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不是特別舍己為人的人， 他和莊聽瀾不算熟悉，兩天之前， 兩人都算不上同類。
莊聽瀾想不想回去， 和他關系不大，他不想配合，自然就有權利不配合。
被他拒絕後， 莊聽瀾沒有多大的反應，他的情緒一直是無波無瀾的，讓人懷疑他到底是想回到現實，還是單純的想做實驗而已。
距離下一段劇情開始還有兩年。
這兩年裡，一開始， 謝寧時刻擔心莊聽瀾下黑手，比如綁架宰了他、鼓動男配來搗亂， 慫恿顧夕飄折騰之類的。
…但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平靜的都快不像是一本狗血小說了。
在距離劇情開始還有一年時，謝寧突然想起，他忘記問莊聽瀾什麽時候穿來的。
他想辦法聯系上莊明玉， 莊明玉竟說，他哥從小就是這麽恐怖。
掛了電話， 隱隱有了答案， 謝寧不願再深想。
既然莊聽瀾不來找麻煩，他只能默認對方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接近段綾只是單純想做場實驗， 他不配合，這場實驗便宣告失敗了。
咖啡店之後，兩年裡，他見過莊聽瀾幾次，在劇情開始前，終於忍不住去問對方的打算，結果莊聽瀾給了他個猝不及防的回答。
“還有實驗三。”莊聽瀾淡定如常：“在這裡經歷生老病死後，再次醒來，也可能會回到現實。”
“……”
謝寧重重松了口氣，然而他接著補充了一句。
莊聽瀾看向窗外，淺色的鳳眸被陽光折射得有些虛幻，聲音也是。
“醒來之後，說不定只是一場夢罷了。”
……
劇情開始的那一年，國外深造的顧子真回國，段綾在商場上又接觸到了幾個新的男配。
幾段快被謝寧遺忘的片段上演，但大都與原書呈不同的走向。
謝寧原想進入備戰狀態，但這兩年過的太舒服，他壓根就緊張不起來。
段綾對他太好了，別說原書裡沒對誰這樣過，就連謝寧二十二歲的人生裡，都沒遇到過對他這麽好的人。
有時候，謝寧都懷疑段綾是不是有讀心術，不然怎麽每當他有些不安時，就會給他喂一劑定心丸。
比如顧子真回國後，顧家同樣舉行了一場接風宴，出於兩家的合作關系，段綾受邀參加。
顧子真這個男配一直是謝寧的心結，放在那就跟個定時炸彈似的讓人惴惴不安，雖然段綾開車撞了顧子真，他卻覺得對方不會因此死心。
結果那次接風宴，段綾主動帶他一起去了，不止如此，還允許他喝了一杯香檳。
然後…謝寧就不記得了。
第二天，他在房間裡醒來，一身酸痛，滿床狼藉。
…在顧子真家的客房。
滿懷期待的回國，第一次與段綾重逢就是這種情形，那天顧子真的臉色相當精彩，宛若信仰崩塌般敗落絕望。
不過在他們這個階層，在朋友家借宿實在算不上什麽，反正有傭人收拾。
段綾神情自如，帶還沒醒酒的他離開了顧家。
對於顧子真這種捉摸不透的男配，采用最直接的擊潰辦法果然很有成效。
別說顧子真，等謝寧後來反應明白發生了什麽，除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也有點給對手當面重擊的爽快。
那股淡淡的不安煙霧一樣消散了。
再比如代言人敲定之後，對段綾展開攻勢的秦銘揚。
秦銘揚查明他的存在後，把他當成了攀高枝的小情人，竟然打算從他下手，直接打電話問他兩千萬夠不夠？
謝寧接到電話時都懵了，拒絕後還被對方罵不知好歹，可把他氣得夠嗆，氣得當晚就和段綾告了狀。
當時段綾只是‘哦’一聲，本想找安慰卻被敷衍，他有點悶悶不樂，心裡忍不住猜測是不是感情淡了，或者因為不是大事兒，段綾懶得放在心上。
之後的兩天，秦銘揚明知道段綾不在家，還是會派人送來玫瑰，純粹就是膈應他，但隻持續了兩天。
第三天，秦銘揚突然轉性，打來電話誠誠懇懇跟他道歉。
謝寧又懵了，直到他瞧見段綾翻閱的《火星娛樂近十年漏稅明細》。
“讓他再也拿不出兩千萬怎麽樣？”段綾當時眼神冷的像冰，話音卻輕描淡寫：“還是連花都買不起吧。”
他忘了自己怎麽說的了，最後因為遊陶的哀求，秦銘揚被人敲了兩回悶棍，事情才算勉強過去。
除了類似的小事情，段綾的讀心術還存在於在他底線邊緣的試探上，一次一次的試探，一次一次的拉低，那些‘不愉快’的事謝寧根本不想提。
這些小劑量的強心劑還有很多，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心臟強的要命，膨脹到胸腔都快裝不下了。
…但就算這樣，段綾還是會出其不意的，來挑戰他的另一極限。
劇情開始那年的情人節，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五個情人節。
有些不巧的是，段綾前些天去國外出差，要晚上才能回來，而謝寧正值大四寒假，好幾天沒見又適逢節日，他打算好好準備一下。
一上午他都在研究西餐做法，中午時，家裡收到一個包裹，寄件人寫著魏雙南的名字，拆開之後，謝寧當場紅了臉。
盒子裡放著一隻身穿正裝的凶地鼠模型，一個小錘子，還有…一對兒毛茸茸的兔耳朵，能帶頭上的那種。
