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怪修行和人還是有區別的。
人的優勢是悟性相對精怪要高, 但體質差很多,凡胎肉體需要?淬煉,通常情況下練氣?前?要?先練體。
練體顧名思義, 就是淬煉肉體,不止世俗意義上的強身健體, 而是要打坐冥想,從自己層層血肉中感悟靈根。靈根並非具象化的存在, 它?不是經脈、不是內髒、亦不是實質性的肌理, 而是蘊含在身體之中, 附著在靈魂之上的玄妙所在。
感悟靈根, 便是要感悟自己的七魂六魄。
七魂六魄不可見,靈根亦如此, 唯有冥想到了一定境界, 憑借內觀,才能看到體內靈根。
只是看到還不行,還要?一點一點捋出來,找到其源頭, 定性其所在,再?憑借它?吸納天地靈氣, 化為己用。
能夠看到靈根, 才算練體大成, 方可入練氣?。
秦九輕重活一回, 對這些早就駕輕就熟,他閉眼既入定, 入定則內觀,不過眨眼功夫,靈根已探明。其實他真正的七歲時, 也不過一日功夫便練體入氣。
為什麽用了一天時間,是因為他不會打坐冥想。
冥想內觀對於修士來說是最最平常的功課,入門必修,但對於俗世中人卻有點難度。
越是想要放空靈識,越是胡思亂想。
越是想要專注呼吸,越是沒辦法專注。
想則執。執則偏。偏難入。
但秦九輕已是天賦異稟,尋常童子可能要打坐數月才能有所領悟,他靜坐一日便捕捉到,實屬罕見。
而萬靈根的優勢便是——只要內觀,一定能找到源頭。
所謂萬靈根,正是字面上的意思。
萬條靈根,簇擁魂海。
處處是靈根,處處是源頭,處處可納氣?。
他不需要?向其他修士那樣有一個納氣?的方位——大多在額間、掌心、心口等處——天地靈氣從此灌入靈根,遊遍全身,化為己用。
秦九輕全身上下,連頭髮絲都可吸納天地靈氣。
這就是萬靈根和普通資質的差距。
也正是他能在皇安城這樣的靈氣荒漠修行的原因。
萬條靈根,萬個源頭,再?加上無與倫比的敏銳力,只要天地間有靈氣,皆可為其所用。
所以他修行速度快得?驚人。
當然再怎麽快,也要?內觀冥想,方能感知靈氣。
冥想沒辦法陪小骷髏,秦九輕怕小家夥無聊,才想著試著教他修行之法。
精怪的路子和人雖不一樣,卻也大同小異。
秦九輕恰好知道狐族的修行秘法,索性教給小骷髏試試。
秦九輕:“盤腿閉目。”
白小谷變大了,坐在他旁邊,努力盤坐:“這樣嗎?”骨頭瘦瘦小小的,又白得發光,這般在月色下努力正襟危坐,越發剔透可愛。
秦九輕笑了下:“可以。”
白小谷熄了火瞳:“閉上眼了!”
秦九輕將口訣說與他聽:“在心中默念即可……”
白小谷聽得有點暈乎乎:“哦哦哦。”
秦九輕:“口訣記住了?”
白小谷複述了一下。
秦九輕:“對。”
白小谷開始閉眼嘗試。
“天地正,六氣辨,遊無窮……”白小谷來來回回念了十幾遍。
秦九輕看他:“體內可有靈氣湧動?”
白小谷睜開火瞳,可憐巴巴:“沒有。”
秦九輕:“……不急,再?試試。”
白小谷打起精神:“好!”
一人一骨努力了大半夜,也沒能造出……半點靈氣。
白小谷哭了:“好難。”
秦九輕摸摸他小腦袋道:“大概這個功法不適合你。”
白小谷可憐巴巴地看他:“我?累了,能休息會嗎?”
秦九輕打開小布兜:“來吧。”
白小谷立馬變小,跳了進去,乖乖躺平,心中感慨萬千:太難了……一個人修行實在太難了,不想努力了,想雙修。
參須真人誠不欺骨!
精怪要修行,雙修第一行。
沒一會兒,小骨頭就睡著了。
一個人修行什麽的,還不如睡覺。
鹹魚骨如此想著。
秦九輕也沒勉強他,這法門畢竟是狐妖一族的。想要小骨頭修行,可能還是得找骨類精怪的修行之道。
骨類精怪……除了小骨頭,秦九輕再沒見過。
慢慢來,十二仙山那麽大,總有適合的功法。
如果秦九輕知道白小谷的鹹魚思想,恐怕會把他拎起來,再?讓他背上三十遍。
雙修?
和誰雙修?
小小骨頭,不務正業。
既然小白骨睡著了,秦九輕也不用怕他無聊,他閉目冥想,引氣?入體,很快便從入了練氣?境。
修行的每一境界都有九重一圓滿。
所以一重二重……是有具象化的標準的,練氣?期的標準便是吸納靈氣的熟練度。
越是熟練速度越快,只有速度到了一個點,才能開辟內府。
有了內府才算築基。
秦九輕打坐了兩個時辰,從練氣?一重衝到了練氣?九重。
到九重卡住了,不是秦九輕的問題,而是這皇安城所有遊離靈氣都被他吸納入體,短時間內沒有可吸納的了。
練氣?九重倒也夠用,一些小法術都能施展——
至少可以輕輕松松將徐元德放出徐府。
距離天亮還有點時間,秦九輕先去問候了徐元德一句,回到屋頂繼續修習。
靈氣不能吸納,他視線落到了手腕的骨鏈上。
朦朧月色下,晶瑩剔透的白骨鏈仿佛在瑩瑩地吸納月華。
冷冷的薄光,像絲霧一般融融的裹在他手腕處,光華雖淡其中卻蘊含著驚人的氣?力。
秦九輕輕輕撫弄著骨鏈,嘗試將體內吸納的遊離靈氣注入骨鏈。
“嗯?”睡著的小白骨迷糊糊道,“好癢。”
秦九輕:“……”
白小谷和骨鏈是相通的,是他的靈氣刺激到了他?
