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遇在國外生活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身邊沒有親朋好友,他一直在思考獨自生活的意義。
他當時是從孩子的樂趣中找到了簡單質樸的快樂。
而現在,向日葵幼兒園其實很好,但他發現來回的通勤太累。
他就暫時覺得不是了。
他不是一味麻木和苟且的人,不然在讀書時代,也不會去玩最刺激的賽車,混跡會所酒吧廳。
也不會在對施晏止一見鍾情後,衝過去追了人那麽久。
霽遇對這件事一直是很平的心態,喜歡最後變成一個人事的話,那他做的一切都不覺得後悔,那就不必惋惜。
霽遇婉拒了李一維的邀請,直接蹭車回家,到了家門口,扭頭一看。
謔,隔壁居委會工作人員還在,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應該是長輩來了,但裡頭仍時不時爆發幾聲爭吵,看來事情還沒解決。
霽遇不喜歡這樣婆婆媽媽,是分是合,至少作為男人,應該果決一點。
他想了想,打開手機訂酒店。
他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霽遇跟孟開源約在了茶館包廂見面。
做實習老師的好處大概就在於,有事請假方便許多。霽遇大概是前一天太累了,在酒店一晚睡的沉了許多,第二天精神便恢復了。
霽遇回去拿了資料,來到茶館的時候晚了五分鍾。
換做往常,孟開源不喜歡別人遲到,可能就面色不大好了,此刻卻仍是笑眯眯的。霽遇跟他簡單地握了下手,道:“抱歉,來晚了,今天讓我買單賠罪。”
孟開源:“霽少爽快。”
霽遇道:“叫我名字就行。”
他現在已經不是霽少了。
孟開源有些驚奇地看著他:“抱歉,以前我們見過面,我看大家都這麽叫你。就是那次歷史系和我們法律系男生的籃球賽,你記得嗎?”
霽遇一頓,啞然一笑,他怎麽會不記得?
他搖了搖頭:“還是談正事吧,孟先生。”
孟開源忙道:“別,您可別這麽叫我,叫我孟哥就行。”
霽遇點點頭,垂頭把資料拿出來,放在桌上,推給孟開源:“我自己找的資料,不知道全不全,有沒有用。”
孟開源:“你跟我講的是公司股份的問題,我們需要了解的是你大伯用的凍結理由,至於你父親的遺囑,應該會有備份文件。先讓我看一下。”
“百分之十,”孟開源神色漸漸認真了起來,“數目不少。”
霽遇道:“我母親還有百分之五,但是去世後,股份份額不知道怎麽回事,直接被收回了。”
孟開源一頓,猛然抬頭問:“你母親去世了?”
霽遇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國外去世的。不過這一份暫且可以不要。”
他並不貪婪。
孟開源收回目光,道:“抱歉。”
他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霽家當年的事情是一個大醜聞,畢竟豪門世家最重聲譽和家風,霽家家主直接出軌找小三,一下便成為了八卦之人拿來笑話的談資。
孟開源記得,那時候霽氏公司的股份都連跌了一周。
所以事情怎麽樣、過程是什麽等等都被霽家瞞住了,連霽遇父親去世的消息,都是下葬當天透露出來的。
霽遇母親離世,靜悄悄的也情有可原。
沒有必要大肆宣揚。
孟開源有些惋惜,但此時顯然不是拘泥於過去的時刻,他收斂了神色,低頭看資料。
霽遇也不打擾,偶爾有問題,還會耐心解答,兩人隻談股份的事,很快就聊完。
“放心,案子不難,”孟開源說,“你有絕對優勢,回頭我起草律師函。”
霽遇點點頭,對於即將與霽成禮抗衡這件事,似乎沒有半點害怕和忐忑。
孟開源忽然覺得霽遇變了,又沒有變。
性子更隨和從容,但是這份坦蕩和無畏卻好似沒變。
“不過有件事想特別麻煩你,”霽遇壓低聲音說,“別把今天談話的內容說出去,就當是一個小秘密。”
霽遇回到幼兒園才得知,施明堇今天沒有來。
黃秀秀說是媽媽給孩子請了個假。
幼兒園的小朋友還很自由,沒有學業壓力,老師自然會很樂意見到小朋友能和家人陪伴在一起。
黃秀秀說:“今天活動課是球類運動,你注意點,別讓孩子摔了,多注意他們安全。”
霽遇:“好。”
旁邊經過的老師問道:“小霽老師好年輕,大學是不是剛畢業?”
大家都好奇地望過來,霽遇笑道:“沒有,我其實大學輟學了,能來這裡做老師真的太幸運了。”
大家都很驚訝,想要繼續問,霽遇忙逮著時機,趕緊溜了。
球類運動在室內,地上都鋪著軟墊子,連球類都是比普通排球都要軟上很多的小排球,十分安全,霽遇只要負責讓這群人類幼崽別打架。
幼兒園的小朋友玩球僅限於,踢,打,敲,坐,跟著跑等等。
看著人類幼崽的憨憨行為是霽遇的樂趣。
他們身上仿佛帶有宇宙謎題、又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活力,讓霽遇有些感慨。
霽遇讀書的時候對打籃球興趣不是很大,畢竟對於他的出身來說,有更多有意思的東西。
自那一日霽遇被施晏止委婉拒絕後,他堅持認為自己,在對方眼裡太弱了,所以施晏止認為他還沒長大。
他還有一年就要二十了!
