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剛閃過, 秦九輕便覺荒謬,他真正七歲時並沒有遇到白小谷,是父母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至於這一回為什麽是小白骨說出了他的名字?
因為改變。
從他們回到這個時間點開始, 已經發生?了很?多變化。上?一次徐元德沒有推他入冰湖,徐家如何他也不清楚;李浩初他是見過的, 但那時他已入天虞山,李浩初待他一直畢恭畢敬, 謹小慎微;連接他去天虞山的人也從孫堂主變成了井弘文……
變了很?多。
最大的變化是, 他‘死’了。
七歲的秦九寂在這個時空,名義上?去世了。
他不會再去天虞山,他要開始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回到十三年前,他從頭開始改變, 經歷得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個世界,所以發生什麽都有可能。
上?一個時空終結前,他給了小白骨名字。
這一個時空開啟了,小白骨給了他名字。
倒也不錯。
就像父母說的,只要人在,家就在。
他此時也是這樣想的,只要家人在,世界就在。
說起來……
秦九輕想去絳霜谷看看。
那裡肯定沒有小白骨,但會不會有他的骨頭?
像他有兩幅身體一樣, 那裡會不會有一副沒有靈識的小白骨。
如果有, 還是要仔細收起來。
秦詠和許氏越念這名字越喜歡, 雖然是從黃小谷,咳……白小谷嘴中說出來的,但這名字實在太貼合他們心意,簡直是靈感共鳴了一般, 像放在他們心底許久了。
扶搖直上九萬裡。
如風輕。
他們的兒子注定是要問道成仙的,他們希望他不要被世俗拖累,不要負重而?行,不要頂著壓力。
既要攀登巔峰,又要心靈如風輕。
是他們貪心。
可每個父母對孩子的期盼,總是難免貪心。
眼看秦爹爹和娘親這麽歡喜,白小谷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說不出來。
嗚嗚嗚,這是秦九輕的名字。
嗚嗚嗚,這是他雙修對象的名字。
嗚嗚嗚,他以後和秦九輕嗯嗯啊啊,怎麽叫他名字?
一叫……想起九大寂怎麽辦?
他不要做個三心二?意的懷骨頭,他要一心一意隻修一人。
爹爹娘親都這麽開心,白小谷是打死也說不出口了。
更何況他是個知羞恥的骨,哪裡能和爹爹娘親說這些……咳,房中事。
搞砸了。
小白骨一臉絕望——
他的雙修還沒起步,已面臨夭折!
秦詠和許氏歡歡喜喜地去收拾行囊,對新生活充滿向往。
秦九輕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毫無違和感,依舊是他們的九兒,他們的兒子!
他們在莊子上?多待了幾天,主要是莊子的一些手續問題,過日子要用錢,哪怕有座靈石山,也得省著用。
夫妻倆精打細算,絕不浪費兒子半個子。
開什麽玩笑,以後修行都是要燒靈石的。
什麽一重二?重三重的,全得用靈石砸!
孩子天資這麽好,他們當父母的絕不能拖後腿。
況且他們還有倆孩子,倆孩子都得修行,小白骨這肉身也不知道在哪兒,以後找身體少不了也得用錢。
總之……
該花要花,能省必省。
秦爹爹喜提稱號——持家有道!
誰封的?
當然是娘親啦。
交接莊子的時候,秦詠意外得知了皇安城中發生?的事。
不是徐家的,而?是秦家的。
來人老福是時常往城裡跑的,消息最是靈通,他不知道秦詠和許氏的身份,秦九輕買這莊子時也沒有暴露身份,老福只是把這當個稀奇事說給他們聽。
老福:“你們知道秦家嗎?”
秦詠:“皇安城秦府,哪能不知道。”
老福:“他們家出大事啦!”
