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騙子
程鳶搖頭,走上前,蹲在他輪椅前,打起感情牌:「朝陽,相信我,我沒有想甩開你,只是想你幸福。伯母永遠離開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很孤單,我很遺憾不能陪你度過這段晦暗的時光,但別人可以。我希望你能敞開心扉去迎接更好的人,更美麗的風景。」
她的眼神真誠,語氣溫柔,每一句話都能打動人心。
徐朝陽亦不例外。
他被打動了,面上却沒有顯露,甚至語氣惡劣:「程鳶,你是個騙子。」
程鳶也覺得自己是個騙子。但她必須騙他,甚至利用他:「我想看到你們兄友弟恭的畫面,雖然很難,但我知道,我想要的,你總會給我的。對不對?」
她一面跟霍昭譽秀恩愛,一面利用他的感情逼她放下他,何其殘忍?
徐朝陽沒有回答。
他深深看她一眼,眼神裡有憤怒,有傷心,有無奈,有絕望。他什麽也沒說,自推著輪椅回了房。
馮暖暖邁步跟進去。
很快,房間裡傳來驅趕聲:「出去!」
「讓我看看你的傷。用了什麽藥?淤青怎麼還沒消?疼不疼?」
「你走開!」
「說話別那麼用力,扯到傷口疼的還是你。」
「我說讓你走開,你聽不懂人話嗎?」
「自然是聽得懂,只聽懂了又如何?二鳶說了那麽多,你不也沒聽?」
……
程鳶聽了會兩人的對話,轉過身去看霍昭譽:「你覺得徐朝陽會收手嗎?」
「不知道。他那人心思深沉,看不透。 」
「我也看不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收手,但我話說到這份上,多少會安分一陣子吧?」
程鳶坐到沙發上,手指點著額頭,沉思了片刻,又說:「眼下他在霍宅養傷,抬頭不見低頭見,我想著應該避開些。蜜月旅行的事還需要商榷,不如我先回娘家住幾天?」
這話有一半合乎了霍昭譽的心意。
他想了一會,點了頭:「行,但我要陪著你。」
程鳶知道他這粘人的毛病,也不阻攔,只說:「家裡房間不够怎麽辦?」
霍昭譽得意地笑了:「你還不知道吧?爸媽搬去郊外別墅住了。那裡最不缺的就是房間。」
回門禮的時候,他爲程家二老準備了一座郊區別墅。
第二天,又安排人帶了二老去看房。
果真如他所想,二老一見就喜歡上了。
昨天程爸還發了信息,說是已經搬了進去,讓他們去吃喬遷宴。
程鳶對此一無所知,滿臉震驚:「搬家了?怎麼沒跟我說?」
「跟我說也一樣。」
「那你跟我說了嗎?」
程鳶覺得霍昭譽先斬後不奏,眼眸一橫,波光流轉的風情:「好啊,霍昭譽,你故意瞞著我?」
有點嬌嗔的口吻。
霍昭譽喜歡她這般俏皮模樣,親近的念頭上來,擁著她的肩膀,親了下她的眼眸,低笑:「沒有,我可不敢,就是沒來得及說。」
程鳶不信,推開他,靠在沙發背上,慵懶的模樣:「我不提,你怕是想不起來說。」
「真是沒來及說。」
霍昭譽拿出手機給她看,「你瞧,爸發來短信的時間是10點20分。當時,我躺在沙發上玩手機,你正跟暖暖說話。」
程鳶算了下時間,剛好對得上,也就大方地揮手了:「行,放你一馬吧。」
霍昭譽喜歡哄她開心,很配合地說:「謝老婆大人。」
話落,他伸出手,微用力,抱起她,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說:「那我們收拾下東西,去看爸媽吧?」
