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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就該抱住你 - 第46章字體大小: A+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晚上姜郁睡著了,席漠燃又摸黑起來,到陽台上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讓他給自己辦件事兒。

      陳希戈已經好久沒見老同學了。

      他家道中落,虎落平陽被犬欺,父親亡故後母親姐姐湊了點兒錢把送到了紐約,他在紐約街頭賣過報,在餐館後廚當過洗碗工,被流浪漢毆打過,後來機緣巧合認識了陸司南,幫陸司南背過鍋,替陸司南蹲過幾天美國號子。

      那時的陸司南年輕氣盛,說話做事不招人喜歡,得罪了家裡有幾個葡萄莊園的闊少爺,人家就是衝著他來的。

      有人頂罪他還能把人撈出來,要是自己折進去,就翻不了身了,更顧不上什麼義氣。

      陸司南很守信用,把他弄出來以後給了他飯碗,讓他留在身邊,一留就是八年。

      他跟著陸司南干,身價提了,能揚眉吐氣了,反倒懶得跟當初那些笑話他的人一般見識。

      他上的那所中學還是蠻好的私立中學,不是家裡富得流油,就是成績在市裡數一數二,可每年組織同學會他都不參與,但有一個人他不得不來往。

      這個人在國內幫他照顧母親和姐姐,去年還成了他姐夫,怎麼都得給個面子,所以人家一叫他就去了。

      他姐夫把他約到一家粥鋪。

      說是粥鋪,實際上還有一些特色菜,都是湖南風味的,菜品做得相當精緻,一盤菜兩口就能吃完。

      貴不貴在食材上,貴在環境,裡頭搞了一些亭台水榭,搭起樓閣,兩桌之間用屏風隔著,古色古香的。

      二樓有包間,但是包間之間只有一層薄木板,木板拉開,兩個包間能並在一起。

      兩個男人見面,旁的不說先喝酒。

      他姐夫從貴州出差回來,在廠子裡拿了一大瓶茅台,瓶子有小學大掃除用的水桶那麼大,是原漿酒。

      陳希戈不嗜酒,但饞酒,像這樣的好酒他是願意喝的。

      他姐夫客氣,又從紙盒裡拎出一瓶小的,指著瓶上的字說,這是內供,拿回去喝吧,正品裡頭有個小機關,倒完了晃瓶子裡面還有未盡的福酒,摳一摳,還能倒個幾小杯。

      兩人喝開了開始說閒話。

      他姐夫問:「你也老大不小了,女朋友有著落了沒有?」

      陳希戈目光渙散,搖頭晃腦想把自己晃清醒點,一晃更暈了,舉杯笑著說:「沒呢,老闆不給假,騰不出時間談朋友,你這是要給我介紹?」

      他姐夫一口答應:「行,改天給你介紹一個。」

      陳希戈開玩笑:「一個哪成,給我多介紹幾個,我好擇優錄取啊。」

      他姐夫啐他:「擇優錄取個屁,你小子胃口不小。」

      陳希戈笑得開懷:「又沒說騎驢找馬,一個一個見嘛,不說我瞧不上別人,別人一定瞧得上我,我可是把青春獻給事業的男人。」

      他姐夫找準時機跟他打聽:「身邊就沒合適的?找個高層也行啊。」

      陳希戈「嗐」一聲:「高層?高層就沒女的。之前倒是有一個,可惜結婚了,懷都懷了,現在走了。」

      他姐夫眼神精明,開始套話:「走?為啥走?」

      「忒有氣節了唄。」陳希戈嘆口氣,「就是你們服務行業圈子裡那個蕭尊堯,投機倒把掙了點兒破錢,也想來分一杯羹。指著她那個位置說,就要她那個。我們老闆哪會把公司的財政大權交給這樣一個人?倒是覺得他有點用處,八成想看他能翻出什麼浪,將計就計同意了,到時候再來一招殺雞取卵豈不快哉?我們老闆就沒打算讓她走,結果那姑娘誤會大了,當場跟老闆翻了臉。可能老闆覺得她道行太淺難當大任,又或者覺得跟她說話費勁,就放她走了。」

      本來說到這裡就該點到為止了,可陳希戈喝高了,說起話沒遮沒攔,包間裡除了他倆沒別人,關係親近,肆無忌憚了點,嘴也沒個把門的,又繼續說:「那姑娘也確實笨了點兒,不知道是心眼實還是缺心眼,敢跟老闆叫板。商人重利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偏要戳穿,為自己討公道,這不被教做人了?前陣子陸氏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她請了幾天假避難,九九八十一難都過去了,她竟然說和公司共進退,這不是鬧著玩呢嗎?」