為了證明自己很厲害,霽遇開始鍛煉,學習打籃球就是其一。
他在大學裡結交的人多,一號召,就有不少人願意跟他一起玩。
但是,在充滿刺激的花花世界裡,打籃球久了,大家都覺得無趣。沒堅持三天,霽遇的計劃就結束了。
直到有一次施晏止所在的大學裡,歷史系和法律系兩邊的班委,鬧了點不愉快的矛盾,爭執不下又咽不下這口氣,兩邊就約了,籃球比賽分高低。
霽遇為了追施晏止,跟歷史系的一個男生打好了關系,覺得自己有空,便過去助威了。
結果這次歷史系的班長為了爭口氣,特意把施晏止請了過來。
施晏止一到,法律系的班長立刻忍不住了,硬是氣笑了:“你把我們學校男神叫過來幹什麽?要我們系輸了,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施晏止了解了來龍去脈,笑道:“大家都在一個學校裡,兩邊都是朋友,玩的盡興,不分輸贏。”
他語氣淡淡的,沒什麽懼怕也沒有挑釁,偏偏那份氣定神閑的從容裡,大家都沒有反駁。
對方班長順著台階下,雙方打了個哈哈,之前的爭執頓時煙消雲散。
施晏止道:“來都來了,一起來一場。”
大家紛紛說好,施晏止一轉身,就看到站在圍觀人群最前面、熟悉的青年。
施晏止勾起無奈的笑。
怎麽又來了?
來了多久了?
他突然很好奇,有一絲探究的情緒,但是,這種感覺並不討厭。
霽遇注意到施晏止的目光,眼睛一亮,下一刻,他就看到施晏止朝他走了過來。
男生有一米八,在太陽底下落下一大片陰影,幾乎將霽遇整個人罩住了。
施晏止微垂著頭看他:“要來玩嗎?”
其實有部分學生,在兩邊解決了爭執後就離開了,霽遇加進來,人數也不會多。
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但施晏止那一刻卻是沒有思考就發出了邀請。
“好啊。”霽遇說,“正好我最近一直在練打籃球,是時候一展身手了。”
場間有不少認識霽遇的人,聞言紛紛打趣道:“霽少手下留情。”
一開始,大家還處在磨合之中,彼此都保留了許多。等男生們玩到興頭上,局勢就慢慢變得激烈了許多。
奔跑和反覆跳躍都是非常耗費體能的事情,霽遇沒過一會兒,就感覺到自己身上出了汗,連喘息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脫去了外套,將毛衣卷起來,尋找簡短的休息時間。
霽遇是個非常專注的人,但問題就在於體力不支,他跟在一個拿著球的對手後面,伺機奪球。
就見前面高大的男生突然虛晃一招,霽遇伸手去勾,然後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腳下被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倒了過去。
淦!原來最終要丟臉的是他!
倒下那一刻,霽遇注意到前面施晏止,轉過了身……
他眼前一黑,撞到對方毛衣胸口,十分柔軟的布料,然後聞到極淡的、似乎是柚子的香味。
霽遇勾著施晏止脖子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對方大概也因為剛經過劇烈運動,隔著毛衣感受到男生有力的心跳聲、溫熱的吐息和微啞的嗓音:“起來。”
因為今天不需要值班,霽遇跟著一群小朋友一起下課離校,打車回去收拾行李。
他的東西不多,不穿的衣物什麽的都裝進箱子裡,霽遇叫了同城快遞幫忙跑腿,直接送過去。行李箱裡隻裝了換洗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剛剛好。
這麽收拾一番,夕陽的余暉未盡,原本有些亂的房子徹底變得空蕩蕩。
霽遇利落地關上門。
從這邊到香山別墅的距離不短,霽遇打車的時候,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好幾遍霽遇的樣子。
原因無他,香山別墅住著的人,非富即貴。
霽遇收到的消息是,施明堇今晚不在香山別墅,她母親明天出國,應該會第二天早上由司機送過來。
因為來過,霽遇很快就找到了別墅的具體位置,鐵門沒關,別墅右側是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小花園,有個小涼亭,裡頭有白色大理石圓桌和石椅,總之又低調又奢華。
霽遇拉著行李走進去,伸手敲了敲門。
保姆應該已經到了。
片刻,門打開,霽遇提了下箱子,抬起頭,看到門側的人,愣住。
施晏止見他沒動,又把房門拉開了點:“不進來?”
夕陽的光從外側照在男人的眉眼上,他難得穿了一身家居服,沒弄髮型,黑發貼在臉頰上,薄薄的眼皮抬著,像是剛睡醒,透著一絲慵懶的散漫。
見施晏止要過來彎腰給他提行李,霽遇猛地回過神,道:“沒事,我自己來。”
屋子裡還是和他當初來的時候一樣,但像是打掃過一番,十分整潔乾淨。
霽遇抓著行李箱的杆子:“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施晏止發現霽遇一緊張,似乎就喜歡抓著什麽,他不動聲色道:“談完合作在附近,就回來了一趟。”
霽遇抿了抿唇。
“不過晚上有宴會要出席,我不在。晚飯需要你自己解決了。”
施晏止打開電視櫃旁邊的小抽屜,轉身朝霽遇攤開手,他的手掌很好看,骨節分明,穩穩當當托著手心的銀色鑰匙。
“這是鑰匙,有空我叫電子鎖師傅過來,給你錄指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