程鳶沒有異議。
她安心躺在男人懷裡,雙手勾著他的脖頸,笑著問:「你實話跟我說,和爸之間是不是還藏著一些小秘密?」
「沒有。」
「才怪。我不信。」
「真沒有。」
「我真不信。」
「那你要我怎麼做……你才會信?」
「嗯~等我想想哈……」
這個想,終究是聽不到了。
徐朝陽坐在輪椅上,輪椅挨著房門口,正好將他們的甜蜜相處收入眼底。他不得不承認,霍昭譽是真愛程鳶,那般包容和寵溺,全然忘卻自己,就是他,也不一定做的到。無關家世、名譽、錢財,單這份心,他也不是他的對手。
馮暖暖站在他身後,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出了聲:「朝陽,昭譽對二鳶是真好,言聽計從的那種,你能想像嗎?他那樣的出身,在她面前低到了塵埃裡,甚至討好到她父母親人面前。」
徐朝陽心裡承認,嘴上卻硬:「那又怎樣?」
「放棄吧。她不適合你,糾纏下去,只會讓她避你如蛇蝎。」
她這話讓他想起她爲避開他,要跟他一起回娘家了。
他心中一痛,眼裡陰雲翻騰:「滾!」
馮暖暖還沒受過這般對待,臉一紅,咬著紅唇,又委屈,又憤怒。她生來嬌貴,備受吹捧,忍了一會,到底沒忍下去:「徐朝陽,我告訴你,我喜歡你,倘若這喜歡對你是種困擾,那麽,二鳶亦然。她沒你那麼直接粗暴,大概心裡也很想喝一句,'滾!'所以,將心比心,我若如你的意滾了,那麽你呢?是不是也該滾了?」
她這話振聾發聵。
徐朝陽抓了抓頭髮,理智跟感情揪疼了神經,隻讓他更加暴戾:「你配跟我比嗎?我們青梅竹馬,我愛了她十四年!」
「那又怎樣?」
馮暖暖美眸含著怒火,厲聲反駁:「感情可不是時間可比擬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再堅持,也是錯上加錯!」
徐朝陽頭更疼了,狠掐了下太陽穴,指向門口:「你滾!給我滾!立刻!」
「滾就滾,隻你心中清楚,自己也該滾了!」
馮暖暖覺得自己一腔真心被糟踐,又痛苦又氣怒,嘴上也沒了遮攔:「尤其是要滾出二鳶的生活!明明知她婚姻幸福還要插一脚,說難聽點,你就是冷血麻木、毀人幸福的劊子手!」
她的話越發冷厲,猶如利劍,淩遲著他的心。
徐朝陽沉默了,再沒有多說一句。
馮暖暖走出了客廳,回頭看他一眼,只留一聲嘆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客廳安靜了。
世界安靜了。
徐朝陽坐在輪椅上,靠著房門處,也不知楞了多久,聽到樓梯傳來脚步聲。
程鳶跟霍昭譽下樓了。她看到房門口的男人,勉强笑了下,主動出了聲:「那個……我爸媽搬了新家,我們要去慶賀他們喬遷之喜。」
「我能去嗎?」
他目光溫和,釋放了善意:「我也想見見伯父伯母。」
程鳶的笑慢慢僵住了:「……」
霍昭譽冷臉拒絕:「我覺得他們不想見你。」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想見我?」
「我是他們的女婿,跟他們心有靈犀。」
「好大的臉。」
他諷刺,目光轉到程鳶臉上,溫柔一笑:「鳶鳶,我給了你想要的,你呢?做不成戀人,親人呢?」
霍昭譽眼睛一瞇:「鳶鳶,別相信他,他這是以退為進。」
程鳶也懷疑,可見他目光坦蕩,又猶豫了。
他是真想見見父母,還是打著接近她的目的?
