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醉意疏散。
謝寧蹭著枕頭朝上看，在某個艱難的角度，勉強能看見自己被系在床頭的手腕。
領帶的材質十分柔韌，就在今早，他親自挑選出這條幫段綾係好，沒想到晚上,它竟會變成束縛自己的'刑具'。
“段綾...”他吞了吞口水：“你要做什麼？”
將他從浴缸裡撈出來後，段綾倒是沒有讓他赤身**,而是隨手給他套上了一件白襯衫。
襯衫並不合身，鬆鬆垮垮的，緊貼身體的布料勾勒出蜿蜒水痕，腰部一下若隱若現的,比什麼都不穿更讓人羞赧。
故意的...段綾絕對是故意這麼變態的...
雙頰猶如火燒，蒸騰出陣陣熱氣，酒精的後勁兒作祟，謝寧有些口乾舌燥。
段綾站在床邊，手指修長白皙,解袖口的動作貴氣的像個太子爺，反觀他,則像個等待處置的小可憐。
謝寧怯怯道：“我想喝水。”
墨色的桃花眼淡淡睨過,段綾收回視線，慢條斯理地將袖子捲起。
屋子裡很靜，燈光昏黃，曖昧連同溫度燃起,源頭可能來自於桌上喝剩一半的紅酒。
“段綾...”
“沒有。”
“明明就有，在冰箱。”
段綾又看了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的，到桌邊倒了一杯紅酒。
“沒有，渴著。”
掙扎也掙扎不開，謝寧熱得臉頰蹭起枕頭耍賴：“好過分，我想喝水，你解開這個。”
拿起酒瓶看了眼餘量，段綾舔過嘴唇，鴉羽般的眼睫掩住了多餘的情緒。
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段綾繞回床邊，謝寧眼睛一亮，以為他要解開領帶了，誰想到段綾俯下身，直接堵住了他正欲開口的嘴唇。
葡萄色的紅酒透過縫隙滑落，從粉嫩面頰蜿蜒至脖頸，甚至隨著謝寧的掙扎而染紅襯衫衣領，暈出一朵朵糜麗的花。
好不容易清醒，酒香四散，謝寧頓時又意識渙散了。
這次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沉醉在繾綣纏綿的深吻。
...果然是新的玩法！
第二天中午，謝寧雙眼紅腫，喉嚨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撲向身邊的段綾狠狠咬了一口。
“你不是人！我今天回家了！”
段綾抱著人吃豆腐，心情由陰轉晴：“乾脆把你鎖床上？”
謝寧驚呆了：“...你真的不是人！ ”
“還有更不是人的玩法。”段綾冷笑，捏住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警告：“再隨便給人開門試試。”
...這話不像是開玩笑。
識時務者為俊傑，謝寧稍作思忖，聰明的閉上了嘴。
黏黏糊糊鬧了一陣，直到他被親的氣喘吁籲說不出話，段綾才不情願地起床準備出門工作。
在人走之前，謝寧啞著嗓子大聲叮囑：“不要遷怒席音！不然我真回家了啊！”
“去你媽的！”
回應的是客廳傳來的一聲咒罵，以及大門砸上的巨響。
跪坐在床上的謝寧鬆了口氣，兇不要緊，這個反應，基本就是答應了。
要是因為他'酒後亂性'，耽誤了自己偶像的事業，那才真是罪不可赦！
為了席音，他受點折騰好像也沒什麼，謝寧揉著酸脹的腰自我安慰。
和席音的誤會只是個'美麗'的意外，他本以為事情就此翻頁，日子會波瀾不驚的繼續，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醉酒事件的第一天，謝寧依舊獨自在家。
本來他是獨自在家的，不知道為什麼，如今的客廳裡，他竟正和席音坐在同一條沙發上。
他緊張到手心冒汗，抱著抱枕不知所措，甚至懷疑是自己昨晚被折騰的太狠，現在還在夢裡。
段綾的警告如同空氣，他到底給別人開了門。
氣氛實在尷尬，尷尬到呼吸困難就算了，偏偏還流動著一縷微妙的暗流。
最後還是社會經驗更豐富些的席音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萬人迷光環嗎？”
緊張到手腳冰涼的謝寧一愣，意外他竟不是來算賬的。
很快，反應過來'萬人迷光環'幾個字，他一臉呆滯的回望。
“我說這個了？！”他抽氣道：“你聽得懂？”
“...嗯。”
猜想沒錯，席音神情變得複雜：“你是在書裡看到的嗎？”
“...!”
