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噩夢
霍淵安排好幾人,恭敬地退出去。
等他離開了,霍振年召開小型家庭會議。
一家人圍坐在偏廳裡。
霍昭譽調高了溫度,坐在程鳶身邊,熟稔地握住她的手。
霍振年抽著烟,看向妻子,欲言又止。
馮雅是聰慧之人,出了聲:「媽讓昭譽行重孝,似乎別有意圖。」
霍振年點頭,目光深沉:「管他什麽意圖,喪事過後,我們就回去。」
「你就不爭一爭?」
霍家三爺早逝,明顯老太太厭倦了霍家大爺,他這個霍家二爺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霍振年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眉頭一皺:「霍家水很深,何必攪進來?」
他年紀大了,重感情,重義氣,跟兄長雖情誼漸遠,但也不想手足相殘。
「你倒是個沒野心的。」
馮雅對他的話不甚滿意,轉向兒子:「昭譽怎麼看?」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這是他的信條。
霍昭譽因了這個信條,在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曾在意霍熠個人遺産的動向。他披麻戴孝守靈三天,誠心地將人送進墓地。
程鳶作爲新婦,露面不多,隻隱約聽到僕人說,老太太到底心疼三爺,准許兩人合葬以及葬禮很隆重,修建了陵墓,裡面放了不少珍奇的陪葬品。
她聽了,驚訝有之,但更多的是擔憂。
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引來盜墓賊就得不償失了。
程鳶不算認同,葬禮結束後,問及這件事:「那位三爺墓地裡真放了陪葬品?」
「嗯。」
霍昭譽躺到床上,枕著她的雙腿,舒服地喟嘆一聲,緩緩道:「爸跟大伯都不同意,但沒辦法,老夫人當家,又有一批心腹,沒人能說動她。」
程鳶從那天見老夫人起,就猜出老夫人掌家了,所以,也沒什麽意外,只覺那位三爺生前必然是溺養大的,沒受過什麽挫折,不知人世艱辛,才會挺不過去愛妻離世的苦。她給他按著太陽穴,傳遞了這個想法。
霍昭譽聽了,嘆息地笑笑:「也許吧。」
他閉上眼,這些天忙葬禮的事,疲累全在臉上。
程鳶知他難得忙裡偷得半日閒,也不再說什麽,給他按了摩,又用手機放了一首輕音樂,輔助他盡快入睡。
霍昭譽確實很快睡了,但也很快睡醒了,還做了個噩夢,嚇得一頭冷汗。
「怎麽了?」
她還維持著先前的動作,扶他坐起來,抽了紙巾給他擦額頭的汗水。
霍昭譽抱緊她,呼吸急促:「鳶鳶,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她面容平靜,聲音溫柔,帶著安撫的魔力:「別怕,夢都是假的。」
霍昭譽漸漸冷靜下來,隻還緊緊抱著她,頭埋在她懷抱裡:「鳶鳶,我做了個噩夢,夢裡我抱著你溺斃在游泳池裡。真不吉利。我自來這裡就睡不好,現在還做這種噩夢。」
確實是噩夢了。
是他的噩夢,也是她的噩夢。
倘若不是覺醒了書中內容,倘若她還排斥他、冷落他,也許,他們終將走向他所夢到的下場。
好在,一場噩夢。
程鳶拍著他的後背,繼續安撫:「沒事,就是夢,夢都是相反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嗯。」
霍昭譽應著,卻還有點不安:「我想回家了,現在就想回去。你等著,我去問爸媽什麽時候回去。」
他很急,跳下床,趿拉著凉拖就出去了。
程鳶:「……」
她下了床,整理了下衣裝,跟著出了房。
霍家父母不在樓裡,聽僕人說,去了主宅。
程鳶知道老夫人不待見自己,加上逢了三爺葬禮,這些天很少去主宅討人嫌。現在,霍昭譽過去找人,她也不打算跟過去,只給他打了電話提醒:「老夫人這些天心情不好,你說那些話時避諱著她點。最好先跟媽提下。」
在她看來,老夫人讓霍昭譽送葬,是對他的看重,所以,他怕是不好離開。
她的預感是對的。
馮雅聽了兒子的話,溫聲道:「不急。老夫人這些天身體不好,膝下又少些合心的人盡孝,你多年來不在她身邊,現在是該盡孝的時候了。」
霍昭譽不認同:「她身邊有的是人伺候。」
「但你現在是她最合心的。」
馮雅掃了眼周邊,遠近都候著僕人,便引他去了僻靜的四角凉亭。她坐在石凳上,有僕人端上茶水,又退下了。她端起來,喝了一口,才出了聲:「怎麽突然要走了?可是鳶鳶不太適應這邊?」
「不關她的事。」
霍昭譽想起程鳶的提醒,驀然明白,她應該也是怕被母親誤會,甚至怕被老夫人誤會,所以,才讓他避著人說這件事。她考慮事總比他全面,而他則過於意氣用事了。冷靜下來,他便細說了緣由:「我不太喜歡這裡,睡不好,總做噩夢。」
「什麼噩夢?」
馮雅眉眼湧上擔心:「可是魘著了?」
霍昭譽搖頭:「不是,就心裡不安。」
