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作死
首先,程鳶不是個溫柔體貼的女人。
她草根出身,六年創業,爲人瀟灑爽快,不拘小節,甚至有些女漢子,能掄起酒瓶給人開瓢的主兒。
其次,程鳶沒那麼喜歡他。
在兩年的追求中,她甚少過問自己的家事。
今早一上來,認錯示好、關心父親、勸他回歸家族企業、還給他夾菜,完全不是她會做的事。
如果不是表姐馮暖暖生日宴,她喝醉酒把他睡了,他指不定要拖到牛年馬月才能抱的美人歸。
最後,程鳶有點怕他。
雖然竭力保持著平常的互動,但眼神與肢體總帶著點忌憚和疏離。
為什麼一夜之間變化這麼大?
難道新婚夜自己的索取嚇到她了?
霍昭譽一邊檢討著自己的言行,一邊去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程鳶有點怕,男人的視綫犀利冷冽,看得她頭皮發麻。
為什麼有點心虛呢?
難道是因爲她擅自更改了恃寵而驕的情節?!
程鳶餘光掃著他,辨別著他臉上的神色。
兩人的互動落入霍母眼中。
此刻,她先前臉上的嚴肅冰冷漸漸消失,眼睛裡帶了點慈母的笑容:「阿譽啊,程鳶說的對,你父親年紀大了,公司事務繁忙,你也該學著做點事,不然等他忙不動了,日後龐大的家業指望誰?」
她經程鳶的提醒才想起目前最重要的事不是計較兒子的婚事,而是鞏固兒子的繼承權。
那徐家小子的事,兒子不清楚,她却是明白的。
聽聞徐明烟那女人快死了,估摸著死前會給兒子求個身份。
眼下兒子叛逆乖戾,學業以及婚事都違逆了霍振年的意,如果再任由他的性子搗鼓那什麽破建築公司,萬一認了那私生子進門,要如何是好?
馮雅越想越覺得程鳶的存在有些必要,兒子不聽她的話,但對自己的女人有點兒寵溺的意思。
興許可以讓她多多勸他。
當然,在這之前,需要改善下兩人的關係。
於是,馮雅笑說:「程鳶啊,聽聞你媽身體不好,我有幾斤上好的藏紅花,有滋補身體的功效,回門的時候記得給你媽帶回去。」
程鳶有些驚訝,按著記憶,這可是沒有的事。
看來她今天的表現,多少有些改善婆媳關係的苗頭了。
她暗暗高興,面上溫順地回:「謝謝媽。」
馮雅見她上道,不吝嗇釋放善意,又笑著問:「好孩子,回門後,可想好去哪裡度蜜月?」
「額?」
程鳶被問住了,實話說,她對蜜月沒什麽期待。而且,作爲十三家餐館的老闆,她平時還是很忙的。
霍昭譽見她沉默,就知道她沒想過蜜月的事,主動接了話:「暫定去普羅旺斯,然後轉去愛琴海,最後經由北海道回來。」
這是繞大半個地球啊!
她這兒子可從沒說過帶她這個媽媽出去玩。
果然有個媳婦忘了娘。
馮雅心裡有點不是滋味,面上也不顯露,點點頭,看他時目光略有深意:「好好放鬆,回來後,就要收心了。」
霍昭譽沒接話,懂了也裝不懂。
馮雅最怕他這個脾性,正想說什麽,老管家平伯走了過來,在霍振年身邊停下,躬身道:「老爺,徐先生來了。」
徐先生是徐朝陽,程鳶的初戀白月光,裡的男主,事關她悲劇人生的源頭。
程鳶聽到他要來,有點慌,聽到脚步聲靠近,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臉,心裡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她恨不得把頭埋進碗裡。
霍昭譽一直留意著她的動靜,見到她這怪异的動作,忙扳住她的肩膀:「你怎麽了?」
他力道有些大,扳住她肩膀時,逼得她頭也抬了起來。
程鳶怕被徐朝陽看到,猛然撲進他懷裡,聲音嬌嬌的:「老公,我身體不舒服,你快抱我上樓休息。」
她是決不能被徐朝陽看到的。
據書中內容顯示,徐朝陽這次來霍宅,是想請霍振年去看他即將病逝的母親。
他本無意認祖歸宗,奈何看到了她,就同意了。
程鳶在確定穿書後,就想出了三條保命之策:一是必須跟徐朝陽保持距離,能不認識就不認識;二是必須捍衛霍昭譽的繼承權,只要他不失敗,不絕望,就不會拖著自己去死;三是改造霍昭譽的反派性格,這條顯然任重道遠,但她不能放棄改造。
霍昭譽不知道懷中女人的花花腸子,一聽她說不舒服,忙抱起她疾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吩咐僕人:「少奶奶不舒服,打電話讓孫琦過來!」