謝寧沒再說話，只是眼珠越瞪越圓。
有莊聽瀾這一'同類'在先，其實他沒有太過驚訝，唯一驚訝的點，只是'同類'竟然會是席音！
劇情開始這麼多年，從來沒在段綾這個主角身邊出現的席音？！
不過，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隱晦確認過彼此的身份後，席音徹底放下了防備，看向謝寧的眼神柔和很多。
之後的兩個小時，兩人交換情報，搞清楚是在同一個世界展開的兩本書後，訝然到面面相覷，交流越深，就越覺得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穿越以來，憋了太多的心事無從訴說，說出來也沒人會信，如今突然有了'志同道合'的人，喜悅程度遠不是能用言語形容的。
兩人間隔的距離不知不覺縮小。
“萬人迷什麼的，這設定簡直離譜！”
“真的很離譜，作為公眾人物，套上這個設定就更離譜了。”
“你說方彌？”接受了還有其他萬人迷主角的事實，謝寧分神感嘆：“是啊，他真的好火，我本來還挺想不通的，原來是因為主角光環。”
說起這個，謝寧有點上頭，身體朝旁傾斜：“明明你更優秀，人氣竟然總差他一點，簡直沒道理！”
很少當面被人這麼誇獎，席音面頰爬上紅暈，朝他羞澀笑了笑：“謝謝你這麼說，拋開萬人迷光環，其實他也很優秀。”
“...”
是與段綾截然不同的顏值衝擊。
無可挑剔的秀雅五官，一顰一笑彷彿有魔力似的，謝寧沒出息地看直了眼。
他這副傻乎乎發呆的樣子落在席音眼裡，和他昨晚新換的發呆貓咪頭像簡直如出一轍，實在有點可愛。
“你是我的粉絲嗎？”他心情很好地問。
“嗯！”謝寧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頭腦不是很清醒地說：“我不怎麼注意娛樂圈，但我真的很喜歡你...”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噤聲，對上席音怔住的目光，心裡的小靈魂直接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你唱歌...”
隨著酒後的記憶片段浮現，謝寧的聲音越來越小，瞄見席音白皙的脖頸，一想到自己耍流氓地親過，想死的心都有了。
說了這麼多，他才想起道歉。
“昨天對不起，我一喝醉就發瘋，總是認錯人...”
說到這，謝寧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面露疑惑：“對了，你昨天來是？”
席音沉默半晌，尷尬扶額：“方彌和段...段總，好像有點誤會。”
謝寧：“...？”
知曉事情原委後，謝寧只覺得無語，除此之外，還有點無地自容。
“對不起！”
太丟臉了，段綾怎麼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他覺得丟臉，席音更覺得丟臉，同樣是主角，方彌竟然只有挨揍的份兒，這真的是同個作者寫的麼！
兩人沉默對視半晌，默契地沒再說話。
......
自從對過暗號，確認是同樣的倒霉蛋後，謝寧和席音交換過聯繫方式，逐漸熟識，成了可以互相抱怨吐槽的好朋友。
大四的謝寧時間相對空閒，席音因為是當紅明星，閒暇時間比較少，不過只要沒有通告，他們總會抽空見一面。
起初，段綾還沒有註意到異常。
然而當謝寧越發頻繁地擺弄手機，還時不時對著屏幕傻樂，連晚上的親熱時間，如果手機響了，他立馬就會分散注意力去找。
這簡直觸及到了段綾的底線。
“你是不是想死？！”
謝寧可憐兮兮地縮在床角，拼命搖頭。
段綾氣得胸膛起伏，笑容都有些猙獰：“我他媽真的太寵你了！刪了！”
“不要...”
“你再說一遍？！”
“我不要！”
武力打不過，段綾又在氣頭上，謝寧眸光閃爍，逮到空隙，兔子一樣從他身旁竄了過去。
跑到隔壁房間鎖死了門，不顧屋外咆哮的怒火，還是隔著門板溝通更有安全感。
“人家都結婚了，你生什麼氣！”
“謝寧，你他媽也結婚了！”段綾狠踹了一腳房門，青筋直跳：“滾出來！”
簡直沒法溝通！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除了服軟順毛之外，謝寧沒別的選擇，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打開手機，一邊跟席音發信息抱怨，一邊軟下語氣說：“我好不容易交個朋友，你怎麼這樣。”
“少廢話！”
“...”謝寧撇了撇嘴。
比起他，席音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更長，經驗自然也更豐富些。
仔細看完對方發來的建議，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而後撐著不眨，直到逼出幾滴眼淚才打開了門。
段綾一拳停在半路，正要開罵，對上他通紅的眼眶，頓時噎住了。
...好像確實有效。
謝寧不動聲色地關掉手機，稍作猶疑，還是選擇相信席音，抬手遞了過去。
他垂下眼睫，語氣怏怏，帶著一點委屈的哭腔：“別生氣了，你刪吧。”
段綾：“...”
謝寧：“我不要朋友也沒事，還是你比較重要。”
段綾：“...”
謝寧：“真的！我有你就夠了！”
段綾：“...媽的。”
畫面猶如定格，僵持了半分鐘，段綾額頭青筋直跳，目光死死盯著他的臉，終是揉了揉眉心，被迫沒了脾氣。
猜到他八成是故意的，但就算是故意的，還是讓人兇不起來。
...歸根結底，還是太寵他了。
奈何不了謝寧，也奈何不了被他護的死死的席音，但情緒總要有個發洩口。
逃過一劫的謝寧眉開眼笑地去洗澡了，段綾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手機，眼底餘慍未散，落定在電視裡的廣告上。
廣告裡是方彌職業的笑臉。
思及什麼，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解決問題的方法可不止一種。
......