「許是你年紀小,沒經過這場面。」
馮雅也心疼兒子一月內參加兩次喪事,而且,霍熠的喪事上還是重孝。想到昨天出殯時,那號稱神婆的引路人,圍著兒子做著什麼奇怪法事,心裡也慌慌的。
「可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
「真沒有?」
她不放心,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正常熱度,應該沒發燒。又看了看他的臉色,除了點疲倦,還算紅潤有光澤。
她稍稍放下心來:「我晚些時候跟你爸說,若是沒什麽,你就跟鳶鳶一起回去吧。」
雖然知道兒子多留幾天,可能會分到霍熠的大筆遺産,但還是兒子的健康重要。
霍昭譽不知道她繁雜的心理活動,得了想要的答案,爽快應了:「行。」
他們說到這裡,恰有僕人來傳話:「二夫人,老夫人聽聞小少爺來了,讓過去一趟。」
「知道了。」
馮雅揮手讓她下去,帶著霍昭譽穿梭過青板石鋪就的庭院,到了主屋。
霍宅算是仿老北京四合院風格的別墅區豪宅,坐北朝南,深院高墻,一色的青磚灰瓦,飛檐畫棟,古色古香,莊重大氣。尤其這主屋,堆金砌玉的更顯威嚴華麗。
馮雅自覺是個見慣大場面的人,但見到霍宅這百年大族積累出的財富闊氣還是有些動心。如果兒子入了老夫人的眼,做霍宅的半個主人,也算不虛此生了。
霍昭譽沒有那般心思,目不斜視地進了房。
老夫人躺在床上,一個葬禮後,更顯老態。她滿頭銀絲,面色疲憊,聲音沙啞:「你們來了,我正跟振年說葉落歸根的事,他非要聽聽你們母子的意見。」
這是要他們回歸霍家?
馮雅心裡一動,面上淡然:「我們在申城待了二十多年,怕是適應不了這邊的環境。」
「你們還年輕,回京都住幾年,也就適應了。」
「媽說的也在理。」
「我老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你們當可憐我這個老太婆,就在這邊住下吧。」
她這麼一說,當兒孫的哪還能說什麼?
老夫人見他們不言語,看向昭譽:「好孫兒,你媳婦呢?」
霍昭譽回道:「在明熠樓那邊。」
明熠樓便是霍熠以前的住所。
老夫人神色萎靡,聲音帶著嘆息:「哦……我這些天,也沒來得及跟她說些話。你們小夫妻可還住的慣?那邊溫度低,改明兒找人改建下。」
「不用那麽麻煩。」
「女孩兒都嬌氣,不麻煩的。」
「謝謝。」
「你不用客氣。聽說你學的建築?你三叔也對建築頗有研究,二樓藏書室有些建築學方面的巨著,他也留下幾幅拙作,你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她在霍昭譽身上找霍熠的影子,興許,也將對小兒子的愛轉到了他身上。
霍昭譽心裡不舒服,有種被當替身的感覺。
老夫人其實不是把他當替身,不過,也當成了寄托。大抵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在跟他們談話後,還補送了結婚禮物。
是一隻羊脂白玉鐲,通體光潔瑩亮、溫潤細膩,沒有一點瑕疵。
程鳶見過很多玉鐲,但還見過成色這麼好的玉鐲,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什麼玉?看這成色,就知道是珍品。」
「和田玉中的羊脂白玉。」
霍昭譽一邊介紹,一邊戴上她的手腕:「你好好戴著,據說,不僅可以辟邪保平安,還可以美容養顔。」
「倒是聽過玉養人的說法。這玉石冬暖夏凉,提神、醒腦、防輻射,裡面的微量元素被人體吸收,也有滋養身體、提高免疫力的功效。」
「那可要好好戴著了。」
他柔柔笑著,摸著玉鐲,又摸著她的手腕,興致勃勃:「明天我再去尋些其他顏色的,讓你替換著戴。」
「也不用破費。」
「不差這點。」
「俗語言,男戴觀音女戴佛。你有興趣的話,為自己挑個玉觀音戴著。不是說做噩夢嗎?」
她還記著他做的噩夢,擔憂著他的安全。
霍昭譽感動地笑了:「好。你明天陪我去挑。」
「嗯。」
事實上,他們還沒來得及去挑,老夫人就派人送來了一塊羊脂玉觀音、一塊羊脂玉佛。
上好的成色,上好的雕工,每一塊都是珍品。
程鳶有點受寵若驚:「老夫人怎麽知道?她這是在討好你嗎?」
她基於書中不多的內容,也知道霍家二房不受待見。
但顯然霍熠的死改變了這一切。
霍昭譽知道自己沾了個死人的光,心裡不痛快,也不好意思跟她說內情,隻避重就輕地說:「老夫人似乎因爲三叔的死,跟大伯一家離了心。爸這個時候回來,他許是要給大伯添堵吧。」
這個理由有點道理。
老夫人確實看大房不順眼,還想著把二房留下來。
霍熠的頭七過後,她哀絕的情緒淡下去,就開始實施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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