他走出餐廳時,跟徐朝陽擦肩而過。
程鳶窩在他懷裡,嗅到一種熟悉的薄荷香,淡淡的,有些清涼感。
她把腦袋更深地埋進霍昭譽的懷裡。
霍朝陽喜歡極了她的親昵,吻了下她的發,溫聲說:「很難受嗎?忍一下,孫琦很快就到了。」
他沒跟徐朝陽說話,快步上了樓。
徐朝陽目光隨著他,落到他懷裡女人身上時,微微皺起了眉,但也只是一瞬,擦肩而過後,便沒了交集。
「霍老,霍夫人?」
他進了餐廳,朝著霍家兩位主人一一躬身,無關過往的仇恨,擺足了晚輩恭敬有禮的姿態。
馮雅看著情敵的兒子,很年輕,生了一張俊朗立體的臉,高瘦的身材,穿著一件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舉手投足間盡顯成熟沉穩的氣質。
她必須承認:徐明煙把兒子教育的很好。
「早餐吃了嗎?」
馮雅先霍振年一步出了聲,展露著當家夫人寬和大度的風範:「沒吃的話,坐下來一起吃吧?」
「已經吃過了,謝謝夫人美意。」
徐朝陽婉拒了,後退一步,看向霍振年道:「不知您吃的這麽晚,我該在外面等候的。」
霍振年大抵知道他的來意,放下筷子,拿著餐巾擦了下嘴,站了起來:「我們去書房談。」
「好。」
馮雅見他們一前一後出了餐廳,自己也沒了用餐的心思。她起身出了餐廳,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她不知道霍振年的想法,怕他一時想起舊情,認回了徐朝陽。
「去準備茶水。」
她吩咐女僕,思來想去,還是想去探探風向。
但當她端著茶水到了書房前,發現書房門緊閉,老管家平伯守在門外,疑似在防著什麽。
「夫人。」
平伯朝她躬身,伸手去接托盤:「我來吧。」
這是不許她進書房的意思了。
馮雅心中不滿,面上却是一派和善:「辛苦了。」
她把托盤給他,見他轉身進了書房,沒兩秒鐘又出來,將托盤還給她。
還真把她當送茶水的僕人了?
馮雅壓抑下不滿,拿著托盤下了樓。半路遇到家庭醫生孫琦,想起早餐時程鳶說不舒服,便把托盤給了僕人,自己也跟著上去了。
程鳶住在三樓,自霍昭譽結婚,整個三層都屬於小夫妻了。
她敲門進去時,估摸著診療結束,程鳶正坐在粉色大床上,兒子霍昭譽則圍著收拾醫藥箱的孫琦轉來轉去,一臉緊張地詢問:「她怎麽了?早餐吃得好好的,突然說肚子疼,是受凉了嗎?還是闌尾炎?」
床上的程鳶:「……」
再任他說下去,估摸她要絕症了。
「我沒事,興許是累著了。」
她隨口接了話,一抬頭看到霍母也來了,很心虛,下了床,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現在好多了,真的,你不用擔心。」
「你別說話,我問孫哥呢。」
霍昭譽握著她的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眼神動作都透著點粘糊勁兒。
「沒什麼事,程小姐,不,你媳婦生龍活虎著呢。」
孫琦覺得霍昭譽是來秀恩愛的,挑了下眉,戲謔道:「新婚第二天把我喊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爲懷了呢。」
他說這話是有點原因的。
馮家千金馮暖暖的生日宴,程鳶作爲閨蜜出席,不想一朝醉酒,當衆狂吻霍氏太子爺。隨後兩人一同離開生日宴會,第二天傳出出入酒店的照片,再之後,兩人宣布訂婚,一月後閃婚,大有奉子成婚的意思。
可他剛剛診脉過,沒有懷孕的迹象。
霍昭譽聽著孫琦的打趣,也不生氣,還有點擔憂:「那她怎麼說肚子疼?」
「飲食不節,情志失調,精神緊張,消化不良,陽氣虛弱,都可能導致肚子疼- -」
孫琦收拾著醫藥箱,忽然動作一停,像是想到了什麽,面容嚴肅地看著霍昭譽。
霍昭譽被他看得心一抖:「怎麽了?」
孫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了幾次:「你們剛新婚,這肚子疼,是不是……操作不當?」
程鳶瞬間臉蛋爆紅。
霍昭譽臉皮厚點,沒覺得不好意思,還摸著下巴,目光深沉地思量著:昨晚酣戰到半夜,早間又要了一次,難道真是自己要狠了?