...方彌又挨打了。
這次既不是因為小叮噹，也不是他不長眼地找茬，回家的路上，平白無故就被扯到角落一頓揍。
從小被人嬌慣到大，他受過的委屈大概和段綾吃過的虧一樣屈指可數，最近卻接二連三，還是在同一個人手底下吃虧。
方彌疼得齜牙咧嘴，還沒想明白哪又得罪對方了，明明在知曉那是席音的老闆後，他都打算放過對方一馬了，誰知道段綾卻得寸進尺！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鬧著要停工去學散打。
席音瞧見他這模樣，著實嚇了一跳：“你怎麼又受傷了？！”
“...摔的。”
挨揍不是什麼光彩事，方彌的嘴如同河蚌，任憑席音軟硬兼施都沒撬開。
他也是要面子的。
方彌本來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但一想到關乎席音身上的代言，糾結一整晚，還是決定忍了。
不管怎麼說，段氏的品牌代言人都算是席音事業的一個新高地。
況且兩次了，再大的仇也該消了吧！
後來證明，他想的太過簡單。
因為臉傷，方彌被迫處於休假期，結果某天在樓下遛彎的功夫，很倒霉地撞見回來的段綾。
又被揍了。
這次沒有白挨揍，段綾算是給了他思考方向，打完留了句'管好你的人'。
什麼啊...方彌罵罵咧咧地往回走，根本沒聽懂。
他還能忍，但席音忍不了了，再有一次發現他受傷後，問不出原因，猜也能猜出大概。
急火攻心，他要到了段綾的聯繫方式，本打算直接質問，電話撥出去前，突然想起謝寧所說的，關於段綾的主角設定。
和方彌完全不同，段綾的人設簡直就是bug。
看了眼正拿小叮噹作為假想敵練習散打走位的方彌，席音打從心底湧出一股無力感。
同樣是主角...武力值差距至於這麼懸殊嗎。
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自己家的看著順眼，席音心疼地湊上去抱了抱。
方彌倒是心大：“音音，我算了，你們的合同幾千萬，不虧。”
席音：“...”
不虧是不虧，但也不能白挨揍，方彌雖然武力值不行，但有種技能點是點滿的。
“會打架了不起？”他微瞇起眼睛，語氣幽幽：“他再動我一下，我去把他老婆撬了。”
席音：“...”
“音音，我只是報復，到時候你別吃醋。”
席音臉色漆黑，用力咬了他一口：“你還是被打死吧！”
妖艷昳麗的臉被打的有些難以直視，方彌疼得直抽氣，卻笑吟吟地吻了回去。
“寶貝，我開玩笑的。”
“我沒開玩笑。”席音面無表情，任他親親摸摸：“你真的會被打死。”
現在方彌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挨揍，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他肯定也會作鬧。
幾人之間的僵局最後還是席音化解開的。
在了解了段綾的人設，以及謝寧的性格之後，他便隱隱猜測段綾恐怕早就知道了這是由書籍幻化的世界。
不說別的，就謝寧喝醉後話癆的狀態來看，肯定就瞞不過去。
所以在方彌捱過三次打之後，席音找到段綾，進行了一場為期一個小時的談話，總算破解了僵局。
歸根結底，解決的鑰匙仍在謝寧。
知曉兩人關係要好的原因，段綾雖然表情很可怕，卻什麼都沒有再說。
席音鬆了口氣，看來感情這東西，是不能靠相處模式判斷的。
他瞞著方彌，段綾瞞著謝寧，只是根據對方的性格，做出最合適的選擇罷了。
對話結束前，段綾突然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席音頓了頓，隨即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和萬人迷在一起的確壓力很大，謝寧看起來不像是沒心沒肺的類型，他們在一起應該沒那麼順利。
席音經歷過那種不安，後來發現，作為萬人迷的方彌同樣會因為他的不安而不安。
同樣是主角...竟然只有這麼點重合度。
席音嘆了口氣，沒有直面回答，只是將手機放在桌上，點開了和謝寧來往的一段語音。
“萬人迷光環雖然可惡...但我還是很愛他。”語音裡的謝寧因為難為情，聲音軟糯糯的：“沒關係，段綾很兇的，男配來一個打一個！”
“ ...他不會家暴吧？”
這句是席音擔憂地追問，段綾冷冷掃向他，他尷尬得直摀嘴。
“不會，我現在可不是炮灰，我也有光環的！”謝寧得意地說，聲音自信滿滿，隔著手機，都能想像出他翹尾巴的樣子：“我是他的小鑽石，鑽石不是都有光環的嘛。”
席音：“什麼光環？”
最有一段語音很長，前面卻是大片的安靜，安靜到段綾重新看向亮起的屏幕。
一分鐘的語音，播放到最後幾秒才傳出聲音。
“段綾。”
謝寧在傻笑，說的很理直氣壯。
“他就是我的光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