?”
“那一局棋,還意在告誡殿下,做人不可太狂妄自大,這天下間,總有殿下辦不到的事。”
“……”
隋衡沉下臉:“這也是那老東西親口跟你說的?”
江蘊便道:“是我自己加進去的。”
“……”
隋衡輕哼:“你如何篤定,孤一定破不了你的局?”
江蘊眼尾一揚:“那我等殿下來挑戰。”
“當然,殿下可帶著你的謀士你的幫手一道來。”
隋衡越發不滿:“你看不起孤。”
江蘊沒吭聲,往他懷裡縮了縮,忽又問:“殿下對於天下的野心呢?”
“天下?”
“嗯,比如,江北……和江南。”
隋衡毫不猶豫道:“孤自然要將江南之地全部收入囊中的,如今就差一個江國而已。”
“那殿下打算如何對付江國?聽說那江國太子,除了身體差一些,手腕才華不輸殿下。”
隋衡眉眼一瞬陰冷。
“不要把孤和他放在一起比。江容與那個偽君子,醜八怪,孤與他勢不兩立,是絕不可能放過他的。”
“江國,只能用一場硬仗打下。”
江蘊推開他,自己躺回了裡面。
隋衡奇怪問:“怎麽了?”
第66章 玲瓏棋局15
江蘊閉著眼,不想搭理他。
然而他這副慵懶的模樣實在太美了,從頭髮絲到腳趾頭,玲瓏纖致,肌若凝脂,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寫滿蠱惑誘人。
隋衡忍不住把人撈到臂彎裡,緊緊圈住。
江蘊便又睜開眼:“你為何會覺得他是醜八怪,偽君子?”
隋衡輕蔑回:“這還用孤覺得麽,這事兒江南不都傳遍了,若不是貌醜,他為何整日躲在簾幕後,羞於見人?孤猜測,這偽君子應該還不是一般的醜,多半是醜得慘絕人寰的那種。”
“那虛偽之說,又從何談起?他分明很有德名。”
隋衡神色越發不屑。
冷笑聲:“什麽德名,只有其他東西都拿不出手的時候,才會給自己營造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籠絡人心,據孤所知,他那些禮賢下士的‘感人事跡’,一大半都是找人杜撰編造出來的,就和什麽《江都賦》《鳳求凰》一樣,也就騙騙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和茶樓裡的說書先生。這偽君子若真如自己宣揚的那般不計出身,禮賢下士,為何如陳麒這樣的人才,他都視而不見,刻意打壓,說到底,還是瞧不起對方庶出身份,他若真的美名傳遍江南,為何招賢台一建起,那麽多江南名士寧願不要酬金,也要登台揭露他偽造德名的罪證?”
“你就沒想過,那些所謂名士也可能是受人指使,故意羅織罪名詆毀他?你為何不去聽聽江南之地的百姓如何看?”
隋衡挑眉:“孤為何要去了解他?孤對那個醜八怪,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江蘊瞬間明白了。
那些罪證是真是假,對此人來說,根本無所謂的,就算他知道是有人故意羅織又如何?詆毀一個敵國太子的名聲,不戰而屈對方之兵,對隋國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乃是兵家上上之策。
他也不知道,方才為何一時意氣上頭,要與此人爭辯這些事。
他為何要在意一個敵國太子的看法。
隋衡卻有些不滿。
眼睛一眯,問:“為何突然提起那個偽君子,還為他說那麽多好話?”
隋衡心裡當然知道,江容與縱然貌醜、虛偽,也不是一個飯桶,且工於心計,城府深沉,擅使陰謀詭計,若不然,也不會屢屢成功破壞他南征大計。
縱使他厭惡此人到極致,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堪稱對手。
但這件事,他是絕無可能在心愛的小情人面前說出來的。
小情人來自江南。
隋衡有些懷疑,小情人以前是不是也被這個偽君子的“德名”欺騙過。
畢竟,小情人心腸如此軟,如此善良好騙。
江蘊敷衍道:“隨便問問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