魏雙南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謝寧把盒子蓋上收好，接著研究菜單，比起方才，明顯有些心神不寧。
沒過多久，他丟下筆，又把盒子裡的兔耳朵拿到浴室，戴到頭上後，對著鏡子左右打量。
鏡子裡映著一張紅撲撲的臉，頭頂上一隻兔子耳朵半垂著，配合濕漉漉的水潤眼眸，還真像是兔子成了精。
魏雙南為什麽送他這個？段綾喜歡兔子？
段綾要是真喜歡的話…看在今天情人節的份上。
謝寧猶豫糾結許久，一咬牙，沒摘。
現在家裡只有自己，就當提前麻木羞恥心了。
段綾回來的比想象中要早，門外傳來開鎖聲時，謝寧正手忙腳亂的挑戰西餐。
“你先去換衣服，再等半個小時！”他探出頭，忘了自己還帶著對兒兔耳朵。
段綾神情凝滯，一時竟僵在原處沒動。
謝寧已經把頭縮回去了，半分鍾後，段綾慢吞吞地去洗澡換衣服，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又轉悠到了廚房。
“還要多久？”
“大概十分鍾，很快。”謝寧抽空回頭看他一眼，兔耳朵跟著一晃一晃的：“你是不是餓了？桌上有零食。”
段綾的視線跟著兔耳朵浮動，漫不經心地說：“難吃。”
“…那你再等等。”
段綾應聲，回了客廳，大概兩分鍾後，謝寧身邊又多了個人影。
“還要多久？”
謝寧有點懵，拌沙拉的動作都遲疑了。
“…八分鍾？”他回答的有點不確定。
今天段綾怪怪的，可能是飛機餐太難吃吧。
接下來八分鍾，段綾一直圍著他轉悠，說熱情吧，表情又板著，說冷淡，偏偏還很纏人。
好不容易做好飯，謝寧撓撓頭，正想問問他怎麽了，手指碰到毛茸茸的觸感後，定格在了原處。
他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羞恥是羞恥，不過謝寧忍著羞恥沒摘，光看段綾在他身邊晃悠的頻率，就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歡。
給熱的冒煙的雙頰降降溫，謝寧深呼吸兩次，走出廚房。
算了…他喜歡就好。
但事情好像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
段綾雖然常往他頭上瞟，可吃飯時，對於他的問話都很敷衍，敷衍到謝寧後來都喪氣的把耳朵摘了，但段綾依舊怪怪的。
情人節其實除了氣氛濃鬱一點，和平常也沒什麽區別。
交往這麽久，謝寧沒什麽講究，吃過一頓還算有儀式感的燭光晚餐，想了想，洗些水果決定再看個電影。
“你坐飛機累了，就先去休息吧。”他體貼地說。
段綾好像沒有聽見，仍舊坐在沙發上，不像平常的懶洋洋，端正到有些僵硬。
“段綾？”謝寧越發憂心，湊到他身前溫聲細語地詢問：“今天工作不順利？”
“沒有。”段綾的目光只在他臉上停留半秒，生硬轉開：“別管我，做你的事。”
這下謝寧確定，絕對不是兔耳朵引發的問題。
那是因為什麽？又來討人嫌的男配了？
謝寧張了張嘴，決定還是等明天再問，今天提男配太過掃興，段綾看起來也不是想說的樣子。
既然段綾不去休息，他放了部還算溫馨的電影，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愜意觀賞起來。
電影拍得很好，讓人很快便入戲了，被叫到名字時，謝寧都沒舍得挪開眼睛。
“謝寧。”
“嗯？”
段綾的聲音很僵，每個字都像在舌尖繞過幾個轉才吐出來的。
“我剛過完生日。”
沉迷電影，謝寧應聲：“是啊，二十二了，怎麽了？”
沒有開燈的客廳很昏暗，身畔再次安靜下來。
段綾突然起身走向廁所，再回來時，額間的頭髮被水珠打濕了。
終於注意到異常，謝寧再次轉頭，訝然道：“你都困到要洗臉了，去休息啊。”
段綾氣得牙根直癢：“…閉嘴！”
凶完人，段綾臉上閃過一抹懊惱，嘴唇囁動，瞥向他懷裡的抱枕，煩躁地搶來丟了。
謝寧：“？”有點委屈。
“跟…”隻說一個字，段綾又卡了殼，偏過頭低罵：“艸！”
謝寧沒有再管電影，默默等著他說下文。
平常的段綾，說是盛氣凌人都不為過，像這般色厲內荏，吞吞吐吐…還是第一次。
心率陡然開始加速，一下一下，伴隨著某種微妙的預感。
曖昧不明的沉默持續太久，謝寧抿了抿嘴唇，正欲開口，卻見段綾突然深吸一口氣。
藏在身側的拳頭張開，一枚精致的男士戒指從中顯露。
有點熟悉。
謝寧微微睜大眼睛，兩個月前，他在書房見過類似的圖紙，以為是段家的新品，還暗忖怎麽還要老板親身上陣。
戒指被遞到眼前。
濕噠噠的碎發下，段綾的眼眸深幽而專注，電視的光影明滅其中，好似夜空裡閃爍的螢火。
他僵聲命令：“謝寧，跟我結婚。”
“……”
謝寧低下頭，雖然知道不是時候，但一想到段綾方才一系列舉動，就有點忍俊不禁。
這種時候，竟然還凶巴巴的，哪有用陳述句求婚的。
笑過之後，眼底泛起一層水潤的柔光。
這不可能是夢，這就是現實。
現實就是，他跨過一個世界，一張書頁，沙發半米的距離，撲進了段綾懷裡。
……
“好。” |