「沒有的事。」
程鳶看他那明顯多想的模樣,又羞又氣,推了他一下,嗔道:「別胡思亂想了,送孫醫生下樓吧。」
孫琦聽她這麼說,目光還是很嚴肅:「我說真的,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要是實在不舒服,還是去醫院做個檢查,關乎後半生性福呢。」
謝你了,絕世好醫生。
程鳶臉燒的發燙:「我真的沒事。」
她見霍昭譽也綳著臉、抿著薄唇,分外嚴肅地看著她,大有下一秒拖她去醫院的架勢,恨不得舉手發誓了:「真沒事,相信我,還能陪你大戰三百回合。」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咬著霍昭譽的耳朵說的。
聲音真的很小很小。
霍昭譽嚴肅的神色終於褪去了。
孫琦看他們小夫妻又在秀恩愛,也不多說,拎著醫藥箱下樓了。
房間裡剩下小夫妻以及新晋婆婆。
「媽,您怎麽來了?」
程鳶鬆開環著霍昭譽胳膊的手,笑著迎上去。不出意料,這個婆婆是來看她病情的。婆媳關係改善的小有成效,需要再接再厲。想著,她笑的更熱情了:「媽,您坐,有什麼事兒喊僕人來一趟就行,哪裡勞煩您往樓上跑?」
這話先不說真心,但聽著真讓人舒服。
馮雅之前覺得這個兒媳有點假清高,每次看到她也不給個笑,跟個木頭人似的。現在這結婚了,一口一個媽,嘴巴甜,笑的乖巧,真懂事不少。她對她的期待不多,現在這轉變完全超出期待值,讓她十分滿意。
面對這麽個讓她滿意的兒媳,她也樂意盡盡婆婆的樣子:「不是說肚子不舒服?我也來看看。」
果然是來看她的。
程鳶笑著說:「沒事了,就他瞎緊張,您放心吧,我身體好著呢,保管年後給您添個大胖孫。」
促進婆媳關係的法寶是什麼嗎?
給她生個大胖孫。
別管年後能不能生,給她個希望,即便看在未來大胖孫的面子上,她暫時也不會給她暗中使絆子了。
而馮雅如她所料,一聽大胖孫眼睛都亮了:「嗯,嗯,你這孩子就是懂事,阿譽沒挑錯人。」
一旁站著被誇的霍昭譽:「……」
他沒記錯的話,向她表明要娶程鳶時,她還奪父親藤編抽他呢。
真善變的女人。
包括程鳶。
程鳶竟然想給他生娃。
這個實話說不在他三年計劃內,可現在她說了,他就心癢難耐了。
生個娃也好,程鳶現在二十六了,正是生育的好時機,晚幾年要成高齡産婦了。只是想想剛結婚就生娃,他少不得要禁欲,又有點不甘心。而且,他跟程鳶的感情還不够深厚,萬一有了孩子,自己不知要排到什麽犄角旮旯裡呢。
所以,生還是不生,這真是個世界性難題。
霍昭譽一旁瞎糾結。
程鳶這邊已經聽馮雅嘮嗑到了孩子的數量上。
「我也不知阿譽有沒有跟你說,我們申城霍家是旁支,主家在帝都,阿譽他大伯有三個兒子,我身體不爭氣,隻生了阿譽一棵獨苗苗,你瞧,他多孤單?這偌大的宅子連個熱鬧勁也沒有。」
「媽,你放心,我懂的,我們平民之家信奉多子多福。」
她排行老二,上有個姐姐,下有個弟弟和妹妹。
姐妹兄弟的關係一直很好,並不排斥多生幾個孩子。
馮雅聽得她這話,喜不自勝,還把手腕上的碧玉鐲拿下來,套上了她的手腕:「這玉養人。我瞧著也配你膚色,你戴著吧。」
程鳶看著自己的小麥色肌膚:「……」
她覺得自己在改善婆媳關係上可以功成身退了。
先退的是馮雅,保養得宜的臉笑成一朵花:「你們新婚,我不打擾了。」
她美滋滋下樓,善解人意地給他們騰空間。
程鳶:「……」
忽而,腰上纏上一隻剛勁有力的手臂,隨後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在耳邊:「老婆,談一談新婚感言啊?」
婚前婚後老公兩副面孔,還很重欲怎麽破?
程鳶內心吐槽,面上作認真思考狀:「老公,我們是不是該準備回門禮了?」
「明天收拾,急什麼?」
「天還沒黑,那你現在急什麼?」
霍昭譽急吼吼關上門,然後撲過來,咬她的耳垂:「誰說的還能陪我再戰三百回合?誰說的年後給我媽添個大胖孫?」
那一定不是我!
程鳶躲閃著男人的吻,欲哭無泪:自作死,不可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