徐朝陽在她的猶豫中,目露懷念,語帶悵然:「我出國的時候,大姐才結婚,現在應該有孩子了吧?男孩女孩?幾歲了?三弟的口吃好些了嗎?四妹現在應該長成了小美人吧?」
他那種熟稔、親暱的語氣真真刺耳。
霍昭譽覺得他就是故意給他添堵:「你閉嘴吧!也瞧瞧自己那張醜臉,識趣點,就別四處顯擺了。」
「你不說,我都忘記這張醜臉出自你之手了!」
「我只恨沒當場錘爆你這顆狗頭!」
「那我多謝下手下留情了。」
論起言語交鋒,霍昭譽還是略遜一籌,不過,他有幫手:「老婆,我不想看到他。我們回爸媽家,不是尋清靜的嗎?」
他這話也是真狠,兩句話就戳準了徐朝陽的痛點。
他們離開霍宅回程家,就是躲他,又怎會把他帶過去?
他可真是蠢了!
程鳶經霍昭譽提醒,也想起了自己回娘家的目的,遂冷下心腸,委婉拒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多多靜養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鳶鳶?」
他示弱,神色低迷、目光微染上絲絲哀傷:「以後真的有機會嗎?」
程鳶沒敢多看,移開頭,敷衍地應了:「嗯。」
她心裡補一句:等你真正放開的時候。
徐朝陽目送他們離開。
客廳裡空蕩了,如他空蕩的心。
現在,還有誰能填滿呢?
徐朝陽打電話給助理秦遠:「幫我查下郊外別墅姓程的人家,他家今天喬遷之喜。」
「好的,徐總,請問還有別的吩咐嗎?」
「查到的話,將我別墅裡那盆羅漢鬆送過去。」
「是。」
他挂斷電話,想著他們看到禮物時的表情。
程鳶一定是震驚的,或許還有些無奈。至於霍昭譽,震驚過後,肯定是憤怒、厭惡的。
也是,他自己也厭惡自己了。曾經高傲的自己何時變得這般低賤?像是一塊狗皮膏藥,死纏爛打討人嫌。可他沒辦法。他不痛快,總要做些什麽,不然,他心裡太難受了。
現在,霍昭譽心裡也有些難受。
助理秦遠的行動力很高,他這邊才停下車,那邊他就命人抬著個盆景下車了。
盆景很大,半人高,裡面是一顆萬年鬆,翔雲的造型,葉片葱翠,色澤瑩亮,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所謂「家有萬年鬆,世世不受窮。」,除此之外,它還有著萬年長青、事業順利、平安吉祥的寓意。
憑良心說,作爲喬遷之喜的禮物,應了景,也很有面兒。
可一想到它是徐朝陽送的,那就扎心了。
霍昭譽苦著臉:「那人怎麼陰魂不散啊?」
他沒有憤怒,算是被他磨沒脾氣了。
程鳶也覺得徐朝陽很會刷存在感,但人家送禮,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當然,想推出去也不行了。
程父一見這盆景就喜歡上了,指點人放到了客廳外的走廊,圍著盆景欣賞了一會,贊道:「這盆景雕琢的真不錯。這造型,層層疊疊、飄逸如雲,就連這枝丫的線條,也極為流暢優美--」
他點評的像是個研究盆景的專家。
秦遠見他喜歡,忙笑著補充:「我們徐總還爲它起了名字,叫'乘鬆而上。'」
乘同程,這名字起的也是很用心了。
程父樂呵呵點頭,末了,像是想起了什麽,看向了女婿:「徐總?等等,這不是你送的?」
霍昭譽:「……」
秦遠:「……」
衆人面面相覷間,程父的笑漸漸隱去:為什麼有種誇錯人的感覺?那徐總誰啊?