秦九輕試著又放進去一絲絲,白小谷在布兜裡晃了晃:“不要?不要?,九大寂,太癢了……”
秦九輕收了靈氣。
白小谷安靜了。
這……
秦九輕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不過小白骨在睡覺,繼續嘗試他可能要鬧。
先這樣,等處理完皇安城一事,他有很多時間來研究。
第二天,早晨。
徐氏問了下徐元德情況,得?知他哭鬧了一宿,心中越發煩躁。
肯定不能把他放出來,他若鬧到老太太那裡,又是一場麻煩。
徐氏到底是不放心,覺得?這事有些蹊蹺,莫非秦九寂的魂真的沒散?
她坐到梳妝鏡前?:“給李府遞張帖子。”她要去問問李浩初。
李浩初聽了徐氏的來意,不以為然:“好好安撫下貴府公子,畢竟是死了人。”
徐氏問他:“那秦九寂的魂魄當真……”
李浩初冷笑:“那滅魂陣最是霸道,只要他魂陷此陣,大羅金仙都救不了。”
徐氏松了口氣:“如此甚好。”
李浩初想了下道:“徐公子畢竟年幼,徐夫人還是多多安撫,若他實在噩夢連連,可用這藥。”
徐氏大喜:“多謝李大人!”
李浩初叮囑她:“這藥的藥性很烈,用了後要好生休息。”
徐氏道:“只要他能好好睡一覺,家裡誰敢打擾他。”
李浩初也覺得?是如此,又道:“記住了,七日內隻可服用一粒。”
徐氏連連應下,拿著藥瓶回了徐府。
徐元德一宿沒睡,這會兒精神已經崩到了極限,看到徐氏後,眼中既有驚懼又有哀求。
徐氏見他這樣,心疼得厲害,忙扶住道:“好德兒,娘去見了李天師,他說秦九寂的魂魄早就散得一乾二淨,你且安心,吃了這藥好生?睡上一覺。”
徐元德眼底通黑,眼中血絲泛濫,嗓音也嘶嘶啞啞:“真、真的散了嗎?”
徐氏:“魂飛魄散!”
徐元德:“娘、娘我?……”
徐氏親自端了水過來:“好孩子,把藥吃了。”
徐元德難得聽話地就水服了藥,他不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徐氏這才松了口氣。
——還是得讓兒子去修行,這普普通通的一味藥都有這般奇效。
如果徐元德只是做了噩夢,那這藥對他的確是有效果。
少量服用可助眠,好好睡一覺精神會好很多。
然而……
徐元德根本不是被夢魘住。
他的確睡著了,睡了短短一個時辰,等秦九輕喚他名字,他瞬間睜開眼。
秦九輕垂眸看他。
徐元德嚇得?連連倒退。
秦九輕:“徐元德,你為什麽推我入冰湖。”
徐元德:“我?、我?沒有!”
秦九輕施了個障眼法,讓自己面色青白,唇瓣也隱隱透著青紫,一雙眼睛更是化作了冰湖的銀白薄冰。
這絕對不是人的面孔,這妖異得?猶如從湖中爬出來的水妖。
徐元德怕極了邪肆,見到他這樣子幾乎要嚇昏過去。
秦九輕哪會讓他暈過去,他指尖點在他脖頸上,一股沁寒涼意傳遍徐元德全身,讓他哆哆嗦嗦得如墜冰窟。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徐元德精神瀕臨崩潰。
秦九輕湊近他,聲音冷冷涼涼的:“你殺了人,不該償命嗎。”
徐元德:“我?沒有!”
秦九輕指尖刺進他的皮肉。
徐元德放聲尖叫,然而他這麽大動靜,外頭的丫鬟卻什麽都聽不見。
秦九輕冷白色的指尖沾了血,更顯詭魅,他輕聲道:“徐元德,你殺了我?,又害我父母無家可歸,還讓我家背負汙名,我?如何甘心?”
徐元德睜大眼:“不是我……不是我讓你父母無家可歸的,不是我讓秦家背負汙名的……”
秦九輕:“那是誰?”
徐元德:“我?娘,是我娘!”
秦九輕:“你娘也是為了你。”
徐元德怔怔地,半晌他尖叫道:“才不是為了我?!她只知道管我,只知道讓我給她爭臉面,還逼我去修行……是她,都是她逼我的!”
秦九輕面無表情:“不是你的錯?”
徐元德哆嗦著:“不是,不是我的錯,是我娘……”
秦九輕打斷他:“你去秦府,跪在門前把事情說明白,若真不是你的錯,我?自不會再?糾纏你。”
徐元德眼睛直愣愣的。
秦九輕憑空消失:“我?在秦府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