秦詠勉強笑了笑,不甚感興趣:“哦?”他以為老福要講的是他和許氏離開秦府的事,不是很想聽,甚至挺抵觸。
但沒想到,老福說的是昨天發生?的事:“他們家鬧邪肆,天呐……真是嚇死人了!”
秦詠一怔,忙問:“怎麽回事?”
老福道:“沒想到那李浩初是那樣的欺世盜名之輩,秦家也是有眼無珠……”
他見秦詠有興趣了,才細細說給他聽。
秦詠和許氏搬出去沒多久,李浩初便按捺不住貪戀地去了秦府。
出了那樣的事,秦家人十分不待見他,但礙於身份,不得不招待,李浩初給的名頭十分響亮:“秦府有邪肆,貧道必須仔細勘查,將其除掉。”
邪肆邪肆,又是邪肆!
秦家人很是煩躁,想把他趕出去。
然而李浩初真的扯出來兩個小鬼,把秦老夫人給嚇暈。
如此是攔不住了。
秦家有邪肆,還在皇安城主街道上?,這事不處理貴人們都難安眠。
李浩初名正言順地進到秦府,直奔落了鎖的落塵院。
秦家人無力再管,只能聽之任之。
誰知李浩初進了落塵院,沒多久便慘叫連連。
秦家人匆忙趕去,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得目瞪口呆。
俗世凡人,何曾見過這般邪物!
足足有兩米高?的邪物,渾身血筋暴起,面目猙獰可怖,張開的大嘴裡密密麻麻全是牙齒,此時它咬斷了李浩初的一條腿,沾了血的利齒更加血腥殘暴。
秦家人當場就有人嚇暈過去。
李浩初鬼哭狼嚎:“救我!救救我!”
然而他一個築基四重的修士都被邪物逼到絕境,其他人哪敢靠前。
邪物撲向李浩初,把他給活生生?吞掉。
沒了李浩初,秦家人更是怕死了,一個個逃得屁滾尿流。那凶獸吃了人,凶性大發,踏破落塵院的房子,將要衝出來。
有嚇到腿軟的仆人坐在地上,一動都動不了。
眼看要被吃了,誰知那凶獸衝到落塵院門口竟再也出不去。
那院子旁好似有個無形的牆,攔住了這發狂的凶獸。
它到處衝撞,落塵院幾乎被夷為平地,可他愣是走不出這個院子,只能在裡面咆哮嘶吼。
秦家這才沒有傷亡。
出了這樣的事,早就驚動了宮裡。
可李天師命喪邪物之口,皇安城裡又有誰能製服這可怕的怪物?
有人納悶道:“為什麽這邪物離不了落塵院?”
有人道:“定是那李天師用命把它封印在裡面。”
秦家人怎聽的了這話,他們忙把看到的傳出去,李浩初一進落塵院就被吞掉的事實讓大家越發恐懼。
短短一夜,秦家成了凶宅,誰也不敢靠近。
誰知早上的時候,來了一位仙人。
仙人生了一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樣貌,年紀也很?輕,好像剛剛及冠。
守在秦家的侍衛凡是看過他一眼的,全都驚為天人。
哦……仙人已經是神仙了,難怪生得如此英俊!
仙人筆直走進落塵院,在無數膽戰心驚的侍衛面前抽出一把紫色長劍。
那劍是凡世絕不會有的神劍。
那劈出去的紫芒猶如天罰。
侍衛們隻覺眼前一白,再定睛看過去……
邪物被劈成兩半,哐當一聲墜地,血流成河。
仙人收劍離開,自始至終沒有和任何人說一個字,甚至連視線都沒有落到任何人身上?。
唯一讓人銘記於心的是,他握劍的手腕處有一串晶瑩剔透的骨鏈。
小巧的骨節,斂了月華般瑩亮,附著在冷白色的腕骨上,猶如月滿銀河。
這變故聽得秦詠一愣一愣的。
仙人……骨鏈……
他的大兒子嗎!