秦遠立刻為他介紹:「程老先生,我們徐總叫徐朝陽,跟程小姐算是青梅竹馬呢。」
論給人添堵,他也不遑多讓,跟主子一樣討人厭。
霍昭譽想趕人,話沒出口,程父那邊出了聲:「徐朝陽?有點熟悉,誰來著?」
他沒什麽印象,看向女兒尋求幫助。
程鳶適時地提醒:「咱們家隔壁徐伯母的兒子。做菜好好吃的那家。」
程母對徐朝陽有印象,跟著添了幾句:「對,我記起來了,徐明烟的兒子,叫徐朝陽。長得好,成績又好,還很聽話懂事。他媽做的一手好菜,鳶鳶沒少去蹭吃蹭喝,她那點厨藝,說來還師承……」
「咳咳咳--」
程鳶覺得母親的話越來越危險,咳嗽了幾聲,打斷了:「媽,快中午了,飯菜準備怎麽樣了?那個秦助理是吧?也留下吃頓便飯吧。」
秦遠看了眼霍昭譽不爽的臉色,爽快應了:「謝謝程小姐。」
霍昭譽陰惻惻:「……」
真不愧是徐朝陽的心腹助理,打定主意給他添堵了。
一行人進了客廳,坐到沙發上。
沙發是歐式的,冗長而柔軟,圍成一個U型,中間放著一個長方形的棕色實木茶几,帶抽屜,裡面放著幾包茶葉。
程父拿出茶葉給他泡茶。因了剛剛聽程母談起徐家母子,來了興趣,便抓著秦遠問:「你家徐總現在做什麽?我記得他先前出國留學了,現在是回國了?」
「對對。回國了。」
秦遠見他對自家老闆有興趣,滔滔不絕爲徐朝陽刷起存在感來了:「我家徐總兩個月前回國。他在國外致力於科研,目前回國發展,成立了一家科技公司,手上剛研發成功了一個地震救生床的項目。」
「地震救生床?」
「是的。現在自然災害頻發,尤其是地震,造成的人身傷亡最大。我們徐總心地良善,誠心爲人民著想,就力主研發了這個地震救生床。」
他說到這裡,興奮得臉通紅,還手舞足蹈起來:「我跟您說,這個地震救生床可神奇了。當地震來襲,房屋大幅度擺動,就會觸發開關,床墊自動下降,接著兩邊蓋子順勢合上,將整個人包住,整個過程只需一到兩秒鐘,人就可以安全躺在這個大金屬箱裡。即使房屋倒塌,人也會毫髮無傷。哦,對了,床下還有足够的空間來放置生活和求生工具,像食物、水、氧氣罐、防毒面具、醫藥包等,可使用半個月之久,裡面還配備了無綫電發射系統。目前,這項發明已經獲得國家專利,一旦上市將拯救無數人生命,真真是造福人民的偉大發明。」
程父聽得也熱血起來:「真的假的?這麼厲害!那應該挺值錢吧?」
「那必 須。最低二十億起步。」
「厲害!你們徐總真厲害,年輕有為,一夜暴富啊……」
程父嘖嘖稱贊,然後腦子不受控制地跟女婿對比。說來,都是青年才俊,這徐家孩子是富一代,産業都是自己創下來的,反觀女婿,似乎有靠著家族庇護的嫌疑。
霍昭譽被岳父大人比較的眼神刺激了,腦袋一熱,炫富了:「我家資産數百億起步,我名下個人資産也有數十個億,不動産少說二十億!」
程父:「… …」
程鳶:「……」
她覺得霍昭譽炫富炫的有點尷尬,見氣氛詭异下來,便笑了下,出聲活絡氛圍:「那個……茶都凉了,大家快喝吧,據說是上好的雨前龍井,秦助理嘗嘗味道如何?」
「好的。謝謝程小姐。」
他始終喊著程小姐,雖然恭敬,但落入霍昭譽耳中分外不舒服。
她是他的妻子,應該是霍少夫人才對。
這秦遠一口一個程小姐,當他是死的?
程鳶留意著他的表情,見他目露不悅,怕他又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忙拉起他,笑說:「我第一次來這裡,還不熟悉,我們去逛逛吧? 」
霍昭譽也對這別墅不熟悉,也想陪她去逛逛,可一想到秦遠在這裡,等他離開了,不知道又掰扯出徐朝陽多少豐功偉績來,就有些猶豫了。再看程父挺欣賞徐朝陽的,萬一知道那男人對程鳶別有用心,他這個最佳女婿的位置還能保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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