      他說得激動,聲音也大,席漠燃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若有所思。

      只見他目光陰沉,臉色越來越差,半晌聽不下去,起身對秘書說:「給他醒醒酒,知道該怎麼辦吧?」

      秘書連忙說「知道」,慇勤地說:「席總,我送您回去?」

      「不用。」席漠燃正色囑咐,「把賬結清了,叫他別說漏嘴,除非他想讓他老婆和他分家。出賣小舅子是個罪過,陳希戈也不是善茬。」

      秘書有眼力見兒地問:「要幫您查一下蕭尊堯嗎?」

      席漠燃還是說「不用」,神色莫測:「陸司南不會放過他的。」

      ——

      按照公司規定的流程,離職得把工作都交接完了才能走,也算是個緩衝。

      姜郁生氣歸生氣,昨天在陸司南辦公司發了一通邪火,提前回家撒了氣,又被席漠燃哄了半天,到底是冷靜了。

      拿錢辦事哪裡要的到尊重,天知道她哪裡來的膽量和陸司南槓,可能是不在人屋簷下,有了挺胸抬頭的底氣,腰板都是直的,這才有做性情中人的資格。

      嚴舒月知道她要走的消息,捨不得她,跑來當說客,誠心誠意地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師姐你何必跟小人置氣呢?陸總對你挺好的啊,又沒讓你受什麼損失,就是調動頻繁了點而已。」

      姜郁就問:「你要跟我走嗎?」

      這次嚴舒月猶豫了,支支吾吾不肯告訴她結果。

      在這裡工作很體面,天塌下來有陸司南扛著,壓力不算大,福利待遇相當不錯,光年會就值得她留下來了,何況重新找工作費時費力,說不定連家都要搬,帶來的麻煩不可估量。

      姜郁不是她的親人,不是她的愛人,只能算職場上的引路人,只有孩子才會講江湖義氣,她是不會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前程的。

      但是於情於理,她心裡過意不去。

      姜郁也是一步步從職場新人走過來的,理解地一笑:「你看人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就是這樣,誰也別說誰嘴臉醜陋。

      陸司南要佈局不能跟我商量一下?非要借此試探我的深淺,然後告訴我不合格。其實也很好理解,我就是他花錢雇來的下屬,或者說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沒必要跟我解釋。

      舒月,你真的以為他是聽信了誰的讒言要我給蕭尊堯騰位置嗎?他就是在對比權衡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價值沒那麼高了。與其說我是被蕭尊堯擠下去的,不如說是被那個姓夏的擠下去的。我又是女人,很多方面都佔不了優勢,不懂明哲保身,就是這個結果。

      實際上我也不是真不懂,就是不願意吧,不喜歡這種自己命運捏在別人手裡的感覺。」

      說著她依然莞爾,「說要你跟我走是逗你玩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呢,你在這好好幹,養活自己,將來養活子女都沒問題,只是我沒法罩著你了,要學聰明一點,有我這個前車之鑒你一定記得擦亮眼睛,不要別人丟個餌你就上鉤,最後才不匹位,鬧出這樣的笑話。」

      姜郁拍拍她的胳膊,笑意不減:「我去意已決,就別勸我了,留不住。」

      嚴舒月雖然不願意跟她走,但是是真心佩服她,打心眼裡崇敬,懇摯地說:「那我祝師姐你扶搖直上,前程似錦。」

      姜郁說好:「去工作吧。」

      下午蕭尊堯來姜郁辦公室溜躂了一圈,看看自己今後的辦公地點。

      上次他來是夾著尾巴來的,今天是名正言順來的,來的時候姜郁不在,他摸摸辦公桌後的真皮座椅,環顧著四周。

      姜郁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他越俎代庖翻看她桌上的文件,頓時板起臉質問:「我還沒走呢,蕭老闆未經允許亂動我的東西,恐怕不合適。」

      她在公司留不了多久了,想在人走茶涼前給嚴舒月謀個好差事,算是備條後路,帶著小姑娘去跟部門主管溝通,才離開一會兒她們就把人放進來了。

      換作平時,她肯定要發火了,可她能體諒那些小姑娘夾在新舊領導之間糾結的心情,不為難她們。

      但這個蕭尊堯是不是也太猖狂了?

      蕭尊堯毫不走心地恭維:「久聞姜總大名,失敬失敬。」

      知道失敬還說?