驚,早知大兒子厲害,竟不知如此厲害!
自豪感油然而生?,秦老爹都快忘了秦府為什麽會有凶獸這種大事了!
好在老福急於八卦,說得興致勃勃:“聽說這凶獸早就在秦家蟄伏已久,這些年秦家為什麽總是生不出孩子,就是這凶獸的煞氣太重!”
“但生?不出孩子都是小事,這凶獸之所以整整七年不吃人,是因為秦家那個早夭的可憐孩子。”
聽到這,秦詠怔了怔。
老福以為他好奇,趕緊說:“那孩子也是可憐,出生時意外死了爺爺,成了秦家的禁忌,打小受盡委屈,後來被徐家小子推入冰湖,一命嗚呼。可憐秦家人有眼無珠,錯把福星當煞星。若非那秦九寂壓著,這凶獸早把秦家人給生?吞了!”
“聽聞那孩子生?來便是當神仙的命,可惜就這麽被算計沒了……”
“你知道那邪物為什麽出不了落塵院?就是那孩子的魂魄在護著秦家!”
越說老福越唏噓,秦詠聽得也是許久回不過神。
老福又道:“秦家五少爺是個有骨氣的,雖說小老兒沒見過他,但聽聞樣貌無雙,性情溫潤,被家族打壓也活得泰然自若……可惜兒子意外沒了。”
“當時他和秦家斷絕關系,許多人覺得他此行莽撞,日後沒有好日子。”
“如今……哎,夫妻倆離了秦家是好事。”
老福最後說了句:“但願他們好人有好報吧!”
送走了老福,秦詠趕忙回屋。
他七歲的兒子正在收拾床鋪,聽到動靜,秦九輕回頭:“爹爹?”
秦詠幾步上前,忙道:“秦家那邪物……”
秦九輕:“……”
秦詠聲音直顫:“上?一回,我是說你上?一次七歲時,秦家的邪物是怎麽沒的。”
聽了老福那些話,秦詠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這一次他的兒子有十三年後的仙力,能一劍斬了凶獸。
可上一回呢?
上?一回他的兒子是真的七八歲!
秦九輕被他問住了,他有些意外……
秦詠眼眶通紅,幾欲落淚:“是不是你和那邪物……”
秦九輕笑了笑,道:“上?一回我入了天虞山,自然有人護著秦家。”
他無意說八歲的自己如何與那邪物死鬥,上?一次的爹娘已經為他流過眼淚,這一次就不要再難過了。
只是……
果然無論時間、空間如何輪轉。
他的父母,始終未變。
秦九輕感覺到了一陣窩心的踏實感。
秦家的事,父子倆選擇了保密。
也不算瞞著,只是不值得再提,許氏和小白骨根本不在意這些,又何必說與他們去煩惱。
況且……
秦九輕察覺到小骷髏這兩天心情悶悶的。
晚上?,秦九輕回到成年的身體裡,抱起小骷髏:“怎麽了?”
白小谷小聲道:“你不要叫秦九輕好不好……”
秦九輕頓了下,問他:“你不喜歡秦九輕?”
小白骨:“……喜歡。”
秦九輕:“秦九輕不好?”
小白骨:“……好。”
秦九輕:“那為什麽不要這個名字?”
白小谷藍眼睛成淚花花了,他要怎麽向九大寂解釋?
這是骨未來雙修對象的名字!
是骨的戀愛對象!
是骨的愛人!
啊啊啊,白小谷解釋不清,就很難過。
秦九輕溫聲道:“沒事,按你喜歡來,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
白小谷:“……”
秦九輕看著他,眼中是鼓勵。
白小谷怯生生?地來了句:“爹爹。”
秦九輕:“……”
小白骨懊惱道:“哦,現在變哥哥了。”
秦九輕:“…………”
小白骨埋在他肩膀上?,顫著脆生?生?軟綿綿的嗓音喚了聲:“九、九輕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