      姜郁橫眉冷對:「有事嗎?沒事請蕭老闆離開。」

      蕭尊堯還是沒脫下那副虛偽面孔,似笑非笑的:「我來跟您交接啊,煩請您把咱公司的賬給蕭某人看一眼。」

      姜郁跟他可以算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冷冷道:「我要先交給陸總秘書,你想看找陸總要吧。」

      「陸總秘書?」蕭尊堯皮笑肉不笑,「陳秘書可能病了,我剛問過了,可請了一周的病假呢,您是讓我等一周嗎?」

      ——

      週末要給席漠燃的奶奶過生日,八十大壽是個值得紀念的重要日子,陽曆生日的時候喊過他們一回了,但是席漠燃忙,家裡失竊那陣子堆的事情不少,還推了好幾個要緊的應酬,這回是說什麼都要回去了。

      另外幾家答應中秋回來團圓,可這時候不年不節的,遠在千里之外,沒有趕回來的名目,只能通個視頻電話祝奶奶萬壽無疆。

      簡簡單單幾個人,吃頓不簡單的飯。

      席漠燃腦子裡記的事多,消息通知遲了,但姜郁不怪他告訴得晚了,因為她也忘了。

      往年也給奶奶過過生日,只不過沒有大操大辦,辦得不隆重,不大好記。

      那天他們在街上逛的時候席振群就打過電話,說胡新梅給他們燉烏雞,但席漠燃真當是給姜郁補身子的,都沒往奶奶的生日那方面想。

      姜郁準備得匆匆忙忙,中午在公司樓下訂了隻蛋糕,約好六點去取,在電話裡問席漠燃壽禮該怎麼辦。

      席漠燃說交給他,讓秘書助理放下手頭的工作去商場買了件老人適合老人穿的衣服,不要怕貴,料子選好一點的。

      奶奶拿到衣服高興極了,換上試試,大小剛好合身,直說好,可試完又馬上脫了。

      過了一會兒,胡新梅把席漠燃叫到身邊說:「奶奶叫你們不要給她買衣服了,說她活不了幾年了,走的時候,這些衣服誰都不會要,你們也別給她花這個錢,浪費了。」

      很多時候胡新梅都只是個傳話筒,沒有深想,席漠燃也只當東風射馬耳,堅定地說:「什麼叫浪費?奶奶這是焦慮,您要是不耐煩安撫,說什麼您應著就是,該買的東西我還是會買,該盡的孝我還是會盡,該有的禮數,一樣不能少。」

      胡新梅嘆息:「上個月奶奶尿血,又進了一次醫院,查出直腸癌,已經是晚期了。看你忙,姜郁又懷著孩子,沒告訴你們。奶奶說別在她身上動刀子續命了,她年輕的時候愛美,希望完完整整地離世。她要去找爺爺了,叫我們都別難過。但我想了想,這件事你挑個時間告訴姜郁吧,有事別瞞著她。」

      席漠燃沉默了許久,說:「我知道了。」

      大概是看到奶奶聯想到了自己,胡新梅有些感慨:「當初你說想到南邊的城市去看看,我和你爸沒同意,堅持讓你留在北京,是想多照顧你幾年,沒想到你還是要隨部隊的調令走動。你這幾個叔叔一走就是十幾二十年,我也沒想過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能回到身邊。姜郁給了我見自己兒子的機會,等這個孩子落地,我這一生就圓滿了。我該謝謝她,這也是咱家欠她的。現在你事業做大了,不要辜負她。過陣子奶奶走了,也不要你操心了,我和你爸都會保重身體的,你也別仗著年輕拿命換錢,難過的坎你爸都會幫你的。我就只能幫你帶帶孩子,可孩子也不少了母親照料。以後你們一家三口生活,我們也不去打擾,不過週末都可以回來吃飯,姜郁懶得做,你就打個電話說回來。」

      席漠燃剛準備說好,身後的花盆墊子被姜郁踩翻了,「光當」一聲響。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尷尬地捋順頭髮:「我想家裡的碗比紙碟衛生,來問問有沒有多餘的碗,不是故意偷聽的。」

      胡新梅錯愕兩秒。

      還是席漠燃反應快,大步走向她,在她頭頂揉了揉,寵溺地說:「你啊,咋連個碗都找不著?」

      姜郁當著婆婆的面被丈夫批評覺得十分難為情:「不是我笨,是真沒翻到。」

      席漠燃攬著她拐了個彎,往門外走:「那跟我去